1989年的暑假是一個加長的暑假,從六月份一直延續到十月份。當別校的學生提前返校開始秋季學習時,我還在老家呆著。於是去了一趟河對岸的青原山。溪邊古舊的紅亭上嵌著文天祥題寫的青原山三個字,隻是顯得端正樸素。青原山裏有個淨居寺。禪宗六祖慧能的弟子行思在此處修行,創立了青原派宗。淨居寺裏有個陽明書院,曾是王陽明講傳理學心學的地方(佛教禪宗,儒教理學,可以在一起相安無事)。想想這是我最近一次到青原山,距離今天已有二十七年多了。
1990年的暑假卻有一次遠行。有意無意之間,這也成了我的一次書法巡禮。第一次到濟南。“四麵荷花三麵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描繪的是大明湖。趵突泉聯想到的是李清照。沿街行走,我喜歡流覽商鋪的門匾,其中不乏武中奇的題字。武中奇係山東人,像舒同一樣行伍出身。大多時間住在江蘇南京。他的結字匡正挺拔。筆法多是橫豎走勢,少有斜劃。因受碑體的影響,行筆張馳輕重有度,紮實剛硬而有韌性,真有力透紙背之感。他的名字題款也是他獨到的風格。武中奇的書法也很適合榜書大字,雄渾遒勁。我對他的書風極有感慨,應照了我書法上的追求。武中奇長壽,2006年近百歲時去世。
到山東就不能不去曲阜,泰安。孔聖人的孔府匾額據說由嚴嵩題寫。和北京六必居的牌匾相比,書道同出一轍,可知此說不差。想必對國人而言,孔孟仁義之道和日常的柴米油鹽是密不可分的。隻是嚴嵩聲名不佳,為相二十多年,靠寫青詞阿諛沉迷道教的嘉靖皇帝。曲意的為人和直正的書體給出很有意味的對比。孔廟還藏有《張猛龍》魏碑。那時並不留意,也不記得是否見到過。
山東過後便到上海。現在的海派書家莫過於胡問遂和周慧珺了。以後可以慢慢聊。
下一站就是杭州了。七月間見不到蘇堤的春曉,但西湖仍是“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西湖。有遊人擦肩而過,背誦夏日西湖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曉得是家鄉人楊萬裏的詩句。我時常以這首《曉出淨慈寺》做行草書法練習。西湖邊有一個蘇東坡紀念館。當見到蘇子的《赤壁賦》,心裏格外激動。然而讓我感慨入迷的卻是一副楹聯,至今不知是何人所書。想著有機會重返西湖,要討教回來。
浙江當代書家眾多。其中長者便有沙孟海。沙孟海長武中奇六歲。他的人生也幾乎經曆整個二十世紀。曾師從吳昌碩,後做過西泠印社社長。西泠印社就在西湖北邊,蘇東坡紀念館的對岸。像武中奇一樣,沙翁的書法碑學淵源深厚,字體古樸渾重。又有宋人書法浸淫,筆法側鋒取勢,字體又顯得蒼勁險峻。由此形成他獨有的風格。沙孟海的榜書同樣氣魄非凡,大有大家風度。我對沙孟海的書法有的是欣賞,但無從效仿。
回想西湖之旅已是二十多年的往事了。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了?
--寫於2017年3月23日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