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聊 八 - 大白天說鬼話

八 

 

 一個老瘋子，隔三岔五，就轉悠到墓園來，沿著墓道遛來遛去，然後，找到其中的一個墓碑，有時啐兩口痰，有時砸兩磚頭石塊，踹兩腳，或者有時是撒泡尿，有時，甚至直接蹲下去，解開褲腰，在墓碑下屙泡屎。

   新狗爺對啥都好求根底，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一天晚上，月明星稀，它就湊過去，跟墓下邊的主人聊上了。

   新狗爺：“你和這老瘋子看上去好像在世時，積下了大仇？”

   地下；“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我這純屬替人受過。二十年了，一點都沒安生過，三天兩頭的，就來欺負我！”

   新野狗：“講講？”

   地下：“我就一直想跟人嘮嘮，心裏憋屈得很哪！可是，前幾日，你們幾個總是坐在那個新吊死的鬼的墓頭上聊。你們狗也勢利，跟鬼聊，都看人啊。”

   新狗爺：“沒沒，那天是碰巧坐在了他的墓上，他先開的口。熟了，就幾日裏聊的多了些。”

   地下：“以後，也常來我這聊聊？我比他可聊的隻多不少。不是我巴結你，你別看我這躺了二十餘年了，可是，每逢年節，人的也好，鬼的也罷，家裏人都來看我，送來好多好吃的，豬肚牛肝羊心驢肺。還有酒，都是高檔的。他，你等著看，以後，肯定沒什麽人給他來上墳。”

   新狗爺：“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後，多來跟你聊聊就是了。”

   地下：“那就說好了，以後常來我這兒？”

   新狗爺：“一定的一定的。今天先聊聊這瘋子，他為何每次來，都繞著找到你這，跟你過不去？”

   地下慨：“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不隻是你，恐怕，連你爺都還沒出生呢。”

    新狗爺：“哪是哪是，別扯遠，快說事情。”

    地下：“那時，我在單位，當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應酬也多，老有上級單位的下來檢查工作。一次，上邊來了位大領導，我們局長讓我安排飯局，再找幾個漂亮點的女的坐陪，完了，再去歌廳裏玩玩。我就想到了我鄰居，也就是這個瘋子的老婆。平日裏，兩家關係都挺好，經常還在一起打麻將，人長得不錯。給兩口子一講，高興得不得了。男的還喜滋滋地對老婆說，‘去吧去吧，可算是見到個這麽大的領導，陪好了，陪高興了，就不定，以後，咱家有啥事，還真求到他呢。管用。’他老婆就樂不顛地去了。哪曾想，從那天晚上起，認識上了我們局長，一來二去，兩人就勾搭上了。那一段，他失魂落魄，到處告，到處鬧，結果，起的是反作用，倒是把他媳婦跟我們局長鬧到了一起。他更是精神崩了潰，一到晚上，就去砸人家局長家窗戶，惹得局長火起，報了案，將它在公安局拘留了一陣，出來後，就精神更加不正常了。可是，奇了怪了，他再不去砸局長的窗戶，卻瞄上了我家的窗戶，隔三岔五，就來砸。砸得我也火起，也去報了案，公安局卻說，‘他已經患了精神分裂，我們也沒辦法。’這不，一直跟著砸到這裏又一二十年。你說惱心不？”

   新狗爺：“瘋子也欺軟怕硬？”

    地下：“你可是說對了，我們局長不久後，就提成了副市長，專管公安政法。”

    新狗爺：“那有啥辦法，誰讓人家是副市長，你不是？誰讓人家在上邊掌著實權，你躺在陰間？”

   地下：“他什麽在上邊掌實權！我死後一年，也心髒病突發死了，就埋在我身邊不遠處。他們家人哭哭涕涕埋他時，我聽到了的。可是，瘋子就不去砸他的墳，就專盯上我！”

   新狗爺：“我分析，他還是怕他！雖然我是條狗，但遍識人間事。”

   地下：“知音！常來聊！明天，是我的祭日，我家人會帶好多好吃的來——豬肚牛肝羊心驢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