氈房裏的鏡頭: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他的手背上,吊著藥瓶,頭上,纏著繃帶。周圍站著小王與老趙,還有他們的縣委宣傳部長及兩個一男一女穿著白大褂的大夫和護士。氈房外,還停著一輛救護車。他漸漸憶起來前一天發生的事情。
一夥人看他醒了過來,大夫模樣的人急忙問他:“咋樣,頭還疼不?”
他點點頭,說:“還疼,”又問:“你們是咋知道我出了事趕來的?”
小王告訴他,“昨天晚上,你一直昏迷,很危險的樣子。大爺讓銀花騎上馬,連夜上鄉衛生院去,鄉衛生院又給縣上打的電話。”
他一臉愕然的表情。眼前閃顯出來時的一路所見——險絕的峭壁與深深的幽穀、湍急的水流、亂石遍地的荒野戈壁……“銀花呢?”他一邊問,一邊四下裏用眼搜尋,“她昨天晚上累成那樣了,還又去了鄉上?”
小王:“不去咋辦?你危險成啥樣了!銀花到鄉衛生院後,也暈倒了,現在還在鄉衛生院裏。”
“天哪?!”他感到一陣強烈的自責,“那她現在咋樣?”
旁邊的一個醫生說:“你放心,她沒啥了,已經脫離了危險,現正在衛生院打點滴。”
他一轆軲翻起身來,“快,帶我去看她。”又轉身對老牧民兩口慚愧道 :“都是因為我,真對不起你們。”
兩位老人和善地回答:“沒事沒事,人沒出事就好。”
“我要去看她,快快帶我去看她!”
大夫沒理會他。對他和周圍的人吩咐:“他可能被打成了腦震蕩,一時半會,還不能往縣裏送。路況不好,車子巔簸,對他腦子反而不好。讓他在草原上靜養一段時間再接他去縣城吧。看上去,他已脫離了危險,沒啥大問題了。繼續先吃藥維持著,我們明後天再來給他複診一次。”
縣委宣傳部長吩咐:“那我們就先走,曾記者你先在這裏養上一段,等一段時間,我們再來接你回縣城。”又轉回頭去對倆老人:“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兩位老人憨厚地應答:“不麻煩不麻煩。隻要小曾不嫌棄就行。”說著,一行人就要出包房。
他叫道,“帶我去鄉衛生院,我要去見銀花。”
醫生轉過頭來對他說:“你這種情況,真不敢亂動,隻能老老實實躺著靜養。”
宣傳部長轉過頭來安慰他:“聽大夫的。你放心,銀花真的沒事,明後兩天,可能就能回來。”
一群人依次上前來和他握手,囑咐的鏡頭。
幾個人上了吉普車。
吉普車在草原上,越走越遠,漸漸變成一個由大而小的點,最後在鏡頭中消失。
朝霞中,他站在氈房門前瞭望的特寫。
夕陽銜山中,他站在草原上遠望的鏡頭。
老牧民兩口一邊驅趕牛羊,幹著雜活,一邊安慰他,“沒事,大夫說了的,你不用忱心,就這兩天她就會回來的。”
他發自肺腑地道:“大爺,真對不起你們。給你們帶來這麽大的麻煩,要不是銀花……”
“快別說了。這幾天你這話都說了多少遍了。這不能怪你,怪隻能怪山上那些沒人性的家夥。上次縣裏的領導來說了,他們已通知了公安局,公安局的人第二天就去了礦上。”
丹霞絢麗,旭日如丸。草原在朝陽中一片金色。祁連雪峰一個個閃爍著耀目的光芒。綠草茵茵中,一個小紅點在草原深處躍動。漸漸,小紅點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最後,一匹駿馬清晰地出現在鏡頭麵前。馬背上,顯出一位少女的身姿。
站在氈房前的他,激動地揮著手臂,“銀花——”又轉過頭去,衝著正在氈房裏幹著活的老牧民道:“爺爺奶奶,銀花她回來了!”說完,緊跑兩步,去迎接。
銀花騎馬來到他的麵前,小心翼翼地下馬來,他緊忙上前去幫扶。銀花又從馬上取下一拐杖。看到此,他內疚地問:“腿上的傷還很厲害吧?”
銀花淺淺一笑,回答:“沒事,好多了。是大夫硬讓我拄它的。”又關切地問他:“你咋樣,好些沒有?這幾天我一直都很擔心你。你當時倒下去的時候,一瞬間,我就覺得完了,天塌了的感覺。想你一定活不過那晚上去。沒想到,你還又活過來了。看上去,你恢複得不錯,還挺精神的?”
他笑笑說:“是爺爺奶奶把我養得好,使勁兒給我補。我想幫他們幹幹活也不讓。”
銀花道:“總想早點回家來看你,總是不放心,可是,大夫不讓。那天縣裏的領導回去說你沒大事,我不信,以為他們是在安慰我。你的腦子真恢複好了?”
“你看我這不好好的了?”
“那就好。你的工作就是用腦,就是命撿回來了,要是這腦子被打壞了,可咋工作。”
他感慨道:“謝謝你,銀花。如果那天晚上不是你,我就……”
銀花“咯咯咯”一陣爽快的笑聲,“那就喂狼了。”
“可不咋的。真的,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不知用什麽來表達我對你的感激。真的。我太感激你了……”話語中帶著哭腔。
說得銀花不好意思起來,轉過頭去,也有些難過,“你可不知那天晚上,把我嚇成了啥樣。我從小到大,哪經過那樣的事情。都嚇傻了。”又說:“如果你不護我,可能我也被狼咬死了。所以,你也別過意不去的。”
遠處傳來老爺爺的聲喚:“還站在那裏幹啥?趕快來吃飯。油茶都開好長時間了。”
銀花拄著拐子一瘸一瘸地開步,他忙上前去扶,銀花躲開他,“不用,你把馬韁牽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