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聊 七
仨狗正吃著,喝著,樂著,突然,從地下冒出一句:“真慕啊!”
仨狗嚇一跳,跳將起來,其它兩狗聽不懂,隻聽到是一句人語。剛剛被尊為狗爺的它,可是聽明白了,問:“你是那位?慕我們什麽?”
地下的回答:“慕你們吃,喝,樂,慕你們關係鐵。”
新狗爺:“鐵什麽?我們其實也相識沒多長時間。”
地下:“此話差矣,關係好不好,根本不在於時間的長短。”
新狗爺:“哪在於啥?骨肉?”
地下:“狗屁,前幾天,送我來的,一大幫,哥姐弟妹,抹了兩把眼淚。我那兩個熊兒子,連一滴淚都沒掉,往這裏埋我時,他們還在玩手機。我老婆,虛情假意地掉了兩滴,但,我知道,那也是勉強的。我知道她肚子裏有多恨我。把我埋完後,出了墓地,我就聽到後牆根外邊他們的吵吵聲,早把我扔在了腦後。”
新狗爺:“朋友,同事,他們該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吧?”
地下嗤:“骨肉都這德性,還靠得住朋友?全是利益!別看平日裏吃吃喝喝,呼朋喚友,一有事,躲得比兔子還快!同事就更不用說了,表麵笑嘻嘻,心裏藏把刀,一個個恨不得把你往死裏捅!”
新野狗:“領導呢?領導,會對你好點的吧?”
地下:“一個個都是人麵獸心!我就是為他們死的!追悼會上,那悼詞念的,對你的一生,給予充分的肯定,還極煽情,弄得假得跟真的一般,一片哭聲。其實,他就想讓我死,逼我死。不然,我也不會這會兒躺在這兒來。慕你們。”
新狗爺:“咋回事?聽上去,你有一肚子的委屈?”
地下:“就給你們直說了吧,我冤啊,我本不該死!”
新狗爺:“不該死,為啥躺這裏?”
地下:“你知道我是誰嗎?堂堂的XX!”
新狗爺:“好像以前聽主人和小區裏的人常說起這個名字。”
地下:“鼎鼎大名!”
新狗爺:“那為什不滋潤地活著?”
地下:“紀委找我談話了!”
新狗爺:“紀委談話就談話,咋就會導致你死呢?”
地下:“畢竟是狗啊,咋跟你說清楚呢。可是,不跟你們說,又能跟誰說呢!你們,雖然不清楚,可是,還聽我的。人,他們不聽啊,他們就要讓我死。”
新狗爺:“慢慢說,往清楚了說,是誰,要讓你死?”
地下:“就是念悼詞的,要讓我死!包括參加追悼會,裝得一個個悲悲淒淒的那幫狗娘養的!”
新狗爺:“不死不行嗎?想死不想死,權在你自個手裏。”
地下:“你畢竟是狗,不諳人事。它就不在我手上好不好?他們逼著你死,你不死,也得死。你死了,他們才能一個個好好地活著!”
另倆狗支著耳朵:“狗爺,說啥呢,我倆怎麽一句都聽不明白?”
新狗爺:“你們要聽明白了,我還當你們狗爺?他說了半天,我也才聽明白一點兒。”
地下:“所以你看,我的家人們,哪有個真真悲傷的樣子?全是裝的!出了墓園,我都能聽到他們爽朗的笑聲。分贓,懂不懂?就是數錢,啥感覺?領導中,我聽說,紀委找我談過話後,有人也跟我一樣,上吊的繩子都準備好了。這一下,踏實了,繩子用不上了,可以睡好覺了。死了我一個,保下他們一大撥。”
新野狗:“盡管我自認是狗中聰者,可是,我仍然感到聽你話吃力。你講的這一切,都太複雜了。以前,我接觸過的人,大多都感到很愚,還沒我有見識。今天跟你一談,顛覆了我的看法。是不是人一到了地下,像你,成了鬼,就變聰明了?”
地下:“也可以這麽說吧。大部分人,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前,我覺得自個是人中聰明者,但現在,就深深體會到,是人中最愚蠢者。幹的好多好多過去感到絕頂聰明的事,現在才回頭想,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新狗爺:“我幾乎能感覺到你要說的意思了。能不能舉一二事例,別總是發感慨?”
地下:“我養了六個情婦,八個私生子,當然,追蛋會上,她們一個也不敢出麵。可是,我想,追蛋會完了,埋在了這裏,她們總會一個個帶著孩子偷偷來看我一下吧?我眼巴巴地盼著,這麽長時間了,沒有,一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