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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聊22

(2020-06-19 16:03:37) 下一個

二十二

 

月明星稀,狗爺領倆小狗從外邊回返。

眾鬼紛嚷:“上哪去了?沒你的時間,好寂寞。”

狗爺:“成天跟你們在一起聊,也怪覺沒意思。出去走動走動,了解外邊的世界,開闊下眼界。當然,也是換換胃口,找點其它更上口的新鮮吃食。”

眾鬼:“狗也有開闊眼界之需?”

狗爺:“當然了。”

地下,那位前幾天剛下葬的中學老師:“過來,我問問你,你都去哪了,見到些什麽新鮮玩意?”

狗爺:“我仨今去了一個市郊的度假村。其中一個顯得格外不起眼,沒裝修,就跟農舍一樣的,門上掛個破匾,上寫四字——西坡草堂。闖進去後,發現,有一群不似一般遊客的當地人,在那裏一邊狂飲,一邊海聊,一會高歌,一會長吟。其中有一人很突出,把其中一個據說是從北京旅行到此的文化人,都給吸引住了,連給他伸大拇指。誇他狂放似李白,飄逸追蘇軾,婉約如柳永什麽的。”

地下:“這個北京來的文人,也是個二百五,沒見過大世麵是咋的?咱這大西北的小地塊,能盛下這樣的人物?有本事,早都到東邊大地方發展了。像前些時日我學生聚會時,扶我的那院長、教授什麽的。”

狗:“嘿,我正要跟你說,我聽了半天,他們也提起了你,那位被誇者,還真是你當年班上的學生。”

地下愕:“他叫什麽名字?”

狗:“xx。”

地下:“我想想,噢,知道他,小聰明。當年高考,就語文成績考得還行。其它功課,一塌糊塗。所以,才老老實實在當地招工,好像當了一輩子小職員。沒出息,哪能跟我上邊說的那些個學生比。”又不屑:“他都念些什麽狗屁玩意,你給我學學?”

狗:“有一首說是仿劉禹錫《陋室銘》的。”

地下:“念。”

狗:“菜不在多,夠吃就行。酒不在好,能醉則成。斯是草堂,唯樂是真。堂前牡丹綠,周邊菜色青……北京恭王府,長安華清池,西坡居士曰:請爺不去!”

地下:“什麽破玩意!口還挺狂。落泊之人,都這德性。怪不得一輩子沒混出個模樣來。我看那北京來的,也是個半吊子貨。”

狗:“你還別說,那北京來的,還說考慮入夥呢。說北京人情薄,壓力大,霾忒勤,哪似這幫人活得快活。他們一幫子七八個,有的會詩,有的會寫,有的會畫,有的會吹拉彈唱。還號稱西坡七賢什麽的。這個園子,就是他們湊錢買了農家地建的。不對外,隔三分岔五,一幫人就拖家帶口,來園子裏,有的收拾菜園,有的開火做飯,樂上一天,傍晚才回城。旁邊還有一葡萄架,他們喝的葡萄酒,也是從上邊摘了自個釀的。你那個學生,勞作完了,拎著鋤頭進帳篷來,一邊喝酒,一邊吟: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什麽的,眾人就給他拍巴掌。”

地下:“背兩句歪詩,有啥用?他給我咋沒寫出本《紅樓夢》來?”

狗:“我聽他們幾個還真是說起《紅樓夢》了。你那學生,《紅樓夢》裏的好多詩詞,他都會背。而且,還能將它們跟唐詩宋詞的串起來。”

“他是怎麽串的,你給我學學?”   

狗清清嗓子:“秋風慘,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秋雨助秋涼。又是秋風暮雨天,棲身西坡毛草堂。剪斷了,人世的功名利碌,看透了,一生的煙雨蒼桑……”

地下:“東施效顰。他能跟曹雪芹比?曹雪芹多偉大,他算什麽!”

狗:“可是,他們說,曹雪芹在世時,也是厭惡科舉,窮秋潦倒了一輩子。”

地下一時語塞。

突然,從旁邊地下傳來感慨聲:“多麽令人豔羨的一生啊!”

狗愕:“你是誰?”

地下:“原市長。我一直在聽你們聊,實在忍不住,遂感慨。”

狗:“為何豔羨?”

地下:“我的大半生,基本都似在蹲監。”

狗:“何解?”

地下:“前三十年,不敢說話,後三十年,沒人說話!”

狗:“細說?”

地下:“位上時,每一句話,都格外謹慎,思前想後。退休後,想說話沒人跟你說。你想想,退休時間占人生的三分之一,可是,我基本就是每天自個跟自個說說話,怎麽熬過來的?而我聽你這位老師的那位不得意的學生,卻天天有人說話,呼朋喚友,勞作吟詩,勝似神仙。在我看來,就如天天過大年!所以,哎,人生,什麽叫值,什麽叫不值?什麽叫成功,什麽叫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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