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岩山寺的門票一元（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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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岩山寺的門票一元

——明學長老的智慧

世間的事似乎總是在冥冥之中感應著。離開合肥的前一天晚上，在開福寺的居士寮房裏，我看到董姐手裏拿著一本明學長老的書，我當時脫口跟她說：明學長老前年也送了我一本！董姐聽了很讚歎，但還是驚訝於我曾去拜訪過明學長老，並且一直都悄無聲息。而董姐此前曾不斷給我推薦靈岩山寺尤其是印光大師的法寶，對我的拳拳之心昭然：勸我至誠修學淨土。

回京後，我首先拜讀了505頁的《澤溥群萌》，從字裏行間遙想印光大師與當時四眾弟子的法緣，不禁唏噓慨歎印公的悲深宏願！對印公一手操持的淨土專修道場——姑蘇古城外的靈岩山寺再次心生向往。清晨起床，翻開手機，屏幕彈出一條微信：淨宗泰鬥明學長老舍報歸西！靈岩道場痛失導師！懷念我們的老院長！

一時無措！幾聲南無阿彌陀佛之後，心生歡喜！腦海中翩然浮現明學長老安坐寮房的身影。

三年前，我帶著邀請國內高僧大德題寫《華嚴經》偈句的“任務”去拜見明學長老。去之前，我聯係了長老的侍者悟戒法師。當時正值酷暑，攀爬到靈岩山寺的山門時，我已經汗濕衣衫了。悟戒法師非常溫和，領著我去見明學長老。拐過二三長廊短廊後，就到了明學長老的寮房。一進門，我是紮實吃了一驚：寮房儼然是一間資料庫，或者說是有待整理的圖書館。明學長老入定般端坐於桌前，房間裏沒有空調，雖然有風扇，也沒有轉動。明學長老一臉清靜！悟戒法師說明來意後，明學長老當即答應，但不能馬上寫就，因為正忙於處理桌上堆積的郵件。

跟長老聊了幾句，長老隻談靈岩山寺，不說自己。並且非常明確說他自己不拍專題、不做任何宣傳。說完，從椅子上起來，到身後的書架上尋找，在最下端找到一本《清心》，把書放到我的麵前說：這本書給你！你想了解就多了解靈岩山寺，不要了解我。

長老的聽力稍有不暢，所以我不便多問，也不忍打擾，想早點告辭。隻是看長老的房間堆積如山的資料和書籍，感覺不解，問悟戒法師為何沒有找助理協助長老整理，悟戒法師說，沒有合適的，長老也不要，凡事幾乎都是長老親力親為。

出了明學長老的寮房。悟戒法師叫我在靈岩山寺多走走。經過印光大師的閉關房，心頓時怦然。看過山上的吳宮遺跡，出靈岩山寺大門後，才發現自己進寺時因為趕時間居然沒有注意到售票處的白底黑邊的一塊牌子上寫著：參觀門票每位二元，一律半價優惠。

恭問經過我身邊的一位法師，得知靈岩山寺的門票20多年沒變，一直都是1元，這在國內名刹中應該是絕無僅有。這個一元錢門票就是明學長老的堅持定下來的。在他的極力主張下，靈岩山才沒有被圈起來向遊客收費，進靈岩山寺也隻是象征性地收取一塊錢門票。明學長老還否認靈岩山寺不漲價的說法，他曾說：寺廟剛剛開放的時候票價才3分錢，現在已經漲了33倍了！老百姓的錢來得也不容易，大家做事情要憑良心。不要讓過高的門票成為窮人香客的門檻。

    長老還說，佛門弟子自身首先要勤儉節約，清淨修持，慈悲為懷。就靈岩山而言，無需向政府拿一分錢，僧人擔水種菜自給自足，已能安穩地生活。收1元門票也是為了統計人數方便，十方來、十方去，很大一部分錢還會捐給災區。

據說，門票定價兩元、半價優惠也是近幾年的事。以前都是定價一元，當地政府找長老談過多次，說全國各地所有的景區、寺院都在漲價，靈岩山寺這麽有名十幾年不漲價怎麽行？說了很多次之後，長老很給政府官員的麵子，把門票定價漲成兩元，但是旁邊又多了塊牌子：一律半價優惠。

明學長老住持下的靈岩山一直遵循印光大師當初創辦淨宗道場的宗旨：“不募緣，不做會，不傳法，不收徒，不講經，不傳戒，不應酬經懺。專一念佛，每日與普遍打七功課同。”明學長老居住的是七十年前妙真老和尚住過的房間，雖是寺院方丈，但一直維持之前舊狀。隻有舊式木床、台桌及書架、木凳，沒有空調、地毯、沙發、電視，也沒有客廳和衛生間。寺院的僧人說，早晨常可見到長老手提白色的鐵皮搪瓷盂，從屋內一步步走向約五十米遠的公用廁所。長老日常生活全是自理，有時熱水瓶沒開水，就自己去食堂裝灌。長老一日三餐，不開小灶，從不特別。飯碗用後，加些熱水，搖勻喝下，然後取毛巾擦幹，下餐繼續用。長老每天僅用一瓶熱水，洗臉熱水用後保留到晚上，加些熱水再用。洗腳水也不隨便倒掉，或澆花木，或衝盂器，從不浪費。長老外出開會，為節省車宿費，常不帶侍者。聽說有一次在北京機場，穿著陳舊的灰色僧服，獨自一人等車，久久不見車來接應。實際上，接他的車幾次開到老和尚麵前又離開，根本想不到這位極簡樸的老和尚就是德高望重的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明學法師。

   明學長老將全寺僧眾視作兄弟，不分親疏，所以大家對他非常恭敬。無論是政府官員、名人大師，還是平民百姓，都可直接親近他，老和尚都以慈祥的平等心予以接待，絕不許身邊人阻擋。這也正是我以一個陌生人身份到訪且能獲長老接待的原因。長老常說：做個和尚不容易，一個真正的和尚，一定要有道心，相信因果，遵守戒律，老實念佛。他牢記印光大師臨終前囑咐妙真法師的話：“維護道場，弘揚淨土，不學大派頭。”明學長老認為這是靈岩山寺曆任方丈的準則，也是必然要求，不能破壞！不能違背印光大師的遺願！”很多信眾要求寺院作梁皇、水陸等經懺，老和尚均未接受，勸說來者以參加念佛七或二時功課為好。明學長老以印光大師為榜樣，出家始終“獨身、素食、僧服。”不主張佛門祝壽，認為僧人貴在修道，而非壽命。即使有百歲以上壽命，也是幻夢一場。若不修道念佛，覺悟了生死，將枉己壽命。因為僧人不同俗人，即已出家，就該返迷歸悟，返妄歸真，以示六塵無體，五蘊皆空，複本具佛性而出三界火宅。每年，明學長老總以印光大師為榜樣，謝絕各地緇素上山為自己祝壽。即使有人來了，無論是誰，皆自費就餐，絕不設宴。2003年，佛教界和海內外的無數皈依弟子準備為明學長老籌辦八十壽誕，遭到長老的堅決反對。而對平時信眾供養的錢財長老則全用於佛事上，如印贈佛經善書，修複寺院，塑雕佛像，放生、濟貧等等。

  說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之前離開長老寮房時，長老特地提醒我下山時可以到弘化社看看。我出靈岩山寺後，經過一段曲折的下山路，在低山腰處有幾間非常普通的平房，門口的小廣場上有人在為經書打包，看上去準備寄走。靠近山路的大房間裏，像書店一樣整齊地擺放著簡易的書架，每一層上麵都排滿了經書，都是弘化社印製。我在書架間查找自己想請的經書，卻誠惶誠恐不知怎麽翻閱。一位居士工作人員輕聲跟我說：這裏所有的經書都可以免費請閱，你可以根據書架最上方的目錄標示查找，找好了放到一起我幫你打包。

   等選好經書後，我的雙腿幾乎被蚊子咬得失去知覺，我問工作人員，你們每天在這裏怎麽防蚊子？她笑著說：時間長了，蚊子不咬我們！出得門來，拎著沉甸甸的一大摞經書，我問她這麽多法寶都不要錢我怎麽能拿走？那位居士說：我們這裏法寶都是十方信眾捐資助印的！我問怎麽助印？她帶我到最盡頭的一間小房間，裏麵有幾張陳舊的辦公桌，每個工作人員都安靜地坐在桌前。我掏出錢包裏所有的現金，一看隻有五百塊，感覺特別慚愧！放下錢就想逃之夭夭，結果工作人員攔住我，直到把收據寫好塞到我的手上。

弘化社是1930年成立於上海覺園淨業社內，由印光大師發起，明道法師主辦。大師於蘇州報國寺閉關前，將紙版近百種及已印好之經書、善書數萬冊交付太平寺的明道法師，示意他能創辦一個刻印流通佛書的機構。明道尊大師旨意，與王一亭、黃涵之、關絅之等居士商議籌設，1931年4月弘化社正式成立。弘化社曆經這麽多年，度過戰爭、浩劫，終於又回歸了正途和正信。

拎著沉重的經書下山，到了山腳下才發現道路兩邊都是墓地，一排排墓碑整齊地排列著，蔚為壯觀，這種壯觀讓你不由得不去思考生死。再回望山腰間的弘化社、山頂的靈岩山寺，心中突然慨歎起印光大師、妙真和尚、明學長老這些高僧的智慧，這恰是佛教的智慧。

2016年12月2日，農曆十一月初四日，以世壽93歲、僧臘68年、戒臘68載的明學長老圓寂歸西。76年前的這一天，恰是印光大師往生日。

果然都是再來人！

                       2016年12月  於白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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