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華人列史｜“犯罪狂人”大阿波

在《紐約華埠史之“內戰老兵”龐宗阿》中提到，1871年9月14日的《紐約論壇》報道說，“內戰”老兵龐宗阿被一位名叫昆寶•阿波的人用錘子把眼睛砸的烏黑發紫，因而將阿波告上了法庭。事件的經過是：那位中國人同胞昆寶•阿波，最近“搭”上了在布魯克林城經營糖果生意的宗阿後，不僅吃他的住他的，還強迫宗阿供應一定數量的糖果給他。宗阿後來不再服從，結果阿波就暴力相向了…；並且，這位阿波在十一年前還殺害了一名婦女﹑被判入獄…等等。法官在查閱了他的背景前科後，認定昆寶•阿波是社區的“害群之馬”和紐約城“罪大惡極”的人之一…。

 

看來，這位官司纏身的昆寶•阿波，並不是一位傳統印象中尋常的中國人。

根據曆史資料，昆寶•阿波最早見諸報端，是在1859年10月10日的《紐約時報》，刊登了一則題為“昆寶•阿波案”的新聞。新聞說：…在上述警方的案件處理中，菲爾德先生希望有朝一日“奧耶爾-泰密納”（Oyer and Terminer，當時的刑事法庭稱呼）能夠給這起案件中的罪犯（即阿波）以強製措施。沃特伯裏先生（地區檢察官）反對任何動議，因為距離宣判的日子已經很近了，他的辦公室還沒收到任何動議的通知。

菲爾德先生則回複說，動議可以在任何時候提出。他將在下周“奧耶爾-泰密納”開庭前提出一個…。

1871年12月15日，《紐約時報》又有一篇題為“慣犯昆寶•阿波的審判”報道，說：昨日，好鬥的中國人昆寶•阿波被送上了“奧耶爾-泰密納”法庭，接受英格拉罕法官的審訊。他被指控用石頭打一位意大利人，暴行嚴重。他曾經因為謀殺妻子而被定罪，但他後來逃脫了牢獄之災…判罪…州監獄…,現在，他又返回了社區…案件還在審理中（注：報紙文獻文字模糊，部分內容無法辨認）。

兩個禮拜後的1872年1月2日，《紐約時報》再次報道“昆寶•阿波認罪，入獄“星星”監獄五年”（注：Sing Sing監獄位於紐約市北30英裏處的Ossing-奧斯寧，為紐約州立監獄）。內容說：昨天，在法官貝福德對昆寶•阿波的庭審中，這名中國人被指控用一塊大石頭打一位波蘭人（上麵報道是意大利人）約瑟夫•林金斯基，罪行嚴重。辯護方（律師）古萊德先生認為，罪犯使用的…理解為…尖銳的武器。地區檢察官蘇裏文則堅持描述為“危險的武器…”。法庭最後判處阿波入州監獄五年…。

1876年12月22日，也就是距上次昆寶•阿波被判刑將近五年時，《紐約時報》報道“昆寶•阿波被判刑”：臭名昭著的中國人罪犯昆寶•阿波，在星期三對二級謀殺罪供認不諱，昨天被押到二審法庭宣判。豪威先生陳詞，…認為這起案件為三級謀殺案；吉爾德斯利夫否決了這一動議，判處阿波入州監獄做苦工七年…。法官﹑地區檢察官赫爾因﹑陪審團…警察…武器…假發…刀子…頭皮…（報紙文獻文字模糊，部分內容無法辨認）。

顯然，這與上次用石頭打人還不是一宗案子。昆寶•阿波的五年監獄尚未期滿，他又犯下了另一樁更嚴重的案件。

這位被稱為“害群之馬”﹑“罪大惡極”又“臭名昭著”的中國人昆寶•阿波，到底是何人呢？

Quimbo Appo-昆寶•阿波（本篇題目的“大阿波”），本名Lee Ah Bow-李阿波，1822年出生於（浙江）寧波；1850年代（有說1840年代後期）從加利福尼亞來到紐約；他是最早到紐約定居的中國人之一（維基百科說：昆寶•阿波自稱1840年代來到紐約，如果依照這個時間，他將是最早定居紐約的中國人）。初期，阿波在紐約城經營茶葉生意（位於Spring St-斯普林街50號）。1855年，他搬到康州的紐黑文，結識了剛到美國幾年的愛爾蘭移民凱瑟琳•菲茲派崔克（Catherine Fitzpatrick），並與她結了婚；1856年7月4日，他們的兒子喬治•阿波出生。不久，他們一家又搬回了紐約。

昆寶•阿波先是在在紐約城的幾家茶葉行當品茶師。1859年，他在三大道的第七和第八街之間開設了自己的茶葉店。

昆寶•阿波其人脾氣火暴，隨著他愛爾蘭妻子的不斷酗酒，他變得越發暴躁。“在清醒的時候，他是一位禮貌又有魅力的人；而當他一碰到酒時，就如湯瑪斯•丹尼森劇中的滑稽角色帕特西•奧‘王（Patsy O'Wang，一位愛爾蘭裔華人滑稽角色名字），徹頭徹尾變成了另一個人。但與帕特西•奧'王不同的是，昆寶•阿波會變得暴躁，偏執和充滿野性”。

1859年3月8日，昆寶•阿波下班回家後，發現他妻子如往常一樣爛醉如泥，他開始毆打妻子。他打的如此凶猛，驚動了房東瑪麗•弗萊徹夫人及另外兩名房客-瑪格麗特•巴特勒和瑪麗•加維甘，她們前來勸阻。昆寶•阿波被激怒了，他拔出一把刀朝弗萊徹夫人胸部捅了兩下。弗萊徹夫人身受重傷倒在樓梯上，嘴裏叫喊道“我的上帝啊”。昆寶•阿波又朝加維甘的胳膊刺了一刀，巴特勒的頭部也被刺了一刀。

昆寶•阿波行凶後，逃到另一個中國人宿地。不久，警察在床底下找到了他。昆寶•阿波被捕後，告訴警察：“是我殺了她（弗萊徹夫人）”。第二天，紐約《先鋒論壇》封麵做了新聞報導：第四區殺人案（案發地點為奧利弗街47號，屬第四區。Oliver St 位於今中國城，林則徐銅像旁）。事件發生後，鄰居的愛爾蘭人聚集在一起，準備對阿波實施報複。隨後的一星期，有些人試圖把阿波“偷”出來處以私刑。

對昆寶•阿波的審判，是在1859年4月11日。陪審團僅用了不到一小時，就一致達成有罪判決。控方-地區檢察官內爾森•沃特伯裏提出把阿波終生監禁。一個月後，法官戴維斯判處昆寶•阿波死刑，但是阿波的律師提出了申訴。1860年5月8日，州長摩根撤銷了阿波的死刑，改判為過失殺人罪，入星星州監獄十年。

在他第一次入獄期間，昆寶•阿波因表現良好如模範囚犯，四年後（1863年）就赦免出獄了。在這段時期內，他的妻子凱瑟琳帶著他的兒子喬治和一個年幼女兒，前往“黃金”州投靠她在舊金山的哥哥。可是船在海上遭遇惡劣風暴沉沒，凱瑟琳和他的女兒喪命了，喬治卻幸運生還。喬治被遺棄在紐約臭名昭著的“五點區”（Five Points District，隨後的中國城）。

八年後，昆寶•阿波又因一項攻擊罪（即上麵1871年底，用大石頭打死波蘭人案）被送入星星監獄。而在不久前的同年9月中旬，昆寶•阿波已經因為用錘子砸另一位中國人龐宗阿，被法官認定為“紐約城罪大惡極的人之一”，對他處以罰款並關押六個月。

…在星星和奧伯恩（Auburn，紐約州另一座監獄，位於紐約州中北部，靠近“五指”湖）監獄呆了幾年後（這個時間應該是上麵1876年的二級殺人罪。該案據上麵《紐約時報》報道是發生在1871年之前，指昆寶•阿波上次出獄後，與一位來自貧民窟的女人結婚。在一次癲狂中，他用刀割了他第二任妻子的喉嚨，被判處絞刑。他後來在獄中轉信基督教。…後來在基督教友們的幫助下，獲得了減刑…），這位被譽為“第一位在紐約定居的中國人”昆寶•阿波，被送往了馬特宛犯罪癲狂症醫院（即瘋人院，位於紐約市北70英裏的Fishkill-菲什基爾）。他餘生的三十多年裏，都在馬特宛瘋人院度過。在那裏，他一直在“回到了中國”的妄想中勞動著。

《紐約愛爾蘭人》一書中記述：當奧伯尼的夜船經過時，昆寶•阿波指著船上閃爍的探照燈說，“那是我的寶石，他們每天晚上都帶給我”（注：馬特宛瘋人院位於哈德遜東岸不遠處。這裏應該是指阿波能夠從瘋人院的高層上看到哈德遜河上的船隻經過）。在該書作者貝克眼裏，昆寶•阿波是一個具有兩種不同麵目的人：一麵是眼睛閃亮，麵帶笑容，精明，有著樂趣和充滿舊事回憶的商人；一麵是沒人性的怪物，對最惡劣的犯罪具有嗜好。

昆寶•阿波妄想自己有一千多歲大；他的暴躁脾氣上來時，瘋人院不得不把他關在一個小房間裏。有人來訪時，他也逗他們玩兒，講述昔日在加州和紐約的人生經曆舊事。很多時候，他又進入妄想症，稱自己的兒子是美國總統（他兒子全名為喬治•華盛頓•阿波），自己擁有麥迪遜廣場花園和全美國的洗衣店，聖女瑪麗來到禁閉室看望他…。昆寶•阿波還認為自己是“世界的王者”，終日大喊大叫著他擁有無限的力量和權威。

1912年6月23日，昆寶•阿波在馬特宛瘋人院去世，終年89/90歲。他的遺體安葬在馬特宛州立醫院墓地（位於Beacon High School -貝肯高中南的馬特宛路）內，是一座無名墓。

昆寶•阿波擁有熟練的英語能力，他一生的一半歲月都是在獄中度過的，紐約眾媒體稱他為“中國人惡魔”(Chinese Devil Man)。他也是美國中國人/華人曆史中，罕見的一位犯罪狂人。

 

參考資源：

•New York Times /News, 日前如文中所列。

•Orientals: Asian Americans in Popular Culture，Page-81

•A Good Fellow and a Wise Guy,by WILLIAM BRYK| August 9, 2006

•Mix Race Studies：Asian Diaspora, Law, Media Archive,  2016-03-13 by Steven

注：昆寶•阿波的記載資料較為繁雜，本文一些內容保留更新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