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裏的美學

地鐵裏的美學

慕尼黑人深為自己的藝術鑒賞力自負，他們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這個城市世界文化名城的美譽。相比起意大利人對藝術瑰寶的漫不經心，他們帶著一種幾乎虔誠的仰視態度細心地把手頭的藝術品分類，從古代到近代分藏在 neue和 alte Pinakothek兩個大美術館， 收羅了幾乎各個時代出現的最偉大的藝術家的作品。整個大學區星羅密布了數十個規模不同風格不一的美術院畫廊，讓真心熱愛藝術的人士歎為觀止。 

但歐洲最出色的藝術家決不是德國人。 意大利人的浪漫熱情，文藝複興兼收並蓄的時代特征創造了不居一格的藝術風格。在威尼斯，哪怕是一條最不起眼的小巷，牆角一隅凸起的樓閣，也有讓人驚鴻一瞥的匠心別具。太陽王路易十四時期， 法國人建造了世界上堪稱最偉大的宮殿。 德國人費心學習鄰居們在藝術上造詣，卻往往收效甚微。哪怕是神話王國的締造者路德維希爾二世也隻能悻悻的承認自己的作品隻是對發凡爾賽宮二流的模仿。  還好歐洲本來就是個異彩紛呈的大陸，每個民族有自己鮮明的個性，無需太過較真。 在藝術史上稍有缺失的德國人，在哲學和音樂史卻書寫了極其華麗的篇章... 

而前段時間marianplatz地鐵改建工程。讓德國人醉心藝術學習的特點有再次得到了驗證。 9月的某天早晨，坐地鐵經過廣場站的德國人不免側目，牆壁上竟然填滿了牆畫，如果這是在法國裏昂，或是歐洲某個熱愛藝術的小城，人們可能會見怪不怪。但在慕尼黑，在市中心樞紐要道，尤其是在德國人嚴謹肅穆的文明框架下，竟然允許這樣的塗鴉！慕尼黑政府仿佛在檢驗嚴肅的德國人對現代藝術的承受力(我猜想在沒有官方部門的批準，絕沒有人敢冒這樣的大不韙) ; 又仿佛在向來自各國的旅遊者宣告:誰說我們是不懂情趣的! 

雖然牆畫的質量相當差強人意，但足見德國人精神深處可愛的冒險因素。看來德國人並不缺乏對非傳統的欣賞和嚐試。隻是不僅激情最終在這裏還要回歸理性，現代藝術的張揚放肆也確實與這個城市的氣質格格不入。兩個月後的某一天，乘車經過廣場，牆畫已經被盡數洗去，重新留下素白的牆壁。    而在藝術創作的領域，不合常理與不加限製的激情恰恰是創造最令人怦然心動的藝術的契機。那偶然巧遇的神來之筆則是藝術層次的分水嶺。終究理智的德國人往往因此與偉大的藝術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