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個老文 -桃花債by大風刮過(耽美,不適者慎入) 1-6

本帖於 2009-01-19 06:29:52 時間, 由普通用戶 畫眉深淺 編輯

第一章


“少爺。”王頭兒看著我,紅黑的麵皮上有兩三個腫包,絡腮胡子稍上汗珠搖搖欲墜。

現在雖然立了秋,中午的日頭絲毫不比三伏天的弱。秋蟬扯著嗓子叫,地上的熱氣騰得腳酸。

“少爺,小的們奉少爺令在這裏埋伏一上午,究竟有什麽任務可待,還望少爺明示。”

我捏死一隻正在臉頰上喝血的蚊子,抹了一把潮汗,陰惻惻一笑。

“少爺我今天要劫一個人,就從這條道上過。等車馬一出現,你們蒙了臉衝出去,務必活捉。”



第二章

我本是天庭的一個自在散仙,虛受封號廣虛元君。因為封號拗口,天庭上的仙都喊我宋珧元君。

宋珧是我未成仙前的本名。

我在凡間為人時,也是個閑散自在的人。那時候少年氣盛,招搖過市徒做風流,本來和道字八竿打不到一撇。某一日,太上老君開爐取丹時不甚手滑,落了一顆金丹下界。金丹正好落入集市某麵攤的湯鍋,麵攤老板隻當是塊天降的鳥屎,拿大勺子將湯鍋一攪,連麵帶湯水盛了一碗。不幸吃麵的那個客人,就是我。

我現在都很欽佩自己當時熊熊餓火的濃烈,居然燒花了我的眼,老鼠屎大的金丹就那麽被我順著湯水咽了。

於是當天晚上,金烏西沉廣寒初現時,我頂聚三花,足湧祥雲,飛升了。

從此成了個仙。

仙使引我去靈霄殿拜見玉帝時,玉帝道:“仙有仙根,一者是修來的,二者是生來的,還有一者是撿來的。”

白撿來的神仙沒有號可封,天庭的諸公便就著名字喊我一聲宋珧仙。凡間極東的一塊地從田變海又從海變回田了好幾遍後,承蒙玉帝抬舉,賞了我一個封號廣虛元君。眾位仙僚們喊宋珧仙早喊熟了口,看見我這張臉怎麽也吐不出廣虛兩個字來,都稱我宋珧元君。一來二去,連本仙君自己都把那個封號忘了。某一日,東華帝君設茶宴,下了一張文縐縐的帖恭請廣虛元君仙趾,我拿著帖對送信的青鳥道,“廣虛元君是哪位,怎麽錯把帖發到我宋珧元君府了。”

凡間有俗話說,逍遙自在好似神仙。天庭仙友眾眾,光陰隻是浮雲。一日複一日,直到某天,太白星君到本仙君府上,說玉帝有秘旨命他轉傳與我。玄率府的後花園,太白星君在雲靄浮動處向我道,天樞星君與南明帝君因私情獲罪,已被玉帝在誅仙台斬斷仙根,打下凡界了。

千百年未聽過如此稀罕事,本仙君自然要先一怔,然後當然要問最要緊的一點,“是天樞星君與南明帝君私情……不是他兩位都引誘了仙娥……?”

金星默不做聲。

本仙君汗顏一笑:“也便是凡間的斷袖了……”此事尋常見,本沒什麽可稀罕。稀罕的是,居然是那位天樞星君和南明帝君,嘖嘖,南明帝君平日端著一副肅穆的高高在上架子,天樞星君一派清雅無塵的形容,二位一向不屑將我這白撿成的仙放在眼中的上君,怎的生出這種事來?不過將這兩人的湊在一處,卻是十分合襯。

金星道:“兩君之罪,尚不能如此了結,玉帝仁慈,給他們一個補過的機會。讓其落入凡塵一世曆盡情劫。倘若能看破心魔幡然悔悟,仍可再修仙道重入天庭。因此玉帝降旨,請廣虛元君也入凡塵走一趟。”

我愕然,“為甚麽?”

金星捋須一笑,“玉帝思來想去,到凡間設劫懲戒,交與元君最妥當。”

我明白了,本仙君與南明帝君天樞星君都有些過節,玉帝老兒一定是相中我這一點。

我擰起眉頭,歎息道:“我與兩位上君相交千年,怎能忍心設劫為戒。”

金星道:“玉帝曾與本君道,元君下界自染凡塵點透仙友,待返天庭後,擬降旨褒獎,親封廣虛天君。”再掂須一笑,“天樞和南明回了天庭,初為散仙,還當由天君引遞開導。”

玉帝的條件開得不錯,下界一趟,本仙君能撈到個上君的封銜做,都說做神仙清淨無為,偶將浮銜一升,不失為一件快事。我再歎息道:“也罷,雖受一世情苦,點出無上仙法,同為仙友,隻得忍下心痛,勉強為之。”


六七日後,玉帝又派命格星君教導我此番下界當做之事。

玉帝在兩君貶落凡間時,就在凡間給我準備了一副軀體。我要唱的那個角兒,是南明和天樞情路上的一座擋路山,一根棒打小鴛鴦的大棍。南明帝君此生是一介英武不凡的勇夫,天樞星君生做一位孱弱文秀的公子,月老在兩人的名字中間扯了一根手指粗的情線,打了個大大的死結。兩人從少年時開始情根深種,你情我怨山盟海誓海枯石爛。本仙君便負責在半路中插進一杠子,他兩人合時我拆散,互傳音訊我打斷,生不得見麵,死不能聚首。

我將這出爛戲在心中橫豎琢磨,怎麽琢磨都覺得我才是那個該上誅仙台的。

又十幾日過後,下界的時辰已到,眾仙友送我到南天門。我在天門外攜起衡文清君的手,“這一趟去,數日便回,府裏的瓊露可給我留著些。”

衡文清君眯起眼笑:“放心,定留著給你接風。”將手在我肩上一拍,湊近了些,“隻是你這次下去,千萬要固本守元,穩住仙性,和天樞星君夜夜同床共枕,萬不可動搖仙根。”

我怔道:“什麽?”

衡文清君一副清雅嘴臉笑得敗絮盡現,“還裝,全天界那個不知道,你宋珧此番化成的那個藩王公子要假做看上了天樞星君,玉帝為罰他連相思都不得時辰,命你將他困入府中後日日在其左右,夜夜同榻而眠。”

玉帝誆我!命格星君分明沒同我提我此事!

衡文抬袖攔住我去路,“你做什麽?”

我點氣格他封勢,“去找玉帝,此事我不做了!”玉帝個老兒,誆我和天樞同睡!

衡文道:“事到如今才說不做,早由不得你了。”幸災樂禍一笑,勁風襲來,本仙君一個立足不穩,倒紮跟頭翻下天門去。

第三章


丙子年五月初二,本仙君踩著一朵祥雲降至尚川府上空,徐風乍起,路人仰頭觀望,皆縮頸疾奔,攤販手忙腳亂,本仙君模糊聽得一聲叫喊:“天陰有雨,趕緊收攤回家!”

世人愚鈍,本仙君不與他們一般見識。

命格星君引我飄到東郡寧平藩王府上空,指著王府後花園的某處道:“此是元君的肉身。”

後花園裏擺著一張躺椅,兩個幾歲的小兒正圍著一個一動不動的人爬上爬下。這個一動不動的是藩王的小公子李思明,也便是日後的本仙君。我仔細瞧了瞧,眼神空洞神色呆板,頭上還被兩個小兒插滿了花花草草:“此人……似乎是個傻子。”

命格星君幹笑道:“咳~此肉身專為元君準備,元君未附體前自然無魂不魄,隻會吃喝拉撒。時辰已到,請元君速去附體。”不待本仙君再說什麽,念起經訣,彈指為上,本仙君眼前金光陡現,火石電光間被經訣激向花園。

幾千年前十分熟悉的感覺蔓延周身,本仙君附體功德圓滿。

輕飄飄做了幾千年神仙,再世為人,足踏實地頭頂方圓,四肢熟悉的沉重,五味在胸塵音入耳,竟十分塌實的親切。

身上沉沉的東西在扭動攀爬,我睜開眼,先看見張花成一塊塊的小臉,一雙圓眼滴溜溜轉了轉,咧著缺了兩顆牙的小嘴很討人嫌地笑,烏黑的小爪子舉著一塊黑泥,向我口中送過來。

“嘿嘿,小叔叔乖乖吃了它。小叔叔乖乖吃了它。”

我慈祥一笑,抬手拍拍他腦袋,“乖乖,從小叔叔身上下來,回去找你爹媽。”

圓溜溜的眼眨巴兩下,歪起小腦袋看我。我側身,拎起另一個欲踏上我膝蓋爬到本仙君頭上插花的小兒,“坐端行正,乃為人根本,你先生沒教過你?”

也是圓溜溜的一雙眼,直勾勾地看了看我,一癟嘴,這孩子比方才那個精些——

哇地一聲,嚎啕大哭:“娘——娘——娘———祖父————小叔叔嚇人!!!”


劈裏啪啦一陣,哭聲引來丫鬟,丫鬟去喊家丁,家丁去喊總管和奶媽子,奶媽子扶出夫人。兩個忠心耿耿的家丁壯漢抖擻出武鬆上山的氣概從我身邊挾起兩位小少爺,我向他兩人親切微笑,壯漢麵露驚恐之色,一路狼煙狂奔回廊下。一顆顆人頭,閃在八丈二尺遠的地方,看鬼魂一樣看本仙君。

有眼不識真仙,本仙君也不同他們一般見識。

幾位持刀護衛簇擁出一位鬢角花白胡子也花白的絳紫猛虎袍,闊額方臉,麵多風霜。不消說是東郡藩王真身。本仙君要暫做他些許時日的兒子,初見麵需聯絡下情誼。

我緩步向前,垂手斂身,放下身段,恭恭敬敬喊了一聲。

“爹。”


東郡王虎目中異光四射,盯著本仙君。傻兒子忽然清醒,激動之情可想而知。東郡王興奮得臉色煞白,渾身亂顫,黑眼珠向上一插,過去了。

我宋珧元君化做李思明一事,十分順利。

東郡王府的人看著我,抖了一天。東郡王爺醒來後,第二日請了位法師到我麵前下了個大神。法師拿把桃木劍舞了一通,再咿咿咕咕念了一通,我看得甚是快活。正在興起處,法師忽然環睜雙目,直勾勾看著本仙君,撲通一跪,將頭磕得砰砰做響,“小道恭迎上仙。”

我嚇了一跳,許多年不問凡間事,天庭最近沒有新飛升的散仙,我還以為人間道術衰敗。沒想到市井中竟有人道行精進如斯,能一眼看出本仙君的真身。

法師戰戰兢兢,繼續磕頭,“小道修為淺薄,未能一眼看出白虎星君金身,望星君恕罪!”

白虎星君?天庭七十二宿八位星君,什麽時候多了頭老虎做上君?白老虎天庭倒有幾頭,都是養了把守天門的,幾時移氣換形,殿上稱君了?!

法師挪動膝蓋,轉向東郡王磕頭。“恭喜王爺,賀喜王爺。貧道鬥膽戳破天機,小公子乃是天界白虎星君臨世。王爺福澤隆厚,因結仙緣,此則上天福報。”

東郡王爺瞧著我,仍有些顫,“法師當真?犬子自幼癡傻不知人事,忽然間明事知理,識文斷字,實在……”

法師起身,“王爺,小公子仙君臨世,當然與常人不同,古人曾道,臥虎如石。星君數年潛氣鈍行,世人碌碌者,卻不可知。”

東郡王爺對兒子是老虎星下凡一說很是滿意,小兒子之所以傻,乃是老虎星一二十年都在睡覺,這種混話他也信了。他瞧著本仙君,終於不抖了,臉上還帶上了春風。

“隻是法師,如你所說,犬子潛息數年,為什麽突然之間就醒過來了?”

我在桌上摸起茶杯,潤了潤喉嚨。

法師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掂須,“天機不可泄露。”

扯你祖爺爺的誕。


從此之後,本仙君在東郡王府裏,過得十分舒坦。

東郡王將幼子思明是顆老虎星一事告之全府,我被暗中觀賞數日,與王府中人漸漸熟絡。我在王府四處踏看時,常有下人假裝無意經過,試圖和小公子我搭上一兩句話。

東郡王命中克妻,夫人如夫人前後娶過十來個,統統克死幹淨。加上本仙君這副李思明的肉身,共有三個兒子。長子思賢與次子思源爭做世子,頗多明爭暗鬥。老虎星一說後,兩位兄長都來瞧我這個兄弟尋新鮮。特意在別院的花園內擺酒,賞玩夜色,聊些閑話。須知我宋珧元君在天庭東飄西蕩,喝茶品酒下棋論道幾千年,放觀仙界,除了衡文清君,還沒誰能談得過我。經綸道典大略說了一兩分,沒留神天就亮了。兩位兄長睡了一個白日,本仙君是顆老虎星一事越發的坐實了。

再過數日,我在市井茶坊王府裏大概摸清了南明帝君和天樞星君的近況。

命格星君曾告訴我,南明帝君在這一世名叫單晟淩,天樞星君的轉世叫做慕若言。幾日探聽,方知他二人在俗世中竟甚有名聲。尤其天樞星君,很能折騰,出本仙君意外。滿城滿巷的牆,都貼著緝拿慕若言的榜文,還有張半身的大畫像。

據說單慕兩家都世代是朝廷重臣,兩家相交數代,情誼深厚。十多年前南明帝君的祖父得罪了皇帝,滿門抄斬。慕家偷偷地將單晟淩救進府中,教養長大。南明帝君在天庭架勢十足,打下凡界也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人物。如今時逢亂世,各地藩王坐擁重兵,皇權所剩無幾。單晟淩投到南郡藩王座下,就在一個月前鼓動南郡王公然造反,欲奪皇位。皇帝大怒,查出留下這條禍害的是慕家,於是將其全家也滿門抄斬。當然,玉帝不可能讓天樞星君稀裏糊塗順順利利砍個頭了帳。慕家的家仆拚死護住慕家小公子慕若言逃了一條命,而今東躲西藏,飄零在江湖。

通緝像上的慕若言臉尖眉細,十分不討人喜歡。本仙君望著那畫像頗歎息了幾回。天樞星君在天庭時,素袍玉簪,清韻淡然,何等點塵不染的仙風。打下凡界後玉帝給他安排的這個皮囊也太缺德了些。畢竟本仙君還要奉旨陪他唱一場情戲,好歹也給他留一兩分上君時的顏色罷。本仙君將他弄到手後,對著這樣一張臉,情話怎麽講得出來。

晚上,我運氣調息,想移出元神回天庭找玉帝理論,哪知竟像被釘在軀殼內,挪動不得。方才記起來命格星君那老混帳曾說過,我此下凡界不到要緊關頭動不得仙術,原來是防著我曉得真相後撒手不幹。

我無可奈何,在東郡王府喝茶睡覺,閑散過了數月。

東郡王對本仙君這個忽然清醒的老虎星兒子異常慈愛,特意撥出一個獨院讓我住。時常和兩位兄長喝酒下棋,大家還同去勾欄聽過幾回小曲,感情日益好。

三個多月後,命格星君終於再下凡界,半夜從李思明身上放出本仙君,在王府上空告訴我戲將開台。

天樞星君在暗處養好了傷,被侍從護潛往南郡,準備找他情人南明帝君會合。東郡王小公子李思明要在這時候從半路殺出,將慕若言搶回王府。

慕若言的馬車,後天上午從尚川城外山下的小路上過。

南郡王擁兵稱帝,東郡王也有些按奈不住,兩郡屬地相接,臨界處難免生些刀兵摩擦。東郡王和長子近幾日到郡屬邊鎮檢視軍營,次子思源在王府應付,提攜他弟弟本仙君幫忙處理些內務。

隔一日清晨,我聲稱得了東郡探子潛伏入境的密報,向思源討了二三十個精壯護衛,埋伏在城外的山道旁。

誰知道從早晨埋伏到中午,竟連半輛馬車的影子都沒看到。


第四章

山路上空空如也,一無車騎,二無路人,連隻野兔子也沒見到。

此情形理當絕無可能。天樞今天從這條道上過乃命格星君親自安排,記錄在冊。他現在一介凡夫,絕對逃不過天命。但是,命格老兒明明告訴本仙君是上午,為何到中午還沒出現。

幾十位護衛汗透衣衫,李思明的肚子咕咕直叫,本仙君餓火中燒。要不要借口小解,去僻靜處拘個土地出來打聽打聽?我正思量,頭頂右側半空,輕飄飄蕩來一句話:

“天樞星君的馬車在兩裏外的路上遇見山賊,已被劫進山寨。速去!”

我聽見這一聲心火熊熊,命格老東西,誆我玩麽!

當務之急,把天樞弄到手要緊。我喚王頭兒到眼前:“這座山頭上有個山寨麽?”

王頭兒道:“稟報公子,是有一兩個蟊賊聚眾結幫,藏在山頭上。”

我一揮袖,“讓兄弟們整隊,去山上繳了那幫蟊賊。”

東郡王府的護衛訓練有素,王頭兒雖麵有疑惑之色,卻不多嘴,一聲令下,眾護衛立刻從草叢中爬起來,殺向山頭。

說是山頭,其實隻能算個小土丘,連正經名字都沒得一個,尚川人都胡亂喊它大土坡。幾條砍柴人踏出來的小路繞其蜿蜒而上,本仙君領著眾護衛潛行到半山腰,一陣陰風刮過,樹林裏跳出兩條漢子,“哪條道上的,來拜我黑風寨山頭!”

兩個蟊賊蓬頭垢麵,衣衫襤褸,可見這樁無本的買賣做得並不很好。還未站穩腳跟報上名號,王府的護衛一擁而上,將兩人掀翻在地,捆成兩團扔在路邊,殺向山頂。

山頂上隻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山神廟,廟前挑著一麵花旗,題著三個碗口大的字,黑風寨。

廟裏麵,也隻有一二十個破破爛爛的嘍羅與一條自稱大王的壯漢。眾護衛衝進山神廟,半個時辰未到就將眾山賊捆綁在地,我親自將山神廟仔細搜了一遍,沒看見天樞的人影。於是隨便拎了個小嘍羅來問,“你們今天剛劫的那輛馬車裏的人關在何處。找出他來便放了你們。”

一群小嘍羅連山大王都豎起耳朵探起頭來,我問的那個小嘍羅立刻咧嘴道:“原來公子是要找那個馬車裏的病秧子,山神像是空心的,香爐是個機關,左轉開暗門,人就在裏邊。”一個小嘍羅挪了挪身子小聲道,“十幾天統共就今天劫到一票,以為有馬有車三四個人護著是樁大買賣,哪知道車裏統共隻有一個病秧子,還招來個大晦氣。”

本仙君假裝沒聽見,擰開機關,轉到山神像後,邁進暗門。

黑漆漆的泥像暗間中依稀有幾條人影半躺做一片,應該是被山賊灌了蒙汗藥迷倒了。

我默念起觀仙訣。

昏暗中看見一層淡淡的銀光,籠在一人周身。清冷澄澈,天樞星的仙輝。這個人是慕若言沒錯。

我實在想知道天樞星君究竟變成了什麽模樣,從暗間裏挾起慕若言,抱出泥像,扳過臉一看,滿臉泥汙,頭發蓬亂,除了邋遢,瞧不出其他模樣。沒奈何喊過王頭兒,“其餘人綁起來,找張擔架抬上此人,帶回王府。”

臨走之前,解開眾山賊的繩索,道了聲得罪。本仙君一向慈悲,兵荒馬亂的,吃碗什麽飯都不容易。

天樞星君順順利利被本仙君帶回東郡王府。

為什麽我這個劫人的,反倒成了救人的?

我向李思源道,線報說這些人是南郡的探子,但查了一遍沒尋出什麽。李思源正在一堆王府事務裏忙亂,道,此事就交由三弟,看著查罷。天樞名正言順抬進三公子獨院。

按照命格星君的安排,等慕若言人一醒,本仙君就要聲稱看上了他。我在院中對著擔架上的那張臉歎了兩口氣,吩咐左右把他從頭到腳徹底洗上一洗。

進臥房插上門,紅光一閃,命格星君站在桌旁,皺著一張老臉笑眯眯對我拱手,“宋珧元君大功初成,恭喜恭喜!”

我苦起臉,“星君,您老耍我。明明說上午在山道上劫人,怎麽變成到山寨救人。”

命格星君幹巴巴笑道:“下筆一時簡略,無關大局,無關大局。”掏出天命冊子,翻至某一頁,我接過一瞧,冊子上赫然寫道,慕若言辰時山道被劫,李思明得慕若言。

原來如此。懶省事的老兒,寫得倒準!

命格星君見本仙君臉色不善,袖起天命簿擺出懇切嘴臉,“事事皆有變數,天命亦然也。不過事情變做如此,天樞反欠下你一個人情,倒是一件好事。”

我無動於衷道,“唔?”

命格星君袖起手,“元君奉玉帝旨意,讓天樞轉世受一世情劫。至情之人,大哀莫過於情傷。情傷情傷,無情何來的傷?”

我心中一顫,“難道要我虛情假意哄天樞對我動情?”

命格星君意味深長道,“也不失為一種方法,駕雲還是禦風,如何選任由元君。”

我的臉抽了抽,本仙君對天樞星君心存芥蒂眾仙皆知,玉帝一定覺得我下得了狠,任他天樞鐵心隻愛南明帝君也罷,還是哄得對李思明動了情也罷。本仙君隻管放開手段,怎麽缺德怎麽對他就行。

命格星君走後,我在房中徘徊數回,拉門走了出去。

丫鬟來報,那人已收拾妥當,安排在空廂房。

我踱到廂房門外,推開房門,走到床前,怔了一怔。

床上躺的,是本仙君在天庭時常得見的天樞星君。五官臉龐與原本一模一樣,隻是臉色白裏泛黃,差了一點。人也瘦些。

被畫像嚇一回,看見副模樣,頓時覺得撿到了寶。玉帝缺德,在這上麵倒不太過。

漆黑的頭發仍帶點潮,散在枕上肩側。枕旁放著一塊玉,我拿起來看了看,光滑瑩潤,像是被人經常把玩摩挲,難道是南明帝君送他的定情物?

天樞星君,從今往後本仙君必定要做點什麽,你莫怪我。我宋珧元君不是個公報私怨的,隻是玉帝旨意,無可奈何。就算不是本仙君,玉帝也會派其他上仙下來,你這輩子一定要吃盡苦頭。

我把墨玉放回枕邊。

床上的人呼吸微變,眼皮動了動,我抖擻精神,在床頭站好。

澄澈的目光帶一絲疑惑落在本仙君臉上,我對著那張認識幾千年的清雅麵容倜儻一笑。

“慕公子醒了?”

迷茫的臉神色微變,蠟白的臉又白了些。我牽動麵皮,讓笑更深些。

“鄙人李思明,家父東郡王李居堂。鄙人對公子仰慕已久,偶知公子途經小郡,特請公子到寒舍住住。”命格星君交代,務必在天樞醒來後立刻說本仙君看上他了,這叫趁其立足未穩,先來一記猛錘。

左右早晚總要做。本仙君把心一豁,收起倜儻一笑,換上涎笑。

“在下數年前,曾做過一個夢,夢中有位仙人,與我一夜巫山。今日見到慕公子,才知道夢中仙人就在眼前。”一把擒住慕若言的手腕,皮包骨頭,有點硌手。

“若言,我要將你一生一世留在身邊,絕不放手。”

第五章


天已黃昏,斜陽破窗而入,燦燦金紅。夏末秋初,晚風清涼,滲著小池的殘荷香。

此情此境何其風雅,慕若言凝目看我,神色恰如一盆清水,方才波瀾微漾,漸漸平和如鏡。天樞轉世,果然還是和在天庭一樣愛不動聲色,端清高架子。心裏鬧著,臉上撐著,直把自己撐成個病秧子。

慕若言開口,聲音和緩,第一句話給我些意外:“李公子可是眾人傳說東郡王爺那位星君臨世的小公子?”

流言傳得倒快,我鬆開天樞的手,露出牙齒,“老虎星下凡是個江湖騙子滿口胡說,天下哪有這等靈異稀罕的事情。”正經星君投胎的是床上坐的上君你,連累本仙君陪你做苦差。

慕若言從床上站起身,“在下也是途經村店時無意聽說,”笑了笑,“有冒犯的地方望李公子諒解。”

我向慕若言身前近些,低眼望進他眼中,“你此刻已是我的人,你我說話還有什麽好客氣的。”

天樞星君,聽了這句猛言,你要小心撐住。

慕若言的臉更黃了,清風入房,蕩起單袍薄薄的衣料,幾乎要將他吹倒。依然含著客氣的淡笑,依然撐著文雅的儀表。本仙君在心中歎著氣,看他蒼白的雙唇開合,向我道:“今日在下有幸入得東郡王府內院,公子對在下一路行蹤想來早已了然。城外山上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已……”

我攔口說,“別說什麽無以為報的話,從今後你在我身邊的日子長著呢,想怎麽報都行。”

慕若言蠟黃的晦色又重了幾分,用袖子掩住口,咳了幾聲,苦笑道:“明人麵前不言暗語,慕若言一介潛逃的要犯,李公子將在下帶進東郡王府,想來有所安排。在下早已是山窮水盡之人,生死聽由天命。卻不知還有什麽值得東郡王府大費周章。”

語氣何其苦澀,本仙君盯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半天,不得以伸手扶了一把。慕若言未來得及後退,全身陡然僵硬。呔,本仙君不過口中占占你的便宜,又不會真做什麽。

但這表麵上的奸角一定要唱到底,我將天樞半扶半抱,道:“若言是個聰明人,我也不瞞你。這次拿下你本欲押送回京城,不過本公子對若言公子一見傾心,十分舍不得,思來想去,還是將你留在府裏。一來可以與你時刻親近。二來,”把他肩上的一綹頭發拿開,陰森森笑道,“公子的那位單將軍卻是個風流人物,能由此與他結交結交,實為一樁美事。”

也不等看天樞的臉色,拂袖轉身,長笑一聲:“若言一定累了,先小寐片刻罷,待月色清明時,本公子再來與你共度良霄。”

大踏步出門,夕陽半沒,雲霞爛漫。我吩咐小丫鬟道,“拿些湯水茶果,服侍言公子用些。”疾步回臥房,灌了兩杯涼茶。摸了摸方才攬過天樞的右臂,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斜眼看見門框下方探出一顆小頭,咧著豁了兩顆牙的嘴瞅著我,原來是本仙君的小侄兒,李思賢的兒子李晉寧。

這孩子在王府裏,人人見了都頭疼,刁鑽膽大。本仙君最初在院子裏嚇過他和李思源的兒子晉殊一回,又被人認定是老虎星下凡,成天在王府內逛來逛去,晉殊見了我就跑,隻敢在房角柱子後露半個頭偷看。他卻顛顛地跟在我身後,起初隻跟,後來偷偷摸摸向我後背丟小石子兒,某一天,我在後園亭子裏小坐,他從草叢中滾出來,撲到我膝蓋上,睜著溜圓的眼很鄭重地問,“小叔叔,人家都說你是白虎精變的,是不是騙人的?”

我說:“是白虎星,不是白虎精。”本仙君變成個老虎星便罷了,被說成老虎精仙顏何在?

李晉寧鼓著腮幫子道:“說小叔叔是白虎精一定是騙人的!老虎的臉是圓的,小叔叔的臉不是圓的,小叔叔不是老虎!”

我熱淚盈眶,這孩子多麽有見識。全王府上下,竟都不如一個七八歲的娃娃。

我伸出手摸摸李晉寧的腦袋,他立刻露出缺了兩顆的上牙,手腳並用爬上我膝蓋。“小叔叔,你不是老虎精,那會不會講老虎精的故事。”

我慈祥笑道:“會。不單老虎精,狐狸精、黑熊精、蜘蛛精、獐子精的故事小叔叔都會講。”

李晉寧揪住我前襟,“黑熊精!我要聽黑熊精!”

本仙君清一清喉嚨,講了一段黑熊精,剛講了一半,李晉寧已趴在我身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我一袍子。

我沒奈何將他抱回內院,交給奶媽。從此李晉寧便粘上了本仙君,天天要鑽到涵院來一兩回。

此時晉寧看我瞧見了他,立刻從門檻處撲過來,扭身子爬本仙君的膝蓋,“小叔叔我想吃烤鳥蛋。”

我額頭發疼:“這裏沒有烤鳥蛋。回去向你娘要,讓廚房給你做烤鵪鶉吃。”

晉寧把頭來回亂晃,“不吃烤鵪鶉,後院樹上有個鳥窩,小叔叔,咱們去把鳥窩搗下來就有鳥蛋了。”小混帳知道得不少。

我方才對付天樞星君已經元氣大傷,哪有心思哄娃娃,板起臉道:“咄,掏什麽鳥窩,掉下來怎麽辦!老實回房習字去!”

晉寧癟了癟嘴,小爪子依然牢抓住我袍子不鬆,“我不回去。我要聽壁虎精的故事。小叔叔你講!”

好罷,反正這小祖宗聽到一半一定要睡覺,睡下本仙君就安生了。壁虎精……壁虎精的故事怎麽編好……

講到一半,晉寧果然呼呼大睡。我抱著他出門,長房的奶媽早摸出了習慣,已在院中守著,行禮笑道:“又來纏三公子了。”接過晉寧回長房申院,我終於落個清淨。

夜色初至,王府中燈火明亮。

我用完晚飯,洗澡更衣,再喚過廂房丫鬟來問,廂房裏那位公子如何了。看看時辰差不多,本仙君該去陪天樞睡覺。

丫鬟道,那位公子身子不好,傍晚隻喝了兩口茶,咳了一陣就暈睡過去,方才剛醒,奴婢出來替他溫茶。我嗯了一聲,放輕腳步走到廂房門前,聽見一聲物體倒地的聲響,一推房門,昏黃的燈下,隻見慕若言懸在半空,房上掛著一條白綾腰帶勒在頸間。

我心裏咯噔一聲,沒想到天樞星君居然如此受不得折辱,下午不過略說了幾句,他便死意頓生。連忙撲過去把人抱下來,慕若言死了我怎麽向玉帝交差。

慕若言輕飄飄癱在本仙君臂彎中,雙目緊閉,麵色清白,我伸指一探他鼻下,氣息全無,掐人中拍後背怎樣弄都無動於衷,可恨此種情況天命老兒都不算它要緊關頭,我依然半分仙術使不出來。本仙君無可奈何,隻好把心一橫,將嘴湊到他唇邊,渡他一口仙氣。

口口相接,天樞的雙唇冰冷,倒很柔軟。本仙君乍一觸到,有些心虛。天樞星君這樣被我親一口,我算得了個便宜,隻當他報答我救他兩回。

我用舌頭撬開天樞的牙關,渡去一口仙氣,抬頭抹了抹嘴。此事若讓衡文清君知道,本仙君一定被他譏笑死。

天樞扳過一口氣,睫毛動了動,被我猛拍幾下後背,頓時大咳起來,慢慢睜開眼。我猙獰一笑,“在本公子眼皮底下想尋死?費工夫把你抓回來哪能讓你容易死了!”

玉帝頭一二十年也沒讓天樞少受折騰,我沒費多少力氣把他拎起來,扔到床上。慕若言目光淒寒淩厲,盯了我一眼,嘴邊閃出一絲苦笑合上眼。

本仙君心中無限憂鬱,無限淒涼。人人說好人難為,其實壞人更難當。看著天樞此時的模樣,我心中十分不忍。幾千年前我初上天庭,被仙使引著前去拜會眾仙,在九重天闕的雲靄上第一次看見天樞星君。那時候他剛從北鬥宮中出來,北鬥七星的其餘六宿隨在身後。我在一片銀輝中看見一個素袍玉簪風華淡雅的身影,讓人不敢唐突逼視,又忍不住想看,實在是仙中上品。經仙使指點,我側身謹候,頂禮相迎,“小仙是新上天庭的宋珧,見過星君。”

清冷如星的目光隻在我身上停了瞬間,頷首回了一禮,客套都不客套一聲,便揚長去了。玉帝都沒有這麽大譜兒。

那時候的天樞星君高高在上,幾曾想到如今會淪落到如此地步。這副淒慘模樣的成因大都還在本仙君身上。

造孽啊,本仙君在造孽啊,玉帝在逼本仙君造孽啊……

我心中發苦,口裏還要繼續發狠,“慕丞相府的少爺竟像個娘們似的尋繩上吊。你可知道,上吊死透的人舌頭至少伸出一寸長去,且要將腹中的黃白之物統統淋漓出來。我王府的下人替你收屍單地麵都要擦洗半天。你想在陰曹地府讓你的祖父叔父爹爹親娘看見你這副吊死鬼模樣?”

慕若言神色木然,動也不動。

我脫下他鞋襪,將他挪到床內,蓋好薄被。開門喊丫鬟另取一套枕頭被褥。

兩個小丫鬟捧著被褥進來,看見房梁上還掛著的那條腰帶,臉色變了變。我寒著臉吩咐把東西下,將腰帶取了下來。小丫鬟們不敢多言,低頭走開。

我脫下外袍,抖開薄被。向牆上閉目躺著不動的天樞道,“從今日起,你陪本公子共眠,天長日久,你定然知道我的好。”

油燈熄滅,房內漆黑一片,我躺上床榻合攏雙眼。身邊的人氣息細微,一動不動。






第六章

我料想天樞睡不著。

山賊擄他上山後,將他迷暈了半日。我把他搶進東郡王府他又睡了半日。方才投繯,再暈了一暈,如此算來今天一天都在睡。

我打個哈欠翻身向外,他睡不睡得著本仙君管不了了,大動幹戈一日,本仙君上下眼皮早招架不住想在一起親熱,本仙君潛心靜氣,調勻內息。聽見頭頂上細若蚊蠅,依稀在喊,“宋珧元君……宋珧元君……”

我抬手在半空揮了揮,蒙頭欲繼續好眠。胸前蔓延到四肢一片麻木,漸漸漂浮。我半睜眼皮一看,金光熒熒,本仙君正浮在半空,忙低頭一瞧,床上依稀兩個人形一動不動地躺著。本仙君漸升漸高,穿過梁瓦,停上屋頂。命格星君在月光下捋著須子,笑眯眯道:“宋珧元君。”

我半撐著眼皮有氣無力地道:“一冊掌定眾生命,星君尚有閑暇時刻心懸此事。時不時提我出來說個話兒,您老仙道高深宋珧欽佩不已。此時傳喚,星君有什麽交代?”

命格老兒兩眼眯做一條縫,“這不是到了此時,元君才有空兒麽。擾了清夢,回天庭後我送元君一張雲床做賠罪。元君,晚上那些,我都瞧見了。”

啊,命格星君是看見了天樞投繯,還是我幫他渡氣?我長歎道:“星君看見就好,我正要和您說。勞駕星君替我在玉帝麵前呈句話,天劫一事,請玉帝另派仙僚來做罷。小仙難當此任。天樞性烈,一折磨就尋死。小仙奉旨行事,若一個不留神天樞死了,算是誰的?此事我不做了。”

命格道:“我今晚請元君出來,正是說此事。玉帝早已在慕若言身上施了仙法,不到情劫曆盡,此世絕不能結。元君隻管放開手腳,不要顧忌。”

皇天呐,玉帝實在忒缺德了。讓天樞連死都死不了,不就是和南明帝君有了私情麽,何至於罰到這個地步!

我從房頂回到屋內,附進李思明的身軀。身邊的天樞還是一動不動地躺著,若本仙君是他,此情此境,又當如何?我向床邊挪了挪,讓他在裏麵躺得寬敞些。翻身再向外,一入黑甜,睜眼天色大亮。

我起身翻開被褥,身邊的天樞呼吸勻長,卻像是正沉睡。想必是睜眼睜到天快亮,心力疲乏,忍不住睡了。我附身看他的睡容,雙目從容地闔著,長眉舒展,容顏恬淡。

他到這個份上,得場好眠亦不容易。我輕手輕腳下床,打開房門,丫鬟端水來洗漱完畢。去小廳用餐。

本仙君與搶來的纖弱公子同床共枕睡了一夜的風流事,中午未到全府上下,估計盡人皆知。我在院中徘徊,隻見仆役小廝,丫鬟奶娘,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偷偷摸摸小聲嘀咕,還時不時向涵院東廂方向探望,一瞄見本仙君,立刻縮頭噤聲,紛紛散開。

我隻當做沒看見。行男風不是什麽稀罕事,當年本仙君還是一介凡夫時,闊佬王孫蓄養男寵者大有人在,何況今日乎?我索性挑開這層窗戶紙,先去找李思源,“二哥,前日抓回的群人中,有個標致書生,小弟看了十分喜歡,想收在院子裏。二哥可答應?”

李思源一定已知道了消息,看著我,笑得含蓄,“原來三弟卻好此道。”

我道:“起初也不知道,但一見了他,不知怎麽的,就忍不住想栓著。小弟知道他來曆未明,雖放在身邊,一定牢牢盯著,不忘記尋查。”

李思源道:“真查出什麽來,三弟你舍得殺?”

我將麵皮動了動,輕歎道:“二哥真問到了軟肋上。若是查出了什麽……還請二哥手下留情,交給小弟賞他個痛快,別……別折磨他。”

李思源哈哈一笑,從桌後踱步過來拍我肩膀:“看不出來,三弟你竟然是個憐香惜玉的情種!我昨天去查了查其餘那幾個護衛,沒查出什麽大不了的來。那人你就收著罷。等爹回來,二哥在他老人家麵前替你說點好話。”

我急忙喜孜孜作謝,“多謝二哥!多謝二哥!”李思源道:“就這麽空口說聲謝,不請二哥一頓酒喝?”順水送了我個人情,晚上還敲了我一頓好酒。

我又將身邊的仆役小廝丫鬟統統叫到眼前,敞開窗口把亮話說明,“東廂裏的言公子,從今日起是本公子的人。你們待他要像待本公子一樣恭敬服侍,不得有半分差池。若被本公子知道,你們當麵背後,說出半句對言公子不敬的話來,或是服侍有半絲不周……”我冷笑,鬆手,一個杯子落地,哢啦一聲粉身碎骨,“這個杯子就是你們的榜樣,都明白了?”

一幹下人抖得像篩糠,齊唰唰伏地磕頭,“遵命。”

我心滿意足起身離座,本仙君唱黑臉戲,功夫越發純熟了。

當然,我沒忘記拿這件事去折騰折騰天樞星君。本仙君大搖大擺進了東廂房,天樞正在窗邊站著,我前日替他渡氣被命格老兒稱讚,領悟做事當放開手腳。於是緩步過去,將天樞半攬進懷中,涎笑道:“現在王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我已吩咐管事換了張大床在上房中,從今後就陪我睡在上房罷。”

暮若言僵著的身子顫了一下,半閉上清冷的雙目,淒然一笑,忽然撕心扯肺地大咳起來,咳在我袖子上兩口淤血,將我推了一個踉蹌,斷斷續續道:“我暮若言生做七尺男兒,受聖人教誨……寧死也勿受爾等鼠輩折辱……”竟直向屋牆撞去,本仙君知道他撞不死,攔得不是很及時,手剛扯住他袖子,他額頭已撞上牆壁,鮮血淋漓,暈死過去。

方才又玩得過了……

喊人、傳大夫、上藥、開方子、煎藥、人仰馬翻。

本仙君蹲在天樞床頭,十分憂鬱。我覺得玉帝派我下界,不是讓我折騰天樞,實是讓天樞折騰我。

比如說現在,天樞昏迷之中,牙關緊咬,湯藥不進。本仙君隻好捧著藥碗,喝一口藥,再渡到他嘴裏。你說到底是他虧了,還是我虧了?

命格星君個老東西,說天樞死不了,說得倒輕巧。他死了倒方便,找個棺材抬進去埋了了事。他不死,就要暈,纏綿病榻,待我服侍。有能耐你個老兒來侍侯他試試?

本仙君不敢罵玉帝,便罵命格星君泄憤。罵一句老東西,喂一口天樞。斜眼過去,房門縫邊,窗紙處,人影綽綽,定是丫鬟小廝們在偷看。

前幾日,王府上下把本仙君看成一顆凶星,今日過後,一幹下人看我的眼神大不相同,飽含著了悟同情與欽佩。欽佩我是顆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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