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如何打贏“小馬桶”攻堅戰？副市長接受采訪

今年9月，上海總體完成無衛生設施舊住房提升改造工作，曆史性地解決了這一困擾上海多年的民生難題。

30多年的舊改攻堅，正是上海踐行“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為人民”重要理念，為民生福祉接力躬行的生動寫照。上海如何踐行人民城市理念、以繡花功夫打贏“小馬桶”攻堅戰？未來將如何以城市更新為抓手，實現更高質量發展？新華社記者采訪了上海市人民政府副市長張小宏。

民生工程久久為功 千家萬戶終“圓夢”

問：上海30餘年來久久為功，攻克無衛生設施舊住房提升改造這一曆史性難題，其過程如何？

答：20世紀90年代初，上海城鎮人均居住麵積僅6.6平方米，住房成套率不到1/3，大多數居民生活在不成套職工住宅、裏弄房屋、簡屋裏，幾戶甚至十幾戶居民合用廚衛設施，許多還在使用手拎馬桶。麵對市民迫切改善居住條件的呼聲，曆屆上海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把統籌舊區改造、環境建設和城市發展作為重要的民生和發展工作，持之以恒推進。

1992年，上海市委、市政府把改善市民的居住條件的起點，落在改善結構最差、環境最簡陋的危棚簡屋上，拉開了上海大規模舊區改造的序幕。到2000年底，上海共改造包括“365危棚簡屋”在內的各類舊住房約2292萬平方米，讓約68萬戶居民圓了“新居夢”，受益家庭均告別了“拎馬桶”生活。

進入新世紀，上海市委、市政府將工作重心聚焦到中心城區成片的二級舊裏以下房屋。至2022年，經過30年接續奮鬥，上海全市共完成約4070萬平方米危棚簡屋和二級舊裏以下房屋改造任務，約165萬戶家庭、500萬居民住房條件得到明顯改善，同時也大批量解決了“拎馬桶”問題。

2023年以來，上海打響“拎馬桶”改造攻堅戰，用了近兩年時間總體完成全市“拎馬桶”改造任務，幫助最後14082戶居民解決了“拎馬桶”之痛。

回顧30餘年曆程，上海的“拎馬桶”改造工作始終圍繞“人”的需求展開，從解決“如廁難”到改善整體居住環境，從保護曆史文脈到打造活力空間，在改造過程中循序漸進、不斷深入，打破常規、創新思路，久久為功。

下好“繡花功夫” 啃下舊改“硬骨頭”

問：最後的攻堅戰，麵對的是最難啃的“硬骨頭”。上海是如何用足用好“繡花功夫”的？

答：剩下攻堅戰中的點位，大都零星分散、空間狹小、曆史問題交織，許多還涉及風貌保護要求，相比之前而言，情況更複雜，難度也更大。麵對這場硬仗，上海沒有采取“一刀切”的簡單解法，而是用“繡花功夫”因地製宜完成“拎馬桶”攻堅——

一是深入細致排摸。我們將中心城區舊裏、郊區老鎮老街房屋、早期職工住宅、“非改居”老大樓等不同類型都納入視野，全覆蓋開展入戶調查、甄別認定、摸清底數，把分散的訴求梳理成清晰的台賬。為了做到不漏一幢、不落一戶，我們還對倒糞站使用情況進行溯源，最終確定全市14082戶“拎馬桶”居民的底數。

二是創新改造模式，“螺螄殼裏做道場”，因地製宜、分類施策。對具備舊改條件的，納入零星舊改實施搬遷置換；房屋老化嚴重的，實施拆除重建；空間狹小的，通過抽戶騰空間或戶外增設衛生設施進行托底；涉及風貌保護的，創新“入戶加裝+抽戶騰挪+保護性修繕”的綜合改造模式，在極限空間內實現功能植入，同時盡可能保護建築風貌，留住城市文脈和社區煙火氣。

三是尊重群眾意願。“拎馬桶”改造工作的最終評判標準，是群眾的獲得感和幸福感。改造過程中，我們堅持讓群眾從規劃、評估到征詢、建設全程參與，最大程度尊重居民意願、消除群眾顧慮。

四是強化資金保障。上海加大財政支持力度，優先保障“拎馬桶”改造項目資金需求。同時注重統籌居民當下迫切需求和城市長遠規劃發展，建立跨區域、跨項目、跨周期統籌機製，努力找到群眾接受意願與財政承受能力的平衡點。

五是抓好高質量實施。基層在加裝馬桶的同時，注重同步增設淋浴設施，開展房屋修繕解決安全問題。對完成改造的項目，我們還定期“回頭看”，把日常維保送上門。

問：在“改造更新”與“守護風貌”這道必答題麵前，上海是如何平衡新舊、留住城市記憶的？

答：在最後攻堅的1.4萬餘戶“拎馬桶”居民中，有超過1萬戶分布在裏弄類風貌建築中。對於這些建築的改造，上海在實踐中探尋出了一條協同之路，就是既要顯著改善居民的居住條件，解決他們的“急難愁盼”，也要精心守護好街區的曆史肌理和建築風貌，讓城市記憶得以留存。

上海的曆史底蘊豐厚，曆史街區是這座城市文化品格最生動的載體。這些街巷肌理中留存著城市的集體記憶，對城市而言，做好風貌保護是一項必須長期堅守的曆史責任。

在改造更新與風貌保護並重的要求下，上海主要探索了以下三種路徑：第一種是“留房留人”的統籌提升，通過樓內戶內加裝、合理調整布局或抽戶改建等方式精心“挖潛”，在有限空間內增設衛生設施，並同步遵循“修舊如故”理念，精心修複屋麵、牆麵等曆史風貌；第二種是“征而不拆”的保護利用，轉換功能、促進活化利用，解決原居民“拎馬桶”問題的同時，騰挪出空間資源配置給社區，提升公共服務能力；第三種是“戶外加裝”的精準補缺，充分利用戶外空間以及國有存量房屋，就近加裝衛生設施，以較小幹預快速實現衛生設施覆蓋，及時改善居民生活條件。

共建共治共享 人民城市為人民

問：在“拎馬桶”改造攻堅中，上海如何踐行人民城市理念？

答：“拎馬桶”改造任務的總體完成，是上海在新時代深入踐行人民城市重要理念的一次生動實踐。這不僅是一個生活設施的改善問題，更是關乎城市發展為了誰、依靠誰的根本立場問題。對這項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工作，上海將其化為檢驗人民至上立場的具體行動，視作一場必須打贏的民生攻堅戰。

“拎馬桶”問題看似事小，實則關乎老百姓的生活質量，更關乎民心民意。“拎馬桶”改造很難，難在空間製約，難在相鄰協調。上海堅持從群眾的關切和痛點出發，通過深入一線調研，摸清各類“拎馬桶”情形的成因和特點，仔細考慮每家每戶的實際情況，在聽取基層意見的基礎上，反複會商研究，因地製宜形成科學可行的總體方案和實施路徑，定下兩年內完成改造任務的明確目標。過程中，我們整合專項借款、專項債以及各類資源全力推動改造。對黃浦、虹口等任務最重、難度最大的區，在政策和資金上給予重點傾斜與集中支持，確保全市“一盤棋”全麵協同推進。

上海牢記“涉及老百姓的事情關鍵在實”，堅決不搞“一刀切”。我們把踐行全過程人民民主貫穿始終，改造方案同群眾麵對麵，充分討論、充分協商，盡最大努力滿足居民訴求。我們還認真聽取群眾像“改造過程中加裝安全扶手”這樣的好建議，對改造可能影響的周邊鄰裏，堅持協商在前，將心比心求得理解，等群眾認可了再啟動，群眾滿意了再收工。

“拎馬桶”改造這項工程不僅是一項硬件的改造，更是多方參與城市治理的生動展示。部分改造方案釋放了空間，改善了居住舒適度；部分改造方案還結合了保護性修繕，不僅改善了內部，也提升了整個街區的麵貌。在完成改造後，我們“收官不收勁”，對已完成改造的點位，建立定期回訪機製，加強日常維護，確保下水管道通暢不堵塞，對於新增的戶外衛生設施，依托區屬房管集團提供“管家式”服務，確保環境潔淨、運行有序，把為民服務的宗旨體現在從“改好”到“管好”的長效閉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