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AI隻能寫論文、畫圖、剪視頻?不對,它現在還能替你陪聊賺錢,線上接客,發嗲撩人——而你,隻需要貢獻一張臉。
一家英國公司搞出了一個叫“OhChat”的聊天網站,用戶注冊成為創作者之後,可以生成一個數字分身,在網站上替你營業,隨時隨地和顧客進行色情聊天。
想不到吧,AI時代,不用下海也能成為福利姬了。
01.一鍵成為福利姬
英國模特凱蒂·普萊斯(也就是大家熟悉的波霸喬丹),在第二次破產之後,被法院要求將她在only
fans上40%的月收入用來還債,一直要持續三年。
這不是筆小錢,於是她開始搞副業,從OnlyFans轉戰AI版OnlyFans。
OhChat——一個用AI技術賦能成人內容創作者的網站,創作者提交30張照片,並花費大約30分鍾和一個機器人交流,借助Meta的語言模型,AI可以學習作者的語調、用詞、聲音,快速生成一個和本人性格相似的數字分身。
這個數字分身會按照作者本人的語氣陪用戶聊天,調情,發送語音和照片(不穿衣服的也有),它會記住用戶的偏好,並根據他們的XP精準投喂,非常體貼。
作者可以自行決定和用戶的互動強度和露骨程度,一共四個等級,波霸喬丹是二級,指包含色情內容的聊天和裸露上身的圖片,但不包括全裸和模擬性行為。
從此,凱蒂·普萊斯最大的競爭對手出現了。在OnlyFans,她今年47歲,已經肉眼可見地老去了,每一張自拍都要經過幾輪精修,才能維持住人設。但在OhChat上,她永遠23歲,皮膚緊致、聲音嬌嫩,是那個魅力四射的模特喬丹。
喬丹在平台上被宣傳為“你的終極英國性感尤物”“人們可以付錢給她來實現他們未經審查的夢想”,聽起來還挺誘人的(?)
這個網站和OnlyFans的收費機製相同,都是訂閱製,用戶可以為喜歡的數字人包月,從4.99美元到29.99美元不等,最高級別的會員可以解鎖無限的文本、語音和圖像。
創作者可以獲得80%的分成收入,而除了前期訓練模型,他們幾乎不需要再投入任何精力,純被動收入,比辛辛苦苦直播還要被平台抽一半的收入劃算多了。
目前,這個剛誕生不到一年的網站上,已經有了各種各樣的創作者,用戶可以像刷date
App一樣瀏覽他們的照片,八塊腹肌是基礎配置——質量很高的date App。
用戶可根據自己的喜好(XP)篩選感興趣的數字人,顆粒度甚至可以精確到眼睛和頭發的顏色。
上麵的AI還會定期營業,根據它們的人設,像更新朋友圈一樣發布動態,愛跑步的、會唱歌的、攀岩的、讀書的,怎麽看怎麽像個人。
點進去可以看到他們的自我介紹,這位小哥是一位自來熟的美國收銀員,為了拓展客群,很多作者會在性取向上寫上雙性戀,至於現實中他們到底是不是直男完全不重要,反正油膩的情話,有AI替他們來說。
挑到一個看起來順眼的,點進去就可以開始聊天了,聊天頁麵還會貼心地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沉浸感拉滿。而且AI說起情話來確實一套一套的(就是好像過於誇張了點)。
不知道聊什麽的話,聊天頁麵裏有一些提示框,可以生成特製的劇本,AI引導人類和AI調情。咦,說好的這屆年輕人性蕭條呢?
還可以讓對方給你發照片,類似於購買福利姬的定製圖包,這屬於付費項目,鑒於本人比較正派(窮),就先不看他的性感照片了。
數字人其實不是什麽新鮮的技術了。有很多專門的數字人生成網站,上傳一個你在說話的視頻,AI會捕捉到你的神態和語氣,可以方便地生成一個數字分身。
各家用的基本是同一套流水線技術:人臉驅動 (face driving)
+語音對齊 (audio-to-lip sync)+圖像 / 視頻生成+大語言模塊。
AI先提取你麵部的關鍵點、肌肉運動軌跡,再映射到 3D 或 2.5D 網格模型,保證眨眼、抿嘴、點頭都對得上節拍,接著把聲音裏的元音、輔音切片,精準對齊嘴型和下巴運動,再通過Stable
Diffusion、StyleGAN
等擴散模型對畫麵進行優化,把畫質拉清晰、幀數補齊、光影調得自然些,避免生成的視頻AI味太重。
最後再搭配上一套記憶模塊,讓AI角色能長期保持個性統一,記得住你的口頭禪、笑點和之前玩過的梗,一個酷似本人的數字人就誕生了。
不論用哪個工具,生成出的數字人和本人都挺像的,可見技術是已經非常成熟了,相關模型和平台越來越完善,數字人這個概念也炒了很多年,但一直不溫不火,主要是落地場景太少——找不到工作的人類都那麽多,弄出一個酷似人類的AI幹啥呢?
讓AI替你下海,倒是個很不錯的方向。
02.天才的商業想法!
OhChat的團隊成員之一之前是OnlyFans的首席營銷官,即便是最賺錢的創作者,依然逃不過一個現實: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為了賺錢,很多作者每天會花好幾個小時回複粉絲的好幾百條留言,搞得自己精疲力竭,但依然難以滿足粉絲的期待,OnlyFans的主要矛盾,是粉絲日益增長的貼貼需求,和創作者落後的生產力之間的矛盾。
很多作者會把和粉絲互動的工作外包出去,粉絲以為自己在和女模火熱調情,其實是在和宅男聊天。一位OnlyFans的人氣作者說,大家雇傭調情高手來運營賬號是常態:團隊全天在線,很多成員是男性(還是男人最懂男人)。
用戶發現,在不同的時間和作者聊天,ta們回複的語氣完全不同;在聊天時,團隊總是在想方設法讓他掏錢。
這是個大問題,因為OnlyFans一大核心護城河就是作者會和粉絲互動(tiaoqing),滿足他們各種各樣的幻想和需求,如果隻是為了看點圖,老司機們可不願意花錢。
在這種事上,大家都是堅定的白嫖黨,花錢買福利姬的圖包都會被群嘲。
白嫖黨太多,福利姬的日子也不太好過,買了圖包的大哥會把資源整理出來分享,再經過幾輪盜圖轉賣,真真假假完全分不清,劣幣驅逐良幣,大家就更不願意付錢了。
所以說賣圖包這條路已經沒啥商業價值了,OnlyFans和其他成人平台最大的區別是,它出售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連接。作者會回複粉絲的私信,粉絲還可以另外花錢定製專屬視頻,根據《財富》雜誌報道,與粉絲聊天拉近關係,接著售賣獨家內容的方式,占OnlyFans很多創作者收入的50%以上。
OnlyFans本質上是粉絲經濟的產物,用戶花錢買的不是內容,而是一種類似於主播和榜一大哥的體驗感,因此用戶會對是不是作者本人在回複格外在意——誰也不希望自己其實是在對著另一個宅男發情吧!
但現在OnlyFans的真人感越來越低了,《紐約時報》采訪過一家代理機構,他們幫好幾十位創作者管理他們的OnlyFans賬號,從社交平台引流到代發私信,再到日常內容創作,他們告訴粉絲這些視頻是為你量身定製的,其實批量賣給好幾十個人。
許多代聊客服來自菲律賓、印度、尼日利亞等低薪地區,他們每周工作六天,一天十二個小時,拿著三美元的時薪,聽一幫怪怪的人類說怪怪的話,相當辛苦的一份工作。
——如果用戶本人知道他們的聊天對象其實是咖喱味的,估計也會很幻滅。
話說回來,既然辣模背後都是客服在營業,那替換成AI辣模也無不可。甚至你很難說它是更真實了還是更虛假了,畢竟AI還能複製走作者本人的人設,比按照台詞本回複的客服還是有沉浸感多了。
這簡直是一個天才的商業想法,它同時滿足了兩端的需求:用戶希望有真實的一對一互動;作者忙得很,實在難以兼顧,一位創作者說,“我大可花所有時間跟粉絲聊天,但這樣就沒有辦法拍照片了”。
這中間時間管理的矛盾,由AI來填平剛剛好,OhChat公司的CEO把它描述為OnlyFans 和 OpenAI 的愛情結晶。
大家都很看好這門生意,它剛剛誕生三個月的時候就拿到了450萬美元的融資,領投的公司叫Tangent,他們的創始人會用AI來優化自己的投資決策,可見AI也覺得這是個好的商業模型。
當然,它無可避免地會帶來一些倫理上的模糊地帶,比如讓數字人代營業算不算性從業者,消費AI色情製品算不算電子嫖娼等。
牛津大學科技與監管教授 Sandra Wachter就對此提出過質疑:把人際互動偽裝成情感交流,並將它變成一門生意,這件事情對社會是否有益?
對社會有沒有益處不知道,但是大家真的挺需要的。一款叫做Replika的聊天AI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和用戶聊天,談戀愛,一次更新中,Replika移除了和用戶進行大尺度聊天的功能,麵對用戶發來的調情信息,他們會像中年男人一樣顧左右而言他:不如我們聊點別的?你看這隻小貓可愛嗎?
用戶非常憤怒,他們在聊天論壇裏發布請願書,要求公司將ta們那個會調情的AI伴侶還回來。
熱心網友甚至整理了心理幹預的熱線,為那些感到絕望的Replika用戶提供幫助。
Replika官方還很納悶:明明露骨的對話在聊天內容裏隻占了5%,為什麽失去它,會讓用戶那麽痛苦?
沒和AI談過戀愛的人應該也會很納悶:這屆人,怎麽會孤單到要和AI調情啊?!
03.AI,真的更會聊天嗎?
第一個聊天機器人誕生於上個世紀60年代,ta叫做ELIZA,是麻省理工學院的約瑟夫·維森鮑姆(Joseph
Weizenbaum)所開發的。
那時候可沒有什麽大模型,ELIZA用到的代碼隻有短短200行,它很不智能,幾乎隻有兩種對話模式,一是複述一遍用戶說過的話,二是詢問更多細節,除此之外啥也做不了。
但令維森鮑姆感到非常驚訝的是,麵對這樣一個傻瓜機器人,卻有不少用戶將它當成樹洞,主動傾述生活中的心事,其中包括大量“令人震驚的私密信息”。他在1976年出版的《計算機能力與人類理性》中寫:我之前沒有意識到的是,僅僅是花一點時間和一個簡單的計算機程序接觸,竟然也能讓本來很正常的人陷入強烈的幻想之中。
人類是如此孤單,不光和AI調情,也愛和AI訴說煩惱,分享心事。
信諾集團新研究“2025
年美國的孤獨”報告中顯示,超一半的美國勞動者感到孤獨;歐盟27國調查中,有35%的歐洲人感到孤獨,人民智庫2019年的調查中,17.8%的受訪者表示“過去一周絕大多數時候感到孤獨”。
對於一群孤單的人,200行代碼就能把他們哄得團團轉,何況科技巨頭斥巨資打造的大模型呢?
今年四月,GPT-4.5通過了圖靈測試——這是一個用來判斷“AI到底是否足夠像人”的經典測試。它的規則很簡單:讓一個人分別和人類、AI聊天,如果他分不出來誰是真人,那這個AI就算通過了測試。
在針對GPT-4.5的這場實驗中,GPT-4.5被73%的參與者誤認為人類,顯著高於同樣參加測試的真實人類表現(56%)。
也就是說,在更像人這件事上,AI比真人表現得更好。
前段時間,英國一名女子愛上了ChatGPT,為了她的AI戀人,她和丈夫離婚了,甚至她買了一枚刻有「Leo太太.exe」(Mrs.
Leo.exe)的戒指——她的戀人叫Leo,她計劃和Leo在弗洛倫薩舉行一場浪漫婚禮,邀請親朋好友都來參加。
她說在ChatGPT身上,她體驗到了“瘋狂被愛”的感覺,網友把這則新聞轉發給ChatGPT,問它怎麽看,GPT老師的回複的確非常溫柔又令人心動,看完都感覺很想愛它一下。
相比之下,人類的聊天能力就實在有點差勁了,最近網友們新創造了一個詞,聊縮力——一種迅速讓對話變得乏味的能力,大家曬出收到的聊縮力拉滿的回複,一句比一句勸退,讓人瞬間喪失了繼續交流的欲望。
在技術層麵上,AI越來越像人,但在情感層麵上,人卻越來越像AI。
聊縮力的本質,是乏善可陳的人們,對另一個人同樣乏善可陳的生活,不再感興趣。
生活節奏太快,工作壓力太大,精神狀態也長期處於“低電量模式”,大多數人隻想把為數不多的空間留給自己,實在沒有能力再去承接另一個人的情緒。
《情緒》雜誌發表的一項研究發現,某一天的壓力水平越高,第二天的社交互動就越少。這種現象被稱為“壓力誘發的社交回避”(stress-induced
social withdrawal)——人越是被生活壓垮,越沒有精力與另一個人交流。
現代化程度越高,人們的朋友也就越少,在美國,1990年,表示自己擁有10個以上親密朋友(不包括家人)的人占33%,而到2021年,這一比例已下降到13%。
在這樣的趨勢下,越來越多人選擇和AI說話——它從不疲憊,24小時在線,無論你和它說怎樣無聊的事,它都很有熱情。
而孤獨本身,就是一門價值巨大的生意。互聯網營銷服務公司SplitMetrics的分析顯示,AI伴侶類應用在Google
Play商店中的下載量達到2.25億次;全球AI陪伴產品的年產值3000萬美元,前100生成式AI榜單中,TOP20中有6個陪伴類型的AI;有大概2成的用戶將ChatGPT、Grok、Claude這樣的AI工具用作情感陪伴。
在社交平台上,網友們分享著“AI伴侶指令”,在評論區交流怎樣讓自己的電子伴侶更具活人感,他們將自己訓練的AI看作真實的存在,在它們身上投注精力、心血和時間。
這是一段穩定、可控、永遠掌握主動權的關係,AI不像人一樣隨機,情緒反複、忽冷忽熱。在一切都高度不確定的世界裏,AI是一個總是確定的存在。
這兩年,“性蕭條”一詞頻繁出現在各個社交平台,不僅是年輕人對結婚、生育的意願下降,對情感與親密關係也在變得冷淡,但他們並非沒有情感需求,而是將對親密關係的期待轉向了更低門檻、更高控製感的方向————最好既能得到回應,又不用付出太多;既能傾訴煩惱,又不需要互相照顧。
而AI,剛好滿足了這個需求,它用更像人的方式,接住了那些被忽視的情感需求。它填補了人類的孤單,但也讓孤單的人們,逐漸忘記了該如何靠近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