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產婦“移民”藍州?川普重擊出生公民權 28州或生變

周五（7月27日），最高法院支持川普總統提出的限製全國性禁令的請求。川普上任後頒布行政命令，禁止無證移民和臨時合法簽證持有者（包括持工作、旅遊、學生和訪問學者簽證）的子女獲得美國公民身份。22個州、移民權利組織和7名個人對此提起訴訟，華盛頓州、馬裏蘭州和馬薩諸塞州的三家聯邦地區法院分別阻止政府在全國執行該命令。川普政府因此提起上訴：上訴的內容非常新穎，未觸及出生公民權的合憲性問題，而是認為聯邦法官不應擁有在全國範圍內凍結政策的能力。

在最高法院，這項以 6 比 3 、完全按黨派路線投票的裁決在很大程度上剝奪了聯邦法官用來在全國範圍內阻止川普多項政策的有力工具。法官們決定將川普的禁令至少擱置30天，並將一批案件發回下級法院，以確定其裁決的實際影響。裁決影響的將不止是出生公民權，還將包括比如停止解雇公務員的命令等。

雖然一些中文公眾號將此裁決解讀為“川普廢掉了出生公民權”，但這並非準確解讀。裁決未觸及出生公民權與憲法第十四修正案的合憲性問題，但實際上將導致川普行政令於30天後在未提出法律挑戰的28個州生效，終止向在美國出生的無證移民及部分臨時居民子女授予公民身份的做法。

我們來看它可能的影響：

這項裁決可能會極大地重塑美國公民權的授予方式，哪怕是暫時的。這項裁決意味著，在未對該措施提出異議的 28 個州，將終止向無證移民、臨時居民和遊客的子女授予公民身份的做法。

出生公民權實質性裁決仍未進行。有關川普行政令是否合憲的裁決，仍在上訴法院待決，最終也將進入最高法院，但具體時間未定；

裁決將限製聯邦法院製衡白宮的能力。由艾米·科尼·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大法官撰寫的多數意見中認為，地方法院不適合在全國範圍內發布禁令，這個裁決有可能導致川普一些有爭議的政策得以恢複。但另一方麵，這個裁決也應該有利於未來的民主黨政府；

鬥爭尚未結束。與此同時，多數意見已經明確指出了一條救濟路徑：集體訴訟。大法官們認為，集體訴訟是原告用來獲得廣泛裁決、阻止潛在非法行政行為的一種途徑。在裁決兩小時後，已經有多個移民權利團體已經將案件轉為集體訴訟。

紅州待產婦“移民”藍州？

民主黨進步人士、法律倡導者以及民權和移民權利團體周五對最高法院的裁決進行了全麵抨擊，稱這是對長期以來形成的憲法法律的重大打擊，將在全國範圍內造成混亂和危險的權利拚湊。

以上圖片中，藍色部分是可以繼續授予出生公民權的州。

受此裁決影響，從7月27日起，川普的行政令可能在未提出法律挑戰的28個州生效，終止向無證移民及持工作、旅遊、學生或訪問學者簽證的臨時居民的子女授予公民身份。這項政策將每年影響約15萬名新生兒，特別是在無證移民人口較多的州。

一位仍將不受川普命令約束的孕婦表示，這項裁決將對目前處於脆弱狀態的美國家庭造成毀滅性打擊。

“數十萬其他在美國出生的兒童麵臨著無法獲得美國公民身份的危險，”法庭文件中被確認為莫妮卡的孕婦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知道，並非所有孕婦都能通過訴訟確保自己的孩子獲得美國公民身份——所以我提起這起訴訟，不僅是為了保護我孩子的權利，也是為了保護所有在美國出生的移民子女的憲法權利。”

然而，在22個提起訴訟的州，如新澤西州和華盛頓州，現有禁令將繼續保護相關原告，形成公民身份授予的“拚湊式”格局，帶來巨大的混亂。

說一個極其常見的場景：一對華人或印度夫婦，在德州持有H-1B工作簽證，即將迎來新生命，如果他們在德州生，將麵臨孩子沒有美國國籍的前景，但隻要能去隔壁的新墨西哥生產，孩子照樣是美籍。這種不一致可能導致“跨州生娃”現象，繼紅州居民跨州墮胎後，又一波州際遷移或將出現。

另一個問題是，搬家後的身份怎麽算？這將給出生證明和福利項目帶來嚴重問題。新澤西州總檢察長馬修·普拉特金指出，如果兒童從其他不受禁令覆蓋的州移居到新澤西州，他們將缺乏社會安全號碼或其他申請福利所需的文件。

大法官艾米·科尼·巴雷特在多數意見中承認，各州認為“如果不全麵禁止執行行政命令，它們所遭受的財務損失和行政負擔就無法得到補救”。這種不一致可能引發更多訴訟，複雜化政策實施。

出生公民權合憲性之爭仍懸而未決

盡管裁決引發廣泛關注，但它並未觸及川普行政令是否符合憲法第十四修正案的核心問題。第十四修正案自1868年批準以來，規定“所有在美國出生或歸化並受其管轄的人”均為美國公民。

出生公民權的優點在於，這是一個不分種族的公民權規定。你的父母是誰並不重要——出生在美國就意味著你是美國公民。重要的是，它避免了美國出現所謂的“賤民”階層：這些人不是公民，他們的孩子也不會成為公民，他們孩子的孩子也不會成為公民，後果不僅僅是無法獲得與公民身份相應的各類福利，他們還將很容易受到剝削，永遠生活在社會的陰影下。

哈佛大學法學院教授傑拉爾德·紐曼(Gerald Neuman)在接受Harvard Law Today采訪時指出：出生公民權的一個缺點是，它可能過於寬泛，為一些最終不需公民身份的人提供保護，如生育旅遊者。右翼的移民研究中心(Center for Immigration Studies)估計，每年約3.3萬名嬰兒與持旅遊簽證的母親相關，但智庫尼斯坎寧中心(Niskanen Center)認為這一數字被誇大。2020年，美國國務院修訂B類非移民簽證規定，試圖遏製生育旅遊。紐曼強調：“近年來已經出台了反對這一行為的規定。有很多方法可以懲罰那些對此負有責任的人，而不是讓那些沒有做任何事情的嬰兒承擔後果。”

但川普政府放大了生育旅遊的數字和無證移民的威脅，就在周五，川普稱出生公民權被販毒集團利用，讓“壞人”進入美國。川普政府辯稱第十四修正案中有“並受美國司法管轄”這一表述，這意味著它不適用於無證移民或持有臨時簽證者的子女。但在1898年的“美國訴黃金德案”已經厘清了這些詞的含義，當時美國海關拒絕在舊金山出生的黃金德入境，理由是他是“大清皇帝的子民”，而該案確認，隻要在美國出生就是公民，隻有外國外交官子女和在外國軍艦上出生的子女除外。

就無證工人和臨時簽證持有者而言，他們來到美國工作學習，參與美國的經濟，在美國的社會生活，在美國的領土上安全地生活。他們受美國司法管轄。此外，移民法之所以對他們如此具有執行力，也正是因為他們受美國司法管轄。

然而，最高法院選擇繞開合憲性問題，將案件發回下級法院，要求重新評估禁令範圍。司法部長帕姆·邦迪周五表示，政府對最高法院最終支持行政令的合憲性“非常有信心”，並暗示可能在10月法院新任期開始時審理相關案件，但這不太可能，因為目前法院尚未收到上訴，而且也無法保證大法官們會同意審理此案。大法官們通常也不會在10月份發表意見。

禁令，你的職責是什麽？

全國性禁令，有時也稱為普遍禁令，是指法院發出的命令，其效力不僅限於提起訴訟的原告。全國性禁令曾經很少見，但現在卻越來越普遍，這反映了行政部門權力的日益膨脹。

國會研究服務處(CRS)發現，川普第一任期內。法官發布了86項全國性禁令，前總統拜登執政期間發布了28項。國會研究服務處發現，川普第二任期的頭100天裏發布了17項全國性禁令。

支持者表示，普遍禁令可以有效製約總統的越權行為，並阻止兩黨總統認為違法的行為。反對者認為，這些命令將太多的權力賦予了法官個人，而原告往往可以決定哪位法官審理他們的案件。大法官尼爾·戈薩奇2020年警告，目前有1000多名在職的高級地區法院法官。在一個全國性禁令的世界裏，原告可以在美國挑選一位最有可能同情他們的法官，並有可能獲得其他法官不會下達的法庭命令。

這就是此次判決中多數派法官的意見。巴雷特在多數意見中指出，全國性禁令可能超出國會賦予聯邦法院的權力，強調“聯邦法院並不對行政部門行使一般監督”。她追溯曆史，稱在18世紀至20世紀初，全國性禁令“明顯不存在”。

自由派法官表示，他們的同事忽視了川普行政命令可能存在的合憲性，隻關注聯邦法院權力的技術問題。他們表示，他們不可能“參與對我們法律體係的如此嚴重的攻擊”。

索托馬約爾表示，法院命令的實際後果將剝奪新生兒的公民權利。

索托馬約爾寫道：“如果這項命令生效，甚至可能將新生兒從合法居住在美國的父母手中奪走，因為它旨在剝奪合法臨時居留的父母子女的公民身份。這些新生兒可能麵臨被驅逐出境，即使他們的父母仍然合法居住在美國。”

傑克遜強調了這項裁決對法治的影響，指出它為總統不遵守法律的行動掃清了道路。

傑克遜寫道：“行政權力將變得完全無法遏製，我們所熱愛的憲政共和國將不複存在。”

法庭內的緊張氣氛折射出爭議的激烈程度。據CNN報道，當自由派大法官索尼婭·索托馬約爾宣讀異議，稱裁決“可恥”並警告“在法院創建的新法律體係下，沒有任何權利是安全的”時，保守派大法官塞繆爾·阿利托多次揚眉、撅嘴，甚至翻白眼並望向天花板。

對川普現有政策的影響

最高法院的意見對地區法院法官使用其最有力的工具之一——全國禁令——的權力設定了新的限製，標誌著聯邦法院運作方式開始發生深刻轉變。

此前，超過 1000 名法官有權發布全國性命令，阻止聯邦政府采取行動。

現在，這些法官的裁決隻能適用於案件的實際原告。

耶魯大學法學院教授朱迪思·雷斯尼克 (Judith Resnik) 對《紐約時報》表示，周五的裁決將大幅削弱聯邦法院製約白宮的能力，可能影響涉及選舉權、財政撥款、教育等多個領域的案件，隻要法官裁決超出原告管轄範圍。

地方法院法官曾多次以全國性禁令阻止川普政府的政策，但這些禁令的未來如今充滿不確定性。

例如，華盛頓特區和馬薩諸塞州的法官阻止了川普要求選民提供公民身份證明的行政令，認為其可能違反禁止剝奪選舉權的法律；華盛頓州和羅德島的法官暫停了凍結3萬億美元州聯邦資金的計劃；新罕布什爾州、馬裏蘭州和華盛頓州的法官禁止教育部以取消多元化項目為條件扣留750億美元教育資金。此外，華盛頓州一名法官責令繼續支付近20億美元的對外援助，涉及2000多項已執行工作的未付款；加州一名法官則阻止了政府切斷為2.5萬名麵臨驅逐兒童提供法律代表的資金。這些禁令的原告包括19個州、拉美裔公民聯盟、美國教師聯合會以及多家非營利組織。

然而，全國性禁令通常為初步命令，可能被上訴法院推翻。川普第二任期已有多項全國性禁令被高等法院解除，包括撤銷35萬委內瑞拉人合法身份、單方麵對中國加征關稅等。裁決可能導致類似禁令麵臨重新評估，川普政府可借此推動更多政策實施，特別是在未提起訴訟的州，政策可能直接生效，形成“拚湊式”執法格局。

另一場重大法律戰即將來臨

盡管裁決限製了全國性禁令，但無論是保守派還是進步派法官都表示，集體訴訟仍然可行。這允許少數人代表一大群人打官司，效果類似於全國性禁令。例如，一個移民家庭可代表所有受川普行政令影響的家庭，要求法院保護其子女免被剝奪公民身份。

索托馬約爾在異議中敦促那些可能受到川普出生公民權計劃影響的個人以及下級法院迅速采取行動。

她寫道：“受《公民令》保護的兒童的父母最好及時提起集體訴訟，並在集體訴訟認證期間，為可能的集體訴訟請求臨時禁令救濟。此外，對於挑戰《公民令》這類公然違法且有害的政策的訴訟，下級法院最好迅速處理此類救濟請求，並盡快裁決案件，以便本法院能夠迅速審查。”

最高法院裁決後僅兩小時，該案的原告之一、移民權益組織CASA就提出動議，要求認定一個全國性集體訴訟，涵蓋所有在2025年2月19日後出生並可能受影響的兒童及其父母。他們在法庭文件中寫道：“法院應保護這一群體免受非法行政令的不可挽回損害。”

集體訴訟曾成功阻止川普政府部分政策，如禁止將拘留的無證移民轉移出其所在地區、阻止政府公開發布調查2021年1月6日國會大廈襲擊的FBI特工信息等。

但集體訴訟有其局限性。一是比較費勁兒：法官必須“認證”集體訴訟，使用特殊規則評估該團體的人數及其成員之間的相似性，有時這是一個很高的門檻。二是隻能在地區法院層麵發起一次。

一些法律界人士分析認為，具體到出生公民權案，一個月時間足以讓地區法院基於集體訴訟再頒發一份禁令，阻止川普行政令生效。

川普政策的底色是排外

要徹底廢除出生公民權，需通過憲法修正案，這要求國會兩院三分之二多數通過，並獲38個州批準。在當前政治分歧下，這一過程幾乎不可能實現。

在6月11日至12日進行的路透社/益普索民意調查中，24%的受訪者支持取消出生公民權，52%的受訪者反對。民主黨人中，5%的人支持取消，84%的人反對。共和黨人中，43%的人支持取消，24%的人反對。其餘受訪者表示不確定或未回答該問題。

但托最高法院保守派多數席位的福，自川普 1 月份重返白宮以來，他的一些排外移民政策已取得重要勝利。

周一，最高法院允許川普政府恢複將移民驅逐到來源國以外的第三國。5月，最高法院允許川普政府終止此前政府基於人道主義理由給予數十萬移民的臨時合法身份。

麵對這樣的歧視性政策，鬥爭是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