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總統特朗普曾說,永遠不要說永遠。但八年過去了,他對中東的關注依然未減。
據新華社報道,5月13日,特朗普抵達利雅得,開啟新任期內首次中東訪問:不經停以色列,出訪沙特、卡塔爾和阿聯酋。
這三個產油國身居世界最富國家之列,特朗普將與它們簽署價值數千億美元的商業協議。有中東人士評論稱,特朗普在海灣國家的美元中翩翩起舞。
在加沙戰火未熄、伊核問題仍懸的多重陰影下,特朗普此次“交易之旅”折射出華盛頓怎樣的中東政策走向,又將對地區局勢產生哪些影響?
三大目標
當地時間13日上午,特朗普乘坐“空軍一號”抵達利雅得哈立德國際機場,沙特F-15戰機編隊伴飛護航,王儲穆罕默德親自迎接,現場鼓樂震天。
與第一任期一樣,中東在特朗普的外訪行程單上格外靠前。
一方麵,中東與歐洲、東亞並列為美國三大戰略支點;另一方麵,受能源、軍工、猶太利益集團等因素影響,共和黨政府曆來重視中東事務。
不過,與第一任期不同的是,特朗普此訪並未納入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這一安排引發關注。
“特朗普自稱美國史上最親以總統。但此訪不含以色列,引發部分以色列人擔憂。”複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教授韋宗友指出,這可能反映出特朗普在加沙停火、伊核問題等政策方麵的微妙變化。
實際上,特朗普在競選期間就表示,希望減少卷入外部衝突,優先發展國內經濟,並拓展海外出口市場。而以色列希望加大軍事行動力度,一鼓作氣鏟除哈馬斯。這與特朗普意圖通過外交調解加沙衝突的立場並不一致。
綜合多方觀點,不將以色列納入行程,並非美國冷落以色列。而是特朗普有意繞開敏感議題,減輕外交壓力,為經貿合作和地區重構騰出空間。
“特朗普此訪主要有三大目標。”韋宗友指出:
一是加強與沙特、阿聯酋等中東國家的軍事同盟關係,希望後者在穩定中東局勢方麵發揮更大作用,以穩固美國在中東的戰略地位。
二是吸引沙特、阿聯酋等富裕的阿拉伯國家加大對美投資,購買更多美國軍備,刺激美國軍火出口,提升美國製造業並帶動就業。
三是借機重塑美國“和平斡旋者”形象,在伊朗核問題、加沙衝突和敘利亞戰後重建等議題上尋求突破口。
“經濟外交”?
實現上述目標,離不開外交手段與利益交換。特朗普以“交易型總統”自居,此次中東行正是以商業和經濟合作為主要抓手。
特朗普抵達當天,沙特便拋出價值近1420億美元的軍購大單,作為見麵禮。這是沙特對美投資6000億美元一攬子協議的一部分,被白宮稱為“史上最大軍事協議”,涵蓋防空係統、太空合作、通信設備等多個高科技領域。
據稱,沙特還在積極爭取購買F-35戰機,這將使其成為繼以色列後中東第二個裝備該型號戰機的國家。
為強化經貿對接,特朗普此行帶來重量級商業代表團,包括特斯拉、亞馬遜、英偉達、波音、OpenAI等美企高管。沙特方麵稱,若雙方談判順利,未來整體合作規模有望突破1萬億美元。
在隨後的阿聯酋和卡塔爾兩站,特朗普將延續其商業推廣行動,持續推銷美國技術與產品,並簽署一係列商業協議,涵蓋武器銷售、人工智能、半導體、能源和太空技術等領域。
阿聯酋已宣布計劃10年內對美國投資1.4萬億美元。卡塔爾投資局計劃在未來兩年內將對美投資金額增加至450億美元。有美國分析人士直言,海灣國家是特朗普的“快樂寶地”。
韋宗友認為,“經濟外交”是特朗普此行一大特點,其背後邏輯可歸結為四個關鍵詞。
第一,表演。
特朗普慣於將外交成果作為政績展示工具。從“天價”軍售大單,到投資意向書,無一不帶有顯著的表演成分。
以美沙軍售合同為例,沙特一直是美國軍火最大買主之一。特朗普第一任期首訪沙特時,後者就曾送上軍購大禮包。如今,沙特繼續投其所好,並不讓人意外。不過,美國當前的軍工生產能力滯後,連國內訂單都無法滿足。俄烏衝突更讓美國軍火武器庫告急。軍購合同何時能夠落地交貨,仍是未知數。
第二,“美國優先”。
特朗普第二任期以“美國優先”“經濟優先”作為核心政策導向。他希望借中東巨額訂單提振本國製造業,回應“美國優先”政策在就業增加、製造業回流與擴大出口等方麵的競選承諾。
第三,大國競爭。
近年來,中國與中東國家在基礎設施、電信等領域經貿往來密切,取得豐碩成果。比如,中企參與建設沙特麥加輕軌鐵路、華為幫助阿聯酋等國建設5G網絡等。這些成果讓美國感到自身主導地位受到挑戰。
特朗普有意通過加強與海灣國家的經貿聯係,抵消或反製中國在中東的經濟影響力。中東國家是否購買中國武器裝備等問題,可能會在雙邊會談中有所涉及。
第四,各取所需。
隨著中東地緣政治格局加速重塑,沙特、阿聯酋、卡塔爾等海灣國家希望通過特朗普的訪問,加強軍事合作、引入美國技術,推動本國產業升級和經濟轉型,提升地區話語權和影響力。美國則希望鞏固其外交和經濟成果。雙方目標契合。
效果存疑
特朗普到訪之際,熱烈的歡迎儀式、華麗的商業包裝,與一片混沌的中東局勢形成對比:加沙戰火重燃、伊核協議懸而未決、以色列仍在指責也門胡塞武裝發射導彈……
輿論指出,盡管美國一貫將自身利益置於戰爭管控與平民保護之上,但特朗普此行並不滿足於單純的商業交易。
“與拜登政府在中東奉行的對伊朗全麵高壓、與以色列高度捆綁的政策不同,特朗普的中東政策不僅對沙特等國抱有明確經濟訴求,也更傾向於通過外交斡旋打破僵局,防止中東動蕩外溢影響美國經濟。”韋宗友列舉了特朗普眼下試圖解決的幾道難題。
在伊核問題上,特朗普試圖通過外交手段限製伊朗核計劃,也試圖借助沙特等國製衡伊朗。眼下,美伊談判仍在進行中,這讓外界對特朗普此次中東行能否取得突破多了一份期待。
在敘利亞問題上,特朗普13日稱將下令解除製裁。這似乎為當地戰後重建開了綠燈,實際上也為美國重新介入敘利亞事務預留空間。
在加沙問題上,美國出於戰略資源分配和國際形象維護等考量,不希望戰事持續蔓延、牽扯過多精力。但阿拉伯國家普遍將巴勒斯坦人道主義危機加劇與地區長期動蕩,歸咎於美國長期以來的偏袒政策。這使得美國在推動加沙停火方麵遭遇當地質疑和多國抵製。
此外,俄烏局勢也為特朗普此行增添戲劇性。兩國會否於15日在土耳其舉行直接談判?特朗普屆時是否參與備受關注。
總體而言,“特朗普此行意在‘以商促政’重返中東棋盤,借‘交易’實現外交布局。”韋宗友說,然而,在美國“唯利是圖”、盟友質疑其信譽與政策連貫性、一係列協議落地前景不明等現實考驗麵前,這場看似充滿恭敬和恭維的“交易之旅”,最終能取得怎樣的實際效果,仍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