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公開數據,截至2024年9月15日,日本65歲以上老年人口占比達29.3%,進入超高齡社會。與此同時,勞動人口卻在減少,護工常年短缺。
為了彌補這個缺口,從2017年開始,日本政府開始放寬外籍護工簽證限製,比如將介護領域開放給包括中國在內的16個國家的技能實習生,以及放開介護簽證。如果能在日本通過介護工作拿到相應的簽證,工作連續滿五年,居住滿十年以上,就能獲取永住資格。在日本做介護的中國人,以90後居多,還有00後。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為了一紙簽證,他們苦熬多年,提早麵對衰老和死亡,以及人性裏的至暗時刻。他們的講述,也讓我們得以窺見一個高齡社會的養老現狀與困境,某種程度上,這也是我們即將麵臨的未來。
一
這個夜晚還算平靜,至少沒有發生什麽事故——即便132房間的警鈴已經響了不下五十次。
那個80多歲的老頭不停地挪動、翻身、坐起,這些動作會被床底下的感應器捕捉,傳遞給正在值班的雨玲。35歲的雨玲是沈陽人,目前在日本大阪的一家養老機構做介護,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護工。
按照規定,“嘟嘟嘟”的警鈴一旦響起,介護必須確認老人是否離床,“那個聲音非常刺耳,一聽到內心就會很不安。”雨玲來回跑了五十多趟,就連隔壁房間的老太都忍不了了,“能不能別折騰了?”
每個夜班都是煎熬的。老人會擰開洗手池的水龍頭,水漫到走廊和房間,就踩在水裏玩。還有事故。不久前,132房間的那個老人就磕破了頭。淩晨4點多,地板、衣服、床,到處都是血。其他老人也不睡了,孩子似的大喊,“哎呀,救人啦”。
但隻有雨玲一個介護。她打報告、聯係醫院,救護車到之前,要打印老人的病曆,給老人傷口換止血毛巾。救護車剛把人拉走,地上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擦,早鈴又開始響了,“劈裏啪啦的”,老人們起床、刷牙、洗臉,又是一陣忙。
這是雨玲做介護的第五年。2020年,受疫情影響,她所在的美容業薪水少得可憐,隻能轉行。雨玲當時30歲,要考慮的不僅有生存,還有長遠的職業規劃。不管是日本,還是國內,養老都是無法回避的問題,進入這個領域,也許就意味著不會失業。
早在2010年,高中畢業以後,雨玲就到日本的大學讀社會福祉專業。讀書期間,她還在養老院實習。但她畢業的時候,中國留學生還不能憑借介護的工作拿到簽證,獲取留日的資格。雨玲隻好轉做翻譯銷售。
2017年,相關限製開始放鬆。當年,像雨玲這樣在日本讀過相關專業,並且持有“介護福祉士”(注:介護資格中唯一的國家資格)資格的外國留學生,可以留在日本做介護。之後,介護領域開放給了包括中國在內的16個國家的技能實習生,也就是研修生,相當於勞務派遣。2020年,限製再次放寬,如果研修期間能考下“介護福祉士”,就算沒有留學和相關專業的背景,研修生也能拿到介護簽證。
趁著這波熱潮,31歲的小徐來到日本。她原本在哈爾濱一所大學讀臨床醫學專業,本科畢業後,她找不到工作,也沒有條件繼續深造。2020年,交了一萬五的中介費,她以研修生的身份到日本做介護。那一批研修生有7個人,有90後、00後,還有70後的大姐。
研修生的日子並不好過,遇上年紀大的日本介護,就要攬下各種髒活累活,甚至遭遇霸淩。有的越南、緬甸人,為了留下來,就算當麵被罵“笨蛋”,也隻會“嘿嘿”兩聲笑過去。
小徐的運氣還算不錯。她被分配到大阪的一家大型療養醫院。裏麵的老人80%沒法動彈,幾乎都到了生命的末端。小徐每天的工作就是協助護士用藥,觀察老人體征,以及清理身體。
2024年,用三年的工作時間和一張“介護福祉士”資格證,小徐擺脫了研修生的身份,拿到介護簽證。她的生活不用再被統一管理,能自由換工作,還有機會拿到日本永住資格。
在就業壓力和在留資格麵前,很多留學生也將目光拋向介護行業。根據日本介護福祉士養成設施協會數據,2024年進入日本福祉士培訓機構的留學生為3054人,占總學生人數的46.7%,比2023年增加了70%,尼泊爾、越南、緬甸位居前三,中國有233人,位居第四。

日本一家日間照護中心,老人們聚在一個公共空間吃飯、做活動。 講述者供圖
二
雨玲所在的養老院位於大阪市東北角的澱川河畔,一共五層,頂樓是澡堂和餐廳,其它樓層都是房間。每層有20個單人房間。每個房間約13平米,有床、電視和衣櫃。這裏有近百個老人,平均年齡在80歲以上,大部分都有認知症。
從2000年開始,日本開始實施介護保險製度,40歲及以上的人群必須繳納介護保險費,每個月約6500日元。隨著年齡增長,如果身體發生狀況,就可以申請介護支援。相應的政府機構會派人對申請者的情況進行評估,認定介護度,製定介護計劃。
根據費用、居住時長、介護度等情況,日本養老院分為日間服務、短期入住、有料養老院、特別養護養老院(簡稱“特養”)、介護老人保健設施等類型。“不管什麽樣的老人,都能找到能對應情況的養老院。”一位在日本的中國介護說。
雨玲所在的養老院屬於“特養”,這裏的老人介護度在3以上,喪失一定的自理能力,甚至嚴重失能、失智。每個月每個老人收費13萬日元(約6500元人民幣),他們僅需自付10%。
每天,介護員要準備餐飯,統一換兩次尿布,組織老人做操……“都是吃喝拉撒這樣的循環。”雨玲說。每周,老人們能免費洗兩次澡,先搓再泡,老人最喜歡渾身打滿泡泡了,“讓他全身上下都是泡沫,他就會覺得你洗得很好。”一個中國介護員說。
老人失去了記憶和能力,養老院要做的,就是幫助他們保持住能力和習慣,但凡能動,就盡量讓他們自己解決吃飯上廁所的需求,讓他們盡可能地像過去那樣生活。比如,一位全身麻痹的老太太,胳膊都回不了彎,堅持換睡衣,介護每天早上就要花40分鍾給她換衣服。

在雨玲的養老院,認知症老人天天喊東西丟了,用紙把櫃子“鎖”起來。講述者供圖
35歲的米棋,寧夏人,在名古屋愛知縣的一家養老院做兼職。一位幾乎都要蜷進輪椅裏的老太太,每天早上卻要使勁渾身力氣刷牙半個小時。她還有化妝的習慣,先描眉毛,再塗口紅,最後是擦粉。有時候,口紅描了一遍又一遍,她反複問米棋,口紅塗了嗎?眉毛畫了嗎?最後,再含一個冰塊進嘴裏,“這就是她的習慣。”
另一個80多的老太太,就算把牙刷放在她手上,也不曉得要放進嘴裏了。每回泡澡,簾子一拉上,裏麵就會傳來歌聲,是昭和時代的歌,“就像開音樂會,她都已經老成那個樣子了,聲音特別好聽。”
米棋所在的養老院屬於有料養老院,更為“高級”,一般由私人經營,預先繳納一定金額的入住金,之後再按月繳納費用。這裏的養老院格外關注老人的精神狀況。春天櫻花開,介護們就推著老人去公園散步,還會登上海邊的瞭望塔,看城市的發展。
人老了,會變得格外固執。比如有個每回洗澡,一定都要大聲呼救的老太。後來,米棋才知道,她曾做過乳腺癌手術,切除了一側乳房。有一些習慣已經刻進了身體記憶。吃飯的時候,隻有介護說,開動了,老人們才會動筷子,吃完以後,會說“謝謝款待”,“腦子不好,他也要等著所有人。”
做介護,米棋不是因為經濟壓力,也不為了簽證。她自稱是典型的“小鎮做題家”,從西北的農村一路往上,從重點大學到八年滬漂,做過畫廊公關,也幹過德企的輿情分析,翻譯的書籍也出版了。“我的眼睛一直是向上看的,不太會關注下麵服務的人。”一場疾病改變米棋的看法,在上海的一家醫院裏,護工的陪伴讓她意識到,每個人的工作都有意義。
2023年,米棋遠赴日本結婚,她決定以介護為起點,去觀察和融入這個新社會。第一次給老人洗澡,一個99歲的老太就便失禁了。那個場景嚇到了米棋,“就像一隻白色的山羊,一坨一坨地掉下來糞便”,“味道還很衝”。她回家躺床上大哭,“人怎麽可以像動物一樣?”
接受或者說習慣,大概用了一個月,米棋說,“我隻能承認,人也有這樣不堪的一麵。”

米棋參加介護培訓時,老師在介紹老人身體前傾滑落的姿勢。講述者供圖
三
雨玲見過不少被子女毆打的老人,這樣的老人,通常會被社會福利機構優先安排進養老院。一位老太太被兒子搶走了老年金存折,來到養老院時,渾身都是淤青。她有嚴重的認知症,夜間頻繁上廁所,總把緊急按鈕誤當作衝水的開關,她不喜歡洗手,被子、牆壁、欄杆上到處都是排泄物。
像雨玲這樣的介護員,隻能按照規定收拾,但收拾的速度“抵不過創造的速度。”要吃飯了,雨玲會哄老人,“飯前一定要去洗手。”老人瞪了她一眼。雨玲承認,像這樣的認知症老人,即便在家裏,也很難避免被虐待,而這正是日本養老院“比較人性的地方”——
關於虐待,日本的法律有非常細密的規定,界定了包括放任、暴力、心理、經濟以及性虐待在內的五大類行為。如果長時間忽略老人的需求,可以被定義為“放任虐待”,而上廁所、洗澡換衣服不關門,也是性虐待的一種表現。
自日本2000年開始實施《介護保險法》後,“零身體約束”還被納入相關的服務條例中,在養老院,如果輕易約束個案身體,一律會被視為虐待老人。有的老人沒有力氣支撐身體,就算天天從輪椅上掉下來,磕得頭破血流,也不能在輪椅上使用綁帶,不然就會被定義為“身體拘束”,“屬於違法行為”。
在雨玲看來,日本養老院推崇“用他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但過分強調尊嚴和個體的自由,也是對介護的剝奪。
比如,養老院房間門不能上鎖,床邊的欄杆隻能設置半截。但失智的老人,隨時會“出逃”,爬到走廊,別人的房間,甚至在地上尿尿。好不容易把人拖回床上,沒幾分鍾,又往地上的尿裏鑽。忙不過來,雨玲隻能在地上放塊墊子,任他們折騰。“我覺得這個法律就不健全,不綁起來,就是對不起護工,對他本人也不能有更好的照顧。”
還有骨折的老人,雨玲覺得,用尿布更安全,但如果老人要用廁所,介護也隻能聽從。為了上廁所,有的老人一天按四、五十次的鈴,有時候剛放床上,他又說,好像沒尿出來,再送我去廁所吧。雨玲不能拒絕,隻能處於床上、輪椅、廁所搬運的循環中,“最後手都沒勁了,再抱起來,肯定得摔地上。”
種種矛盾下,盡管有法律的製約,也難以避免虐待事件。根據厚生勞動省的調查,2022年養老設施中的虐待案件為856件,占比虐待高齡者案件的5%。
介護人員不足的情況下,相關的虐待問題更容易發生。根據公開數據,截至2024年9月15日,日本65歲以上老年人數量為3625萬,達到總人口的29.3%,進入超高齡化社會。與此同時,勞動人口卻在減少。據估算,2023年護工缺口為22萬人,2040年,這個缺口將達到69萬人。
以雨玲所在的養老院為例,共有40多名介護,外國人高達70%,以越南、緬甸、菲律賓、印尼人為主,一個介護平均護理3個老人。夜班精神高度緊張,而白班考驗體力。日常照護外,她要應對各種突發狀況,一個老人碗沒端住,飯灑了一地,不及時清理就有滑倒的危險,但另一個老人又嚷著要上廁所,邊說邊推輪椅,一刻都不能等。
就這樣,一天8個小時,她要在20個房間不停地走動,雨玲估算過,她所在的養老院介護的流動率高達80%,人手實在不足,就連社長都要頂上做材料。所幸這裏沒有加班,時間一到,就算沒做完手頭的活,也會被催著離開。每個月雨玲能休息9天,一年到手大概在25萬人民幣左右。
經費、以及照護人手的不足,背後往往隱藏著更大的風險,比如起火。一個老人的被罩被燒出了窟窿,打火機卻是家屬專門帶來給老人抽煙的,作為介護,雨玲也隻能按照規定,每個小時巡視一次房間,及時發現問題。
還有老化的設施。之前就有電線起火冒煙,雖然幾分鍾後,消防車就趕到了現場,沒釀成什麽悲劇,但很多設備都老了,“都擔心著(火)了”。
人手的短缺,有時還會演化成照護的缺陷。36歲的黃秀曾經在一家“特養”做介護。她是一個單親媽媽,兼職做介護,不僅能維持生計,有時間照顧孩子,還能讓她的孩子優先、就近上保育園。
在這家養老院工作的,多是像黃秀這樣的單親媽媽,還有東南亞國家來的研修生。這裏的環境並不好。黃秀就見過,尿不濕裏的汙漬都溢出來了,介護還在給老人喂飯。黃秀想舉報,但被家人勸阻了,這裏住的基本都是孤寡老人,價格便宜,人手也不足,以目前的價格,很多老人可能找不到新的去處,最終,黃秀選擇辭職。
雨玲也經曆過掙紮。過於強調標準化的流程,有時候也會忽略老人的感受。比如,午餐時間隻有半個小時,老人來不及吃完,雨玲隻能硬下心收回餐盤,“不收也沒辦法,因為食堂要洗餐車、要下班,一環連著一環。”她會瞥到老人指甲縫裏的屎尿,但實在沒時間清理。起初,她也會愧疚,“明明可以讓他們更幹淨的”,但這麽多老人,這麽多事,她隻能調整心態,“你是什麽樣的收入,就決定了你能用什麽樣的服務。”

日本東京“銀翼”養老院,2013年引入了一個護理機器人, 用戶每月與機器人互動兩三次,一次大約30分鍾。
四
雨玲住在大阪的市中心,靠近商業中心難波。那是一個不到20平的房間,玄關進來的走道,支兩個煤氣灶,就是一間廚房了;門推開,幾乎跨不出去的空間,也是一個生活小陽台。每天,雨玲要搭兩趟電車,再騎十幾分鍾的自行車,曆經一個半小時,才能抵達養老院,要是碰上七點的早班,四點半就得起床了。
這樣的生活,雨玲堅持了五年。今年年底,她就有資格申請永住了。她是典型的東北女孩,性格外向,也喜歡熱鬧,很少有異國他鄉的孤獨情緒。上完夜班,她回去睡一覺,飯點出來“覓食”,做一個探店博主,還會四處旅遊、運動。
或許,隻有通過這樣的方式,雨玲才能抵消介護帶來的負麵情緒。她的胸口至今還留有一塊齒痕傷疤——有一回抱老人到浴池洗澡,對方突然朝她的胸口咬下去,雨玲當場出血。
她最不喜歡上洗澡班了。在大浴場,老人們光著身子四處亂跑,排泄物弄得到處都是,被丟進浴池,身上的褥瘡受到刺激,他們就“嗷嗷”地叫。氣味、聲音、猙獰的表情混在一起,“就跟屠宰場一樣。”
那種時候,雨玲隻有一個感受,“如果你能馬上去死,那也是一種享福。”她在一家“有料”幹過,看過入住老人的名單,有曾經的銀行行長,還有議員,“全是好的工作,他們能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嗎?””

雨玲介護的老人,把水籠頭堵死,然後放水,在裏麵踩著玩兒 。講述者供圖
在這裏,衰老有時隻需要一天。昨天還好好的老人,今天就起不來床了;上一秒還會說,“謝謝”,下一秒要是不滿足需求,就喊“你殺了我吧,給我一刀。”生活的主題,似乎也變成了等待死亡。一個老太太總說,“我要是早上這樣咕咚一下死了,就太好了。”——她的老公、朋友都去世了,子女也不怎麽來看她了。
雨玲說自己變得心硬了,“就是服務與被服務的關係”。但難免還會有交付真心的時刻。不久前,一位80多歲的老人從床上摔下來,送到醫院後,很快去世了,包括雨玲在內的介護才知道,老人其實得了癌症,癌細胞已經擴散了。
那個老人喜歡抽煙,每次他會等到介護有空了,才願意麻煩介護推他到外麵抽煙。有一回抽煙,他看到雨玲打了一個哆嗦,雖然這是一天中唯一的抽煙時間,他也立馬掐掉剩下的半截煙,“回去吧!”
在養老院待久了,寧夏女孩米棋對生死也會恍惚。胖老太離開以後,米棋就有一種不真實感,“我昨天還在給她鋪被子,今天人就沒了。”她跟國內60歲的阿姨聊,對方說,“你說這些,讓我很恐怖,我走在街上見到老年人都繞開了。”
她隻好告訴ChatGPT,“我覺得人老了就像垃圾一樣被扔掉了,應該快點死才會有尊嚴。”ChatGPT很“政治正確”:“你要嚐試理解、和關心這部分人的行為。”
家裏的父母不能理解米棋,“讓我去找一份合適的工作,不要念了一肚子書,白念了。”這也是許多人的真實感受,將介護這份工作當成最後一個選擇。97年的內蒙古女孩阿福和丈夫都在東京做介護,聊天中,一個親戚總說這個工作髒、亂、累人,不舍得孩子做。疫情以後,實在找不到工作,那個親戚又回過頭央求阿寶幫忙給孩子介紹介護的工作。
雨玲要幸運一點,母親很支持她。雨玲的母親把沈陽的房子做了適老化改造,做居家養老。她收了小區的兩個熟人,每人每個月收費在5000塊左右,偶爾也會接日托,每天300元。
回國的時候,雨玲會觀察兩個地方的養老區別。母親照顧精細,一頓飯能喂一個小時。但這種模式也存在風險。母親曾在國內的養老院打工,但凡老人受傷,家屬就會鬧,養老院隻能賠錢。為了規避風險,母親現在隻接熟人,還要簽協議。相比之下,在日本,因為醫療報銷比例很高,介護過程中如果出現事故,家屬往往也會不追究介護和養老院的責任。
如今,米棋已經決定離開這個行業,“不管身體還是精神,我都沒辦法那麽強大去介助老人。”雨玲還計劃再幹兩、三年。這份工作,有時候會讓她變得消極,“我也許隻會活到六、七十歲吧,也不會在乎這口氣了。”
不過,失去記憶的老人,雖然容易闖禍,但總有一些時刻會回歸天真。某個平靜的夜晚,一位失去記憶的老太太突然閃到雨玲的身邊,“你天天照顧我們,太辛苦了,你去我房間睡,我在這兒幫你看。”實在睡不著,她坐在雨玲的身邊,倆人一起熬過寂靜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