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項政策荒謬至極,也是特朗普混亂人格的一種延伸。
唐納德·特朗普通過宣布對數十個國家征收一係列關稅來慶祝美國所謂的“解放日”。他的計劃如果全麵實施,將使美國的關稅占經濟的比重回到19世紀末以來的最高水平,那還是在汽車、阿司匹林和白熾燈泡發明之前。摩根大通財富管理公司廣受關注的分析師邁克爾·森巴萊斯特寫道,白宮的這一宣布“近乎荒誕”。
然而,對這一時刻最合適的分析並非來自經濟學家或金融研究人員,而是來自編劇威廉·戈德曼。他用好萊塢曆史上最著名的格言之一簡潔地概括了他所在行業缺乏遠見的特點:“沒人知道任何事。”(Nobody
knows anything)
對於特朗普的關稅政策,你找不到比這更貼切的三個字總結了。如果說有什麽比試圖重振19世紀保護主義的美國經濟的經濟計劃更糟糕的話,那就是負責解釋和實施該計劃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做。
一方麵,長期擔任特朗普助手的彼得·納瓦羅表示,特朗普的關稅將在未來十年增加6萬億美元的收入,使其成為美國曆史上最大規模的增稅。另一方麵,像帕爾默·拉基這樣支持特朗普的科技人士則聲稱,目標恰恰相反:是建立一個完全自由貿易的世界,因為各國在麵臨新的懲罰時會取消現有的貿易壁壘。還有一方麵,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斯蒂芬·米蘭表示,關稅舉措是通過降低美元價值和重振美國製造業就業來重新平衡美國與全球經濟關係的總體計劃的一部分。
這三個所謂的目標——增加收入、恢複自由貿易和調整全球經濟——彼此不相容。第一種和第二種解釋相互排斥:從長遠來看,政府不可能通過一種旨在消失的征稅來增加稅收。第二種和第三種解釋也相互排斥:你不可能通過加倍推行所謂一開始就使鐵鏽地帶陷入困境的全球自由貿易來實現再工業化。要麽全球自由貿易是一個值得為之奮鬥的經濟天堂,要麽它就是我們拚命試圖摧毀的被詛咒的政治秩序。
至於特朗普所謂的致力於恢複製造業就業,政府卻抨擊了《芯片法案》的實施,而該法案投資的正是戰略再工業化努力會優先考慮的高科技半導體。對於關稅,沒有一個連貫的解釋,隻有相互矛盾的假設,它們違背了彼此的內在邏輯,因為在解釋這一經濟政策時,沒人知道任何事。
人們可能期望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能給出清晰的解釋。但就連他似乎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去年曾表示:“關稅之槍總是上膛並擺在桌麵上,但很少開火。”但事實並非如此。昨天,一位彭博社記者問貝森特,特朗普政府是否有計劃與美國的貿易夥伴進行談判。他說:“我們隻能等著看。”政府準備好與歐盟或印度談判了嗎?“走著瞧吧。”當被問及為什麽加拿大和墨西哥不在總統的關稅名單上時,他改口說:“我不確定。”沒人知道任何事。
從數字上看,這些關稅與其說是經濟理論的體現,不如說是一件關於專業知識毫無意義的達達主義藝術作品。特朗普政府對無人居住的赫德島和麥克唐納群島以及居民大多是美國和英國軍人的英屬印度洋領地征收了10%的關稅。其中最高的關稅稅率之一,50%,被加在了非洲國家萊索托身上,其普通公民日均收入不到5美元。為什麽呢?因為政府所謂的“對等”關稅稅率公式顯然與關稅無關。特朗普團隊似乎是通過將美國與某個國家的貿易逆差除以美國從該國的進口額,然後進行粗略調整來計算每個懲罰性關稅的。由於萊索托的公民太窮,買不起大多數美國出口商品,而美國從這個內陸小國進口了2.37億美元的鑽石和其他商品,所以我們把接近最高可能的關稅稅率留給了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認為對萊索托的寶石征稅對美國在俄亥俄州增加鋼鐵行業就業是必要的這種想法太荒謬了,以至於我在寫這句話的時候都差點暈過去。
如果關稅違反了其自身的內在邏輯和基本常識,那它們是什麽呢?最有可能的是,它們隻不過是特朗普人格在整個政府層麵的擴散,他將浮誇視為一種策略,以將對手拉到談判桌前並達成有利於特朗普的自我或錢包的交易。這種人格風格很明顯,而且也已經被明確表述過,盡管將其應用於地緣政治讓人難以理解。特朗普在《交易的藝術》中寫道:“我的交易風格相當簡單直接。我目標定得很高,然後不斷地推動、推動、再推動,以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有時我得到的比我想要的少,但在大多數情況下,我最終還是得到了我想要的。”
人們可以看到這種策略——威脅、施壓、讓步、重複——在整個社會中上演。在貿易中如此,在法律中如此,在學術界也是如此。在他第二個任期的頭兩個月裏,特朗普已經從一流的律師事務所和知名大學那裏榨取了巨大的讓步。特朗普似乎更關心獲得對他人——包括其他國家——的影響力的過程,而不是任何特定的有效關稅稅率。這裏的最終目的是沒有最終目的,隻有權力和影響力的無限遊戲。
特朗普的捍衛者稱讚總統利用混亂來撼動破敗的體係,但他們沒有看到不確定性的負麵影響。當特朗普親自與全球各國談判,我們的貿易政策似乎每個月都可能改變時,一家紡織公司真的應該在美國開設工廠嗎?當“解放日”關稅導致全球拋售,預示著國際經濟衰退時,製造企業真的應該投資昂貴的工廠擴建嗎?特朗普的人格一直以來都是零和的、急切的,渴望混亂,而經濟增長是正和的、長期導向的,其大規模投資渴望確定性。特朗普關稅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數字,而是其背後的信息。我們都生活在總統的腦子裏,沒人知道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