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的特約觀點作家梅根·K·斯塔克,在桑德斯的集會現場采訪了憤怒的人群,而與此同時民主黨正無所作為。Today, @AOC and I had 34,000 people come out in Denver.
— Bernie Sanders (@BernieSanders) March 22, 2025
It is the largest rally that I have ever had.
And it tells me that the American people will not allow Trump to move us into oligarchy and authoritarianism.
We will fight back. We will win. pic.twitter.com/g8ThlYwmlY
在工作日中午,他們早早聚集在內華達州北拉斯維加斯,頂著炎熱的陽光,在蜿蜒的隊伍中等待,隻為有機會見到伯尼·桑德斯。
這裏滿是灰泥房屋、公寓樓、中途夾雜著商業街和堆滿垃圾的空地,這不是電影中的光鮮亮麗的拉斯維加斯。但這裏卻成了佛蒙特州參議員伯尼·桑德斯在這裏吸引過的、“最大人群”的舞台。
內華達是桑德斯“抗擊寡頭統治”巡回活動的西南首站,他與眾議員亞曆山德裏婭·奧卡西奧-科爾特斯(AOC)共同發起了這次巡講。
在內布拉斯加、愛荷華、亞利桑那和科羅拉多等地,場場爆滿,桑德斯如今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受歡迎,他的核心信息幾十年來從未改變,但如今傳遞得更為有力。
星期四在內華達集會現場,時報作者與各種各樣的人進行了長時間的交談,有兩個主題貫穿始終:每個人都在為錢發愁,而且所有人都感到恐懼,有些人這是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們擔心,他們一直信賴的這個國家,正在因為特朗普而迅速滑向深淵。
如果這些對話可以作為衡量標準,那就是,許多美國人已經快到崩潰邊緣。他們本已難以維持生計,而現在更擔心如果經濟衰退來臨,生活還會變得多麽艱難。
他們看著特朗普公然無視憲法,破壞聯邦政府中一些長期以來看似穩固如磐石的部門——他們擔心,等一切結束之前,特朗普還會把手伸向醫療補助、公共學校、退伍軍人服務和社會保障。
GPS DATA EXPOSES ASTROTURFING AT DENVER BERNIE-AOC RALLY
— Mario Nawfal (@MarioNawfal) March 23, 2025
That massive Bernie Sanders and AOC rally in Denver? Turns out it wasn’t as “grassroots” as advertised.
Despite claims of 34,000 attendees, GPS data analysis reveals the real number was closer to 20,000—still big,… https://t.co/Mw3WLhxfWk pic.twitter.com/V4dXwqumNT
也許連言論自由都將被剝奪。
在伯尼的集會現場,一切情緒都在那裏:恐懼固然存在,但還有憤怒和渴望——一種巨大的、尚未被完全釋放的政治能量,似乎正尋找出口。
“我這輩子從沒這麽害怕過。”一名剛退休的鈑金工凱利·普雷斯對我說,“你早上醒來,都不知道晚上睡覺前又會失去什麽。”
普雷斯來自底特律,65歲,身形高大,工作生涯都在美國西部的建築工地間輾轉。他戴著自己所在工會(88號鈑金工人工會)的帽子,兩隻手上各戴著一枚厚重的戒指,藍色的眼睛藏在墨鏡後麵。搬到拉斯維加斯後,他一度嚐試過做骰子荷官的工作,這段經曆讓他對賭博的殘酷心生反感,最終讓他逃回了相對平靜的建築工地。
他告訴我,如果那天有人站上台來,號召大家一起徒步前往華盛頓抗議特朗普,他會毫不猶豫地踏上這段長路,“我對天發誓。”
“但沒有那樣的人存在,”他說,“沒有人給出任何方向。我覺得大家都真的很害怕,也很迷茫。”
兩年前退休時,普雷斯估算自己每月花1000美元在汽油和食物上就能過活。一開始確實還能應付,但物價持續上漲,如今他的每月最低開銷已暴漲到1400美元。某種程度上他理解,為什麽一些工友會支持特朗普。
普雷斯說,他們厭倦了繳稅和交工會會費,而且也很在意自己的槍支權利——但他認為他們犯了大錯。
“我可以看到整個國家變得像俄羅斯一樣,”他說,“連對民選官員說話都不被允許。”
普雷斯所描述的那種渴望——渴望有人站出來對抗一個無視法官、威脅公共服務、嘲笑公民自由的白宮——在這場集會的人群中隨處可見。
當民主黨人仍在為失去工人階級選票而苦惱,隻會頻繁做播客和上電視節目討論如何挽回時,隻有桑德斯似乎真正懂得如何調動人群中的不滿情緒。
這很有意思,因為他說的並不新鮮。
34,000 people out in Denver to fight oligarchy and authoritarianism with @BernieSanders and @AOC.
— Jeremy Slevin (@jeremyslevin) March 22, 2025
Largest Bernie Sanders rally ever. pic.twitter.com/kjG8VQ4izB
桑德斯在集會上的演講,仍是他幾十年來一直主張的那套綱領:全民醫保、降低處方藥價格、對富人征稅、公立大學免費、支持工會、提高最低工資。
如果你關注他,這些你早就聽過。
桑德斯是出了名的固執,很難說他會為了某個時刻而調整自己;更準確地說,是這個時刻主動向他靠攏。
他過去最嚴厲的警告如今已經開始顯現——起初緩慢,隨後迅速而令人不安——所以他現在看起來既有遠見,又極具現實意義。
現在,他能把一切串聯起來:人們正在承受的貧困,他們感受到的不安,以及他長期以來未被重視的觀點。
他強調,物價飛漲,是由於企業所有權高度集中。特朗普的專製傾向,以及正在形成的寡頭統治——以馬斯克為代表——正是他長期以來所警告的,嚴重貧富差距將帶來集體崩潰的跡象。
他將特朗普對聯邦官僚機構的攻擊,與現場人群家庭預算的困境聯係在一起。他解釋說,這不是隨意削弱政府,他們這麽做,是為了給自己爭取萬億美元的減稅。
在北拉斯維加斯,藍色天空下的沙漠中,人群擠得密不透風,時不時爆發出整齊有力的口號:“向富人征稅。”公園裏播放著音樂:《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AOC在桑德斯上台前為人群預熱。她抨擊了自己的黨派:“我們需要一個為我們更努力鬥爭的民主黨!”
她的呼聲引來熱烈歡呼。她呼籲從特朗普的支持者到跨性別孩子的家庭,大家都要在地方組織起來。
“這個運動不關乎黨派標簽或民粹主義,”她說,“關乎階級團結。今天站在這裏的數千人一起表達:我們的生活應當有尊嚴,我們的勞動應當受到尊重。”
隨後,伴隨著人群高呼他的名字,桑德斯登場。
他激烈抨擊特朗普,對科技巨頭發起攻擊,指出美國最富有的三人——馬斯克、傑夫·貝索斯和馬克·紮克伯格,擁有的財富總和超過美國底層1.7億人口。
他嘲諷那極少數超級富豪統治階層的掠奪性行為,稱他們沉溺享樂,與經濟現實完全脫節。
“他們根本不知道現實世界發生了什麽!”他高聲喊道。
桑德斯經常提醒美國人:這是地球上最富有的國家。
“不,我們不會接受一種由億萬富翁掌控政府的寡頭統治社會!”他向人群呼喊。
他痛批特朗普對憲法的攻擊,隨後轉向人群提問:“什麽叫靠薪水活著?”
人群大聲回應,桑德斯將他們的話重複進麥克風:
“孩子上大學要怎麽負擔。”
“你得決定是買藥還是付房租!”
“信用卡利率是20%,你要怎麽還錢?”
此時,站在我身邊的一位年輕女子看了看身旁的男子,低聲說:“要是隻有20%就好了。”
桑德斯聽進了這些,然後告訴在場人群,美國人的平均壽命低於其他同類國家。更糟的是,美國下層民眾的預期壽命比富人要短得多。
這個信息點燃了現場。人群緊緊追隨他的每一個字,揮拳高呼。
當他提到特朗普或馬斯克時,現場噓聲四起,有人豎起中指。一種情緒宣泄的感覺在蔓延。
“他讓大家意識到國家正在發生什麽,還為沒有話語權的人發聲。”一位二年級教師迪娜·加裏貝對我說,“他願意為每個人的權利挺身而出,而民主黨不總是這麽做。”
56歲的加裏貝有著多變的政治背景。她曾是裏根時期的共和黨人,後來因為認為共和黨偏袒富人而失望,轉向民主黨。
但她對民主黨也常常感到失望。她說,如果隻看綱領,她可能會選擇綠黨,但那是浪費選票,因為他們贏不了。
在當前的情況下,她隻希望有人有所作為。
“感覺我們腳下的地毯被人猛地抽走了。”她說。
加裏貝對特朗普想要關閉教育部的做法感到震驚,她擔心這會傷害到有特殊需求的孩子。她是拉丁裔,對特朗普提出的大規模驅逐言論感到憤怒。
她擔心LGBTQ群體的權利——她自己也屬於這個群體。
與此同時,加裏貝正深陷拉斯維加斯嚴重的可負擔住房危機——這是全美最嚴重的之一。幾年前,她從亞利桑那搬來,希望能買下一套房子。但經過一番令人沮喪的尋找,她明白了:買房對她來說完全不可能。
她和丈夫、十幾歲的女兒住在一個租來的宅地上的活動房裏,一家人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而他們每周的食雜賬單已經從120美元漲到200美元。她一些同事晚上開Uber來補貼工資。
“我認識的每一個老師都買不起房。”她告訴我,“我們為賺錢非常非常努力,但這些錢最後都用來交房租了。”
人們還有更多話要說,當時報作者問人們為何前來集會時,反複聽到的回答是,“你有多長時間聽我講?”
桑德斯也不需要努力讓美國人想象那些昏暗酒廊裏,企業遊說者用金錢收買政客換取配合的場景。特朗普把這一切都擺在了明麵上。馬斯克超過2.7億美元的競選捐款,換來了他在特朗普政府中的最高職位。這個夢想將人類送上火星的古怪富豪,如今可以肆意操控本就殘破不堪的聯邦項目,這些項目原本是老人、退伍軍人和窮人的最後安全網。
“幾乎沒有哪個美國人會覺得這不是瘋了。”桑德斯在集會後台對我說。
所有這一切,都讓桑德斯更容易將他的左翼經濟分析與那些更偏中間的民主黨人的恐懼情緒結合起來,這些人一直在把特朗普視為一個威權主義的破壞者。
他還可以吸引那些本希望特朗普至少能把物價壓下來的工人階層搖擺選民。
即使在痛斥特朗普時,桑德斯也沒有忘記批評民主黨。他肯定了民主黨在推進民權、保護女性和LGBTQ人群方麵的作為,但也指出,民主黨同時忽視了底層和中產美國人的基本需求。
“我認為,特朗普在工人中這麽受歡迎的原因之一——不是因為他們認為我們該給億萬富翁減稅,”他在後台說,“他們會回應特朗普,是因為民主黨已經放棄了這片領域。”
桑德斯特別提醒,他是國會曆史上任職時間最長的獨立人士。他認為,民主黨應該做出改變,以回應當前局勢,“我們看看他們能不能做到”,否則就準備被人們拋棄。
“我希望民主黨能重新找回他們在上世紀30年代和40年代羅斯福與杜魯門執政時的世界觀,減少對企業利益的依賴。”他說,“如果做不到,我希望人們能以進步派獨立人士的身份參選,在能合作的地方與民主黨協作。”
在人群中,我遇到了薩姆·勞雷爾,33歲,泳池清潔工,特意穿上了一件寫著“吃掉富人”的T恤。
他說,他來這裏,就是為了向政府傳達:“我們已經受夠了政府為1%的人服務,卻對我們這些人毫無作為。”
像桑德斯一樣,勞雷爾談論政治時夾雜著對特朗普各種惡行的控訴,以及自己的困境。他和父母住在一起,三人都無力獨立生活。他口中的“反詐騙警察”,消費者金融保護局已被削弱。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有醫療保險的工作,此前多年沒有保障,他認為這段壓力歲月讓自己過早白發。
特朗普還準備攻擊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障。勞雷爾希望上大學、當老師,但不知道怎麽負擔得起學費。
“政府本該為我們大多數人服務。”他說,“我們已經受夠了被榨幹抹淨了。”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清潔富人家那如花園般寧靜的泳池,這讓美國的經濟不平等變得清晰可見甚至刺眼。在這座浮華與塵土並存的拉斯維加斯,他努力保持別人的化學泳池晶瑩剔透,而桑德斯式的階級反思與工人困境的主題,在這裏顯得尤為尖銳。
他的一個客戶是位住在別處的名人,但卻一直懶得修理一個嚴重漏水的泳池。
“在抽幹米德湖。”勞雷爾搖著頭說。
“我喜歡一個人獨處沉思,”他說,“我獨處沉思的地方,是富人的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