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交易帶有一位香港億萬富翁的印記,他因建立了自己龐大的商業帝國而被稱為“超人”。這位大亨的一家公司多年來一直經營著巴拿馬運河上的兩個港口,如今被卷入了中美之間更廣泛的對決之中。
因此,這位億萬富翁李嘉誠以190億美元的價格將自己的業務出售給一群財力雄厚的美國投資者,從而遠離了火線。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中國領導人現在威脅要阻止李嘉誠和他控製的長江和記實業有限公司完成這筆交易,指責這家企業集團背叛了北京。
這場對峙考驗著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在對香港商業領域行使管控權方麵願意走多遠。
香港曾是英國殖民地,於1997年回歸中國,北京承諾讓香港擁有相當程度的自治,使其得以繼續作為通往中國的橋梁,但保留自由放任的資本主義製度。作為一名華人企業家,李嘉誠利用西方投資建立了一個包括房地產、航運和電信在內的帝國,正是這種獨特模式的體現。
香港知名金融家和商界領袖表示,北京對長江和記實業與貝萊德牽頭的集團之間港口交易的潛在幹預如今危及到了這種區別。這還可能在中國經濟的關鍵時刻毀掉習近平的搖錢樹。
香港股市在過去五年中有四年錄得虧損,現在卻火爆起來——這是投資者對中國經濟熱情高漲的跡象。中國公司紛紛選擇在香港上市,而不是倫敦或紐約。這為習近平提供了炫耀的資本:自特朗普總統1月20日就職以來,標準普爾500指數下跌了約5%,香港股市卻上漲了20%以上。
律師和監管專家普遍認為,香港或北京相關當局在出手阻止這筆交易上有所顧慮,而且目前也不清楚它們能做些什麽。但僅僅是阻止交易的可能性就已經讓香港坐立不安。北京及其在媒體上的代理人幾乎每天都在對這項交易大肆批評。
中國官方報紙《大公報》上周發表評論稱,長江和記實業與貝萊德之間的協議“唯利是圖,見利忘義”,涉及“國家利益,民族大義”。負責香港政策的港澳辦在官網上轉發了這些評論。本周二,香港最高領導人李家超也發表評論,稱該協議“值得重視”。
《環球時報》的前主編胡錫進說,希望長江和記“既來之則安之……與強大祖國的利益協調一致”。
香港或北京阻止這筆交易的任何嚐試都將是非同尋常的。中國企業往往必須獲得監管機構的許可,才能將資金轉移出中國大陸。長江和記在世界各地運營港口,包括在中國,但貝萊德交易涉及的43個港口中,沒有一個在中國。長江和記的股票並未在中國大陸上市。
長江和記拒絕置評。貝萊德沒有回應置評請求。
李嘉誠之子、長江和記主席李澤钜周四在一份財報附帶聲明中表示,今年長江和記的業務環境可能“動蕩而又不可預測”。
前中國政治問題顧問劉夢熊表示,對長江和記的輕蔑和警告讓人想起“文革式的批評”,會嚇跑外國投資者。
“誰還敢來香港?”曾是金融專業人士的劉夢熊說。“如果不服從,不作犧牲品,不作政治工具,就要批鬥你、整你。誰還會來投資呢?”
香港浸會大學媒體倫理教授、《信報財經新聞》前主編陳景祥本周在一份香港報紙上寫道,北京方麵對香港商界的幹預越來越多——通過中國官員的言論和訪問向商界領袖施壓,要求他們愛國——這表明香港公司越來越難以同中國的政治分離。
陳景祥寫道,北京對巴拿馬運河交易的關注隻是“‘偉大’的企業家必須是愛國者”的又一個例子。他還寫道:“事實證明,香港公司純從經濟效益或商業角度考量問題的日子已經過去。”
商界領袖的擔憂直指香港麵臨的核心問題:香港公司是否可以自由做出自己的商業決策,還是必須像內地企業那樣考慮中國更廣泛的國家利益?
對很多人來說,這個答案將決定香港是否仍能與中國其他地區分開運作。在香港本地媒體機構被關閉、報紙出版人黎智英遭逮捕,以及數十名民主運動領袖遭到逮捕和審判之後,香港在言論自由和公民社會方麵的自主權已經受到侵蝕。
“打擊黎智英和《蘋果日報》是一回事,但打擊‘超人’李嘉誠和他的公司——香港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國際企業——則是另一回事,”祈福德(Mark
L. Clifford)說,他是黎智英壹傳媒的前董事會成員,也是香港自由委員會基金會主席。
對北京及其支持者來說,特朗普政府將商業交易政治化,阻撓投資,並以國家安全的名義征收關稅。胡錫進在評論文章中指出,拜登前總統在其政府阻止日本新日鐵和美國鋼鐵公司之間的交易時也這麽做過。
他還稱,北京方麵有理由感到擔憂。特朗普政府“要在美國港口對所有到岸的中國船隻加收額外費用,打擊中國航運和造船業”。
也有人認為,中國譴責長江和記所謂的不符合中國國家利益的行為,實際上證實了特朗普最初關於該公司受中國控製的說法。
“中國對該交易的反應默認了特朗普政府的觀點,即控製主要港口——這裏僅指巴拿馬運河——對美國構成了安全威脅,”威爾默黑爾律師事務所北京辦事處主管合夥人萊斯特·羅斯說。
“這也可能使整個香港商界受到北京更緊密的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