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客：我們從桑切斯的“事業線”中看到了什麽

裙擺指數將經濟的強弱與女性裙子的長度聯係起來——牛市時流行迷你裙，熊市時則是中長裙。在我們當前的社會政治環境下，或許考慮所謂的“胸部指數”更有意義。

Photograph by Kenny Holston / Pool / Reuters

還記得幾年前人們宣稱胸部熱潮已經過去嗎？支持這一說法的數據並不充分，但也值得注意。2017年Pornhub的一項研究表明，根據對這家成人網站搜索詞統計數據的分析，千禧一代對女性胸部的興趣不如他們的長輩。至少從2018年起，以胸部為賣點的貓頭鷹餐廳（Hooters）連鎖店不斷有門店關閉。此外，21世紀10年代巴西提臀術越來越受歡迎，這表明美國的審美熱點正從胸部迅速轉向臀部。2020年，一位20多歲的女性在Reddit的“大胸問題”板塊問道：“有人覺得大胸不再酷了嗎？”另一位用戶回複說：“現在流行屁股。”不過他隨後又安慰樓主說“胸部最終還是會再次流行起來的”。

最近幾個月，這一時刻似乎終於到來了，而胸部地位的所謂回升在很大程度上與電視和電影明星西德妮·斯威尼的走紅有關，她豐滿的胸部似乎吸引了媒體無盡的關注。去年3月，《紐約郵報》的一篇報道標題大喊“胸部是如何取勝的”，稱讚這位女演員成功地讓全國的話題再次回到了女性的胸部上。（文章宣稱：“國情谘文就是……胸部。”）同年6月，該報又宣稱“胸部回歸了”，還誇讚了上托式文胸的回歸，這種文胸顯然很受斯威尼等明星的喜愛，而《石板》雜誌也指出：“有了西德妮·斯威尼，美國重新發現女性是有胸部的。”（這位女演員本人也參與了這個玩笑，她在主持《周六夜現場》時，在一個小品中扮演了貓頭鷹餐廳的服務員，還穿了一件印著“抱歉，我有傲人胸部和正確觀點”的運動衫。）與此同時，右翼媒體認為，對斯威尼胸部的熱情關注與不斷變化的政治氣候密切相關。艾米·哈姆在《國家郵報》上寫道，這位女演員的“豐滿胸部”是一個可喜的跡象，表明我們“開始看到‘覺醒文化’的消亡”；而布裏奇特·費塔西在《旁觀者》雜誌上稱讚“傻笑的金發波霸女郎”的回歸，這類形象差點被無趣的政治正確“扼殺”。

與這些保守的專家不同，我並不認為低俗文化的回歸有什麽值得特別慶祝的；色眯眯地將女性物化，往好了說是幼稚，往壞了說是掠奪性的行為。（管好自己，失敗者們。）不過，審視關注胸部這件事的意義仍然很重要。長期存在的裙擺指數理論將經濟實力與女性裙子長度聯係起來——牛市迷你裙，熊市中長裙，但這並不完全適用於我們當前的社會政治時刻，不過考慮一下所謂的“胸部指數”可能更有意義。在公共領域，人們對胸部給予如此多關注，這反映了我們所處時代的什麽特點呢？

本周早些時候，我和無數人一樣，看到前新聞主播勞倫·桑切斯和她的未婚夫——亞馬遜億萬富翁傑夫·貝索斯一起出席唐納德·特朗普的就職典禮，我不禁思考起了這個問題。55歲的桑切斯似乎接受過一些皮膚科和美容方麵的護理，這讓她這類階層的女性看起來更年輕、身材更緊致、形象更亮麗。她來到國會大廈圓形大廳時，身穿一件白色緊身的亞曆山大·麥昆套裝，裏麵似乎是一件露膚的白色蕾絲緊身胸衣。

不用說，喜歡暴露著裝的桑切斯有權想穿什麽就穿什麽，想炫耀什麽就炫耀什麽，事實上，有些人還稱讚她展現出了一種風情萬種、無所顧忌的“拉丁阿姨”活力。（提醒一下，據《國家詢問報》報道，這位女士有著如此強烈的生活熱情，以至於貝索斯在兩人還各自已婚時的一次秘密短信交流中稱她為“活力女孩”。）然而，對於桑切斯大秀乳溝的裝扮，大多數反應都是負麵的。X平台上的用戶稱她“低俗”“不得體”（還有些人更調侃地將她比作《宋飛正傳》裏豐滿的蘇·艾倫·米施克，那個把文胸當襯衫穿的角色）。前《日落家園》真人秀明星克裏斯汀·奎因對精心設計的性感著裝並不陌生，她在推特上稱桑切斯“穿著內衣，胸部像美國宇航局要把它們發射到太空一樣”，充滿了“《日落家園》第二季的極致風格”。保守派電台名人梅根·凱利也直言不諱地（而且不是第一次）說桑切斯“穿得像個妓女”。凱利在她的天狼星XM電台節目中說：“抱歉，沒人應該談論你的胸部，他們應該談論的是就職典禮。”當有人拍到Meta的馬克·紮克伯格似乎在偷偷看桑切斯的胸部時，人們對這一裝扮的熱議達到了高潮。（當然，很難確切知道現場到底發生了什麽。在一個視頻片段中，桑切斯前麵一排的一名女子似乎彎下了腰，好像在撿地上的東西，也許這才是吸引紮克伯格目光的原因，不過他那色眯眯的學生般的傻笑肯定坐實了他是個好色之徒的說法。）後來，紮克伯格還點讚了桑切斯在當晚就職舞會的Instagram動態（有趣的是，西德妮·斯威尼也點了讚），這讓一位X用戶不禁懷疑“紮克會不會失去他的亞馬遜會員資格”。這整件事就像一部低俗的青少年性喜劇，隻不過主角換成了科技大亨。

與桑切斯的裝扮相比，梅拉尼婭·特朗普在就職典禮上穿的扣得嚴嚴實實的亞當·利佩斯外套和寬邊的埃裏克·賈維茨帽子顯得很有品味，甚至有些端莊。（一位X用戶發帖說：“我正沉浸在第四十五任第一夫人的美麗和優雅中，勞倫·桑切斯卻穿著像隻穿了件文胸一樣走了進來。”）然而，現在可不是什麽講究品味和端莊的時代，在我看來，桑切斯和色眯眯的紮克伯格似乎更符合當下那種對直白露骨的追求。（梅根·凱利的直率也與此相符。）在就職典禮上，特朗普談到了他要通過開啟一個新的“美國黃金時代”來應對國家衰落的潛在威脅的計劃，然而，這要依賴於一些相當老套的東西：仇外心理、貪婪的美國擴張主義，還有別忘了，女人就該有女人樣，男人就該有男人樣。（特朗普說：“美國政府今後的官方政策將是，隻有兩種性別：男性和女性。”）我們的科技巨頭——紮克伯格、馬斯克、貝索斯——都在圓形大廳支持這位第四十七任總統的主張。在最近一次喬·羅根的播客采訪中，紮克伯格表示，他覺得“很多企業界在文化上都很缺乏男子氣概”，缺乏陽剛之氣。他對羅根說：“有一種更崇尚進取精神的文化是有其積極意義的。”紮克伯格剛剛完成了自己的男性化改造，從一個蒼白的程序員變成了一個身材健碩、皮膚黝黑的型男，他對桑切斯暴露的胸部公然投以暗示性的目光，這似乎是特朗普就職演說的一個恰當注腳。終於，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女人再次等同於胸部，男人再次等同於欲望，秩序正在恢複，衰落正在避免，上帝保佑美國。♦

作者簡介：娜奧米·弗萊 (Naomi Fry ) 自 2018 年起擔任《紐約客》特約撰稿人，也是每周專欄《評論家筆記》的定期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