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四手準備,能否應對特朗普的“確定”和“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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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0日,特朗普將正式上任,開啓他時隔四年後的第二任期。

從正式贏得大選到就職典禮,有3個多月的過渡期。對於他的老對手中國來說,這同樣是至關重要的準備期。

“很多人還用‘不確定性’來解釋特朗普,其實經過他的第一任期,行為模式、執政理念、性格特點,外界已經非常清楚了。”香港大學當代中國與世界研究中心主任李成向BBC中文表示。

李成曾是美國布魯金斯學會中國中心首位華裔主任。他認為,特朗普一以貫之的確定性有兩點:一是希望通過增加關稅來促進製造業回流,並減少美國中產和民企的稅收;二是保守的移民政策。除了這兩點,其餘都可以交換和談判。

如果梳理中國應對特朗普上台的準備,不難發現,也是基於這些“確定性”,但中國的準備能有多大的作用,能否成功應付這個特立獨行的對手,還需要更細致地觀察和分析。

準備一:擴大內需,刺激經濟

這一策略開啓於2024年9月底10月初。當時,中國推出的經濟政策不僅非常密集,而且有著明顯的風格轉向。

密集在於,從央行、證監會、住建部,再到發改委、財政部,接連召開發布會,用一連串刺激政策不斷打消民眾疑慮,直至股市一度開啓連漲模式,在一周左右的時間裏成交量連續打破紀錄。

一個意外的例子是,央行推出了在中國從未出現過的全新刺激工具,允許銀行貸款給企業,用以回購自己的股票,這與中國過去施政風格截然不同,此前中國政府更傾向於投資基礎設施或者補貼製造業,而極力避免經濟“脫實向虛”。

這種刺激風格轉變的背景在於中國經濟的底子已經不一樣了。2017年特朗普第一任期上任時,中國的經濟增速為6.9%。

然而在疫情之後,中國經濟持續下滑,居民信心不足,以房地產為代表的資產價格低迷,中國經濟被描述陷入了一種負反饋循環。

簡而言之,老百姓信心不足,導致消費減少,企業相應地收入就下降,不得不降本裁員,這進一步加劇了老百姓對就業不穩定的擔憂,於是信心更加不足,從而采取更多的預防性的減少消費的行為,社會總需求進一步降低。

經濟學人智庫(EIU)中國經濟高級分析師徐天辰向BBC中文表示,經濟持續下滑、信心不足、資產價格低迷在中國已不是什麽新鮮事。但是,它們對社會穩定的負麵影響卻越來越大,而維護社會穩定是最高領導人的底線。

特朗普上任可能會帶來新一輪的經濟震蕩,相比於2017年中國經濟還比較強勁的時候,當前深受地產泡沫破滅和就業低迷困擾的中國經濟,麵對這種震蕩時,更加脆弱。

李成梳理了中國應對美國的不同階段——習近平剛上台,跟奧巴馬見麵時,提出新型大國關係,美方初期態度較好,很遺憾最後沒有實現;經過特朗普時代,中方提出了“雙循環”,把國內經濟循環變成重點;還強調“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有人認為是指東升西降,中國要挑戰美國,但如今中國甚至連“G2”的概念也不提了。

李成表示,中國需要調整內部經濟和外部經濟的比例,需要調整貿易的結構,擴展國內中產階級的消費能力,以此來應對美國的衝擊,因為從特朗普的貿易戰到拜登的脫鈎斷鏈,美國對待中國的態度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準備二:穩定貿易,囤積黃金

“對於未來的關稅,應該做好準備,迎接更加保護主義的做法。”經濟學人智庫(EIU)亞洲首席經濟學家馬誌昂也認為,特朗普在很多事情上都會改變主意,但關稅——特別是對中國的關稅——是過去十年中從他身上看到的意識形態一致性的關鍵領域之一。

對此,中國最顯著的準備是允許人民幣大幅貶值——到今年1月,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已跌破7.3大關,創下16個月新低。

這種貶值,使中國商品在國際市場上更具價格競爭力,從而可能預防性地抵消美國對中國商品施加的關稅影響。

此外,在金融方麵,中國采取了一增一減的策略。

減持的是美國國債。中國長期以來是全球美債的最大持有者,最高點在2013年11月,持有量達13167億美元。到特朗普贏得大選時,中國持有的美債已降至7600億美元,創下15年來最低,比最高點減少了40%。

中國同期還在大量囤積黃金。

整個2023年和2024年,中國都在買入黃金,中國央行在24個月內增加了16.6%的黃金儲備。此外,中國還通過一係列隱秘交易購買黃金,實際增加的儲備可能更大。

特朗普當選前的6個月,中國完全沒有購買,按兵不動,而特朗普當選之後的幾個月,中國突然開啓了連續的增加模式,每月都在增加黃金的囤積。

徐天辰指出,中國此舉顯然是為了減少對美國國債市場的直接風險暴露。特別是在俄烏戰爭爆發後,西方對俄羅斯實施的金融製裁,可能讓中國意識到,一旦發生極端衝突,中國在海外的金融資產將麵臨重大安全隱患。

中國的學者餘永定也在公開場合表示,中國有序減持美債,是基於對美元武器化這一風險的考慮。

準備三:外交領域,修複關係

特朗普當選後,中國也同美國在亞洲最重要的盟友日本,開始修複長期低迷的雙邊關係。

從2012年夏天開始,中日關係經曆了保釣、釣魚島國有化、中國反日遊行以及日本首相參拜靖國神社等多起事件。

2020年原本要進入修複期,但新冠疫情來襲,習近平取消了這次重要的訪日行程。這次關係回暖的契機最後被多個事件破壞,比如安倍晉三的下台和遇刺,日本核廢水排放,以及在中國發生的多起針對日本學童的襲擊事件。

今年10月,日本迎來新首相石破茂,他赴美參加APEC和G20兩場峰會,並與習近平會談。兩人會麵時表示,希望建立一個穩定和建設性的雙邊關係,並特別提到以此來應對當前複雜的國際和地區形勢。此後,日本派遣外相訪問中國,為兩國元首的互訪進行鋪墊。

香港中文大學學者堀內徹認為,石破茂是在應對即將到來的特朗普政府帶來的衝擊,同時尋求經濟利益並降低風險,因此與中國進行關係修複。但中日關係的主軸始終是美國。如果特朗普對中國施加多種不同類型的壓力,並期望日本以類似的方式跟隨,那麽中日關係將麵臨新的挑戰。

“中國和日本當前改善關係更多是應對特朗普而進行的戰術性地改善,而非立足長遠的戰略性的改善。”堀內徹表示。

此外,中國最近也與印尼進行了外交互動。

印尼是世界人口第四大國,也是東盟第一大國。東盟現在已成為中國的第一大貿易夥伴,占中國出口總額的16%,美國市場占比14%。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的2017年,中國對美國出口占自己出口總額19%,東盟隻占12%。美國市場在中國出口中所占的比重下降明顯。

然而,在中國的外交努力下,是否意味著特朗普2.0時代西方團結一致遏製中國的局麵不複存在了呢?還是說各國在特朗普的極限施壓下,會加碼對中國的遏製?

“兩種可能性都有,但在早期,破壞盟友關係的可能性大一些。”李成表示,拜登的時代,搞同盟關係,把其他國家都推到另一邊,這使得戰爭的風險在上升,這是極其危險的。但特朗普時代,他經常說一套做一套,造成各個方麵發生錯誤判斷,最終製造一片混亂,也很糟糕。

李成認為,美國兩黨對此都沒有提出好的解決方案。

準備四:台海軍演,等待交易

在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內,台灣問題迅速升溫。他在任期間共進行了11次對台軍售,成為自中美斷交以來對台軍售最多的美國總統。其中包括向台灣出售最新型的F-16戰鬥機。特朗普甚至在任期的最後兩周仍在打台灣牌,解除了美國與台灣之間所有自行設置的往來限製。

“特朗普重視的不是盟友,而是怎麽樣帶領更多的‘小弟’,所有的人都必須要配合他的政策來麵對中國。”美國山姆休士頓州立大學政治係副教授翁履中此前向BBC中文表示,過去民主黨以“結合盟友”的方式來製約中國,在亞太地區與日本、韓國、菲律賓……等國合作抗中的色彩鮮明,東亞戰略更多依賴多邊合作來對抗中國;而在特朗普時代,雙邊利益交換則成為合作的主要導向。

特朗普在競選期間直言台灣應為美國的國防支付保護費,並指責台灣竊取了美國的半導體產業。大選獲勝後,當被問及是否會承諾軍事協防台灣時,特朗普表示“我永遠不會這麽說”,並強調需要在談判中保持靈活性。他還聲稱,如果中國真的進入台灣,將對中國征收150%至200%的額外關稅。

事實上,中國在特朗普當選後持續加強在台灣海峽的軍事存在和打擊能力。例如,12月9日進行了大規模軍演,被認為是自1996年台海危機以來最大的一次軍事活動。12月底,中國對美國7家參與對台軍售的企業實施製裁。幾乎在同一時間,中國還“秀肌肉”,試飛了第6代戰機,並展示了055型導彈驅逐艦。到了1月2日,新年第二天,中國在台灣周邊進行了聯合戰備警巡。

這些因素疊加,有觀點認為,如果特朗普實施更具侵略性的貿易政策,同時在台灣問題上保持靈活身段,中國可能會在貿易等問題上做出讓步,以換取在台灣海峽更大的核心利益。

李成認為,特朗普的真實想法可能確實是台灣並非美國的核心利益,因為他一以貫之的關注點是關稅和移民,他現在的好朋友馬斯克還在說台灣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其實現在美國的政治語境已經不允許講這種話了,“問題在於如果特朗普真的要交易台灣,他將麵臨極大阻力,不僅來自民主黨,也來自他極度反華的執政團隊,以及美國民意”。

綜合來看,中國在上述四個方麵的準備,能否應對特朗普的當選?

綜合學者們的觀點,相比於特朗普的第一任期,中國此次的準備更加積極,但仍無法完全抵消其影響。有機構預測中國實際增長將在2025年減少0.3個百分點。

在具體的利益得失上,專家的觀點各有不同,但他們一致認為,混亂將成為未來一年中美關係的主軸。

“與特朗普第一任期相比,中國肯定更加積極地應對第二任期可能帶來的衝擊。換句話說,中國已經吸取了教訓。”經濟學人智庫(EIU)中國分析師李子謙認為,中國政府的刺激措施將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壓力,但不會完全抵消。預計中國2025年GDP增速將降到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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