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結婚到陰婚,一位農村女性的兩場婚禮
南方周末
2024-12-21 00:11:22
山西省晉中市麻田鎮,任美芳和冥夫的丘棺。當地喪葬習俗,晚輩先於長輩去世,棺材寄埋,暫不入土。南方周末記者 汪徐秋林 攝
網絡博主“果任兒”喜歡記錄生活:5年間公開的884條短視頻裏,她把鏡頭對準家人、朋友、剛出生的孩子,拍下出行、聚會、跳舞等生活日常,最遠去過太原、邯鄲、石家莊,最近不過家中小院和自己房間。在大多數鏡頭裏,果任兒微笑著,“勇敢”“要幸福”是她常說的話。
農村女孩任美芳來自太行山深處:父親腿腳不便,母親精神失常,因為家庭貧困,兩個哥哥之一從小被送給鄉鄰。經曆結婚、生女、離婚,2024年8月,她在前夫家門外輕生,3天後被娘家配了一樁陰婚。
任美芳就是果任兒。她微笑的照片,成為陰婚儀式上的結婚照,在互聯網上流傳。不少網民湧向她的賬號評論區,惋惜這個逝去時僅25歲的年輕女孩,一條點讚超過7000次的留言這樣說:“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沒有不幸的婚姻。”
“葬在這裏離孩子近”
娘家親人們相信,陰婚能讓任美芳在另一個世界得到安慰。
2024年11月初,南方周末記者來到山西省晉中市左權縣,任美芳出生和安葬的地方。這裏有黃黃的土,灰灰的天,磚塊瓦片構成人們生活的天地。每天都有數十輛火車轟鳴著穿過縣城,卻不載客,隻把太行山深處的煤炭運到工廠。
任美芳的娘家——左權縣峒峪鎮西峧村——在縣城30公裏外,走下國道,再往山裏進發。村裏的男人為娶媳婦,過去多在煤礦上勞作,如今前往各處打工。女人出嫁後,多留在夫家養育孩子、照顧公婆。
任美芳的人生軌跡,原本也是如此。她讀過中專,進過工廠,嚐試在城裏找過工作。2022年7月,23歲的她走向一場婚姻,嫁到離家不遠的左權縣麻田鎮上。一年後,她生下一個女兒。
然而,這段婚姻破裂了。離婚一個多月後的2024年8月9日下午,根據生前聊天記錄和家屬講述,她想念孩子來到前夫家樓下,因見不到孩子喝下農藥。送醫救治無果,第二天,任美芳離開人世。
按照當地習俗,嫁出去的女人,死後由婆家安葬;未出嫁和離婚的女人,也不能埋在娘家祖墳。8月13日,大哥任誌偉把任美芳的遺體從殯儀館接出,放進外刻“萬古流芳”字樣的紅色棺材裏,送往麻田鎮。
即將舉行的是一場葬禮,也是一場婚禮。兩天前,任誌偉及父母給任美芳結下一門“親事”,男方是麻田鎮人,2022年在左權縣礦區的一場車禍中罹難,歿年33歲,生前未成婚。
山西省作協原副主席王祥夫的小說《婚宴》描寫過民間陰婚場麵:“婚禮是快到中午時開始的。先是鼓匠們迎了出去,各舉著自己的樂器,吹著極熱鬧的曲子,走到一半又改吹一曲《妹妹你坐船頭》,再走一段又吹一曲《老鼠愛大米》……那邊的人馬也已經過來了,是八個年輕人,都衣著鮮明,護著一個彩棚,彩棚上繡了大朵的牡丹和小小的鳳凰鳥,還有黃黃的流蘇……彩棚下邊卻又不是轎,是一個遮了彩繡的小小棚子……這彩棚被吹吹打打接進到武家……武家亦在吹吹打打的音樂裏抬出一個彩棚。兩個彩棚同時被掀開,裏邊是兩個小小的牌位,牌位便被人放在了前院南房的正麵桌子上,便馬上被人用紅線綰在了一起。”
任美芳的陰婚儀式也有類似排場。儀式在公路邊舉行,以便完成後將任美芳的棺材抬上山,與男方逝者合葬。
任父任母依照習俗不出席女兒的婚禮,任誌偉和二十餘位親戚在場。男方逝者的哥哥稱任美芳為“弟媳”,希望她“一路走好”,任誌偉則抱著妹妹的棺材放聲大哭,幾次傷心得幾乎癱在地上。準備起靈時,響起劈裏啪啦一串鞭炮聲,七八個孩子戴著孝帽、穿著白色衣褲走在隊伍前頭,第一個捧著婚慶公司提前做好的二人“合照”,身後的孩子扛著引魂幡和柳樹枝,還有七八個孩子與十幾位男丁合力把任美芳的棺材抬上山。
錢是男方家出的。加上當天鑼鼓隊、演出、吃飯費用,以及給女方父母8.8萬元“贍養費”,任美芳的表叔喬海軍估算,得花十幾萬元。他覺得這場陰婚挺熱鬧,形式也和真正的結婚差不多。
任美芳的棺材當天放在了男方棺材旁邊,離她出事地點不過15分鍾腳程。當地多有為配陰婚盜掘女屍的風氣,任誌偉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如果不給妹妹選定這門“親事”,擔心以後“上墳找不到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稱希望通過這場陰婚,讓任美芳得到某種程度的安寧:“我妹到死都沒見上孩子一麵,把她葬在這裏可以離孩子近一些,以後孩子大了,不至於不知道有這個媽。”
任美芳的陰婚儀式,在公路邊舉行。南方周末記者 汪徐秋林 攝
“我想結婚,我不想結婚”
任美芳生前在網絡社交平台傾訴過對於婚姻的糾結心事。她知道,結婚意味著離開原生家庭。
1999年初春,任美芳出生在自家院子的柴火堆上,是任母為任父生下的第三個孩子。“中午該吃飯時,我媽在廁所,我看見流血了就回房叫人,後來看見她在一個柴火堆上蹲著,我妹就生下來了。”任誌偉回憶。
5年前,任父從幹活的煤窯附近,把一個流浪女子帶回家。任誌偉聽說,當時女子神誌不清,說不清家在哪裏,村裏給她取名上戶口,成為任父的妻子。
任誌偉兄妹長大後替母親尋親,家裏也陸續來過各地尋親者。2022年,他們找到母親曾經的兒女,才知道母親來自山東菏澤單縣,原姓趙,1990年前後走失,後流落到山西。
任父不識字,任母又難以和周圍人交流,這個家庭曾長期被認定為低保戶,二兒子一出生就送給鄰村一戶人家。喬海軍說,任美芳“小時候哪買得起奶粉,也穿不起新衣服,能吃的也就一點玉米糊糊”。
與西峧村其他人家相比,這一家屋子少有地沒新修門頭。但任美芳在世時很喜歡記錄她的家:約100平方米的小院地麵並不平整,空地堆著柴火、木頭等雜物,堂屋貼著褪色春聯,她的父母、爺爺和哥哥睡在不同房間,最大最亮堂的臥房屬於任美芳。她喜歡拍自己在院子裏隨節奏搖擺的短視頻,把爸爸媽媽稱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任誌偉覺得,妹妹聰明細心,性格比較獨立,什麽活都自己幹,孝敬家人,成績也更好。“讀完初中還去太原念了中專,學的園林。”
2010年前後,初中沒畢業的任誌偉出門打工。那幾年,西峧村周邊的小煤窯陸續關停,村裏人或者種田、收核桃,或者去縣城及更遠的地方。任誌偉去過太原、河北、上海謀生,他說自離家以後,對妹妹的生活就不那麽了解了。
他記得,妹妹先在縣城賣過鮮花和衣服,因為掙得太少,不幹了。二人曾一起在河北的火鍋店、太原的富士康做過活,富士康生產車間有長長的生產線,每人每天做著固定的工作,也有相對穩定的收入。但任美芳幹了沒多久,二人還是決定辭職,“她說那裏男員工太多,說的話有時讓她感覺不舒服”。
“她小名叫滿滿,2016年她在我朋友那裏上班,我跟她天天見麵。”任美芳出事後,一位網友給她的賬號留言。這位網友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自己比任美芳大六七歲,曾與任美芳在石家莊吃過幾次飯。
他記得任美芳不太能喝酒,但是朋友叫她喝她就會喝,“很單純,又很豪爽”。有朋友想把任美芳介紹給他,“我看她年齡太小了,沒好意思。”
有時沒有活幹,任美芳就在家照顧父母和爺爺,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任誌偉打工掙的錢大部分會留給妹妹,但任美芳沒錢了還會向他要。“我就生她氣,覺得錢為什麽花這麽快,兩個人為一百塊吵架。”
結婚前,任美芳和縣城裏其他男孩談過無疾而終的戀愛。“男方覺得我們家負擔太重了”,任誌偉回憶,2021年前後,妹妹的發小陸續嫁人,任美芳開始焦慮,好像要完成任務似的,也覺得應該找個人嫁了。
“我想結婚,我想擁有自己的家,家裏有他,一日三餐,脫離我的原生家庭;我不想結婚,我還有家人照顧,洗衣做飯這些,擦一擦抹一抹,我知道這些微不足道,但家裏需要……別人說的種種,我的家庭負擔太大……我會自卑聽到這些外來的聲音,我會迷失掉自己的初衷方向……但我接受那些外來聲音,我也麵對……一縷陽光我就燦爛,一條縫隙我都可以。”2021年10月28日,任美芳在社交平台寫道。
不久,任美芳通過朋友介紹認識了前夫王力(化名),二人在2022年上半年訂婚。訂婚當天,喬海軍看見,王家拿出10萬元彩禮錢擺在桌上,儀式一結束,又把錢收走了。任美芳2024年6月在與朋友的聊天中提到,這筆彩禮錢被王力存了起來,她生孩子時用了一部分。
兩家依照當地習俗辦了婚禮,寓意女方離開娘家、嫁入夫家。2022年7月的一天,王力從任家把任美芳接走——當時任美芳的床上鋪滿娘家女性親友給她納的鞋墊——來到二十公裏外的王家門口,舉行拜堂成親的儀式。
王力家緊鄰麻田鎮中心文化廣場,是鎮上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儀式現場隻有男方父母,任父任母沒有出席。“我們這的規矩,(女方)父母不能去男方家參加女兒婚禮。”任誌偉回憶,那天他和任家二十多位隨行親屬坐在台下觀禮,見證任美芳出嫁。
任美芳父母的床頭櫃上,留有三人合照。南方周末記者 汪徐秋林 攝
無可挽回的婚姻
結婚近兩年間,任美芳在網上發布過丈夫和公婆的視頻,但很少透露婚姻細節。
任誌偉意識到妹妹和妹夫婚姻異常,是在任美芳生完女兒之後。他回憶,2023年底,任美芳坐完月子,和孩子一起回娘家,稱在夫家帶孩子“連口熱飯都吃不上”。2024年春節,任美芳和孩子在娘家過年,其間丈夫並未登門,春節後她抱著孩子回到夫家,發現換了鎖。
任誌偉說,是妹夫先提出要離婚。2024年春天,他帶妹妹去過一次縣民政局,因任美芳還在哺乳期,又哄著王力,離婚手續沒辦成。
“離就離了吧。”任誌偉生王力的氣,覺得他沒盡到丈夫的責任。但他也沒聽妹妹談過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到了夏天,任誌偉聽妹妹說,離婚會舍不得孩子,隻是自己沒能力帶。任誌偉提出,可以把孩子給他養。任美芳先答應了,後來又回絕,“哥哥你也沒結婚,我不能拖累你。”
“她是報喜不報憂的人。”任美芳的發小郭蓉(化名)告訴任誌偉,她在2023年見過任美芳兩口子,當時不知道二人感情不好,任美芳也沒說王力有不是之處。
2024年6月28日下午,任美芳和王力正式離婚。那些天,郭蓉與任美芳一直有聯係。二人的聊天記錄裏,任美芳多次提及不想離婚,但還是坐上王力開往民政局的車,二人先用結婚證給不到一歲的女兒上了戶口,再領了離婚證。
“我一直勸她不要同意,但她說沒有餘地了,對方想盡辦法離。”郭蓉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不清楚二人的婚姻為何不可挽回,考慮到任美芳婚後沒工作,曾勸其爭取經濟利益。“她給他家生了個孩子,當初10萬元的彩禮(男方拿了回去),現在得要回來。沒有10萬,6萬也行,但沒有,(男方)一分錢不給。”
王力未回應南方周末記者的采訪請求。9月18日,他在網絡社交平台發帖,稱和任美芳婚後有過一段恩愛時光,懷孕期間“我和我父母都盡心竭力讓她在家生活舒服”,直到女兒出生,任美芳和王力的母親之間有了隔閡。至於二人離婚,他稱是“同床共枕的人不停懷疑”的結果,也是任美芳以死相脅。
“她自來了我家,我一天沒對她不好過。”12月17日,王力的父親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兒子在工地沒日沒夜地掙錢,他和妻子作為家中長輩伺候兒媳,把飯“一碗碗端在床邊”。
“(任美芳)除了生個孩子還付出啥了?”王力的父親稱,王家沒有拿回彩禮錢,從二人結婚到任美芳去世,紅事白事來往吃喝大多是他付錢;任美芳離婚後沒分到財產,因為財產“都是我的”。
二人在民政局備案的離婚協議書顯示,女兒由王力撫養,“從此與甲方(任美芳)無關,甲方探望女兒時須提前告知乙方”。結婚期間的債務,離婚後由王力承擔。
任美芳在網上發布的個人照片。資料圖
難以探望的孩子
領完離婚證,任美芳讓郭蓉替她保密。當晚,聊天記錄顯示,她又讓另一個發小保密。後來,她與第三位女性朋友說起,也希望對方保密。大約半個月後,她才把正式離婚的消息告訴任誌偉。
她很少與現實生活中的親友談論,卻在互聯網上向網友傾訴。一個多月後,任美芳的二哥原翠軍在短視頻平台看見妹妹直播,才知道妹妹的這場變故。
原翠軍沒與任美芳一起長大,隻在逢年過節親戚聚餐時與妹妹見麵。得知妹妹離婚那天,2024年8月4日,他在太原的富士康工廠上班,任美芳也在太原,二人約在任美芳的出租屋裏吃了頓飯。他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那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與妹妹單獨見麵”。
當時任美芳的狀態並不好,“一見麵就說自己不想活了”。任美芳和原翠軍說,她不想離婚,想念孩子,還生了病,隻是難把這些事告訴家人。
原翠軍才知道,任美芳在孕檢時查出患有傳染病。沒人能說清任美芳為何染病,但這種病的攜帶者常被冠以“生活不檢點”的汙名。
“去醫院治就好了。”原翠軍覺得事情可以解決,便給王力打電話,想替妹妹說和。“但對方斬釘截鐵地說,離婚與我妹的病無關,也不可能再複婚。”
於是,原翠軍建議妹妹在太原找工作,遠離村裏的家長裏短,鼓起勇氣重新開始。
“頭兩天還說得好好的,以後在太原找工作,還租好了房子。”在郭蓉的回憶中,任美芳離婚後也曾打算重新開始,沒想到還是出事了。受訪親友們認為,見不到孩子令任美芳情緒激動。
離婚後,任美芳多次與朋友談起想念孩子。6月27日,她對郭蓉說,想孩子想到不行。6月29日淩晨,她在短視頻平台上發了離婚證照片,並配文:“我的寶貝閨女啊,我永遠是你媽媽,媽媽舍不得你,但我……”
7月11日晚上,她從太原趕到麻田鎮,打算看女兒,並和王力複婚。但第二天,她對朋友說,在王力家門口等了五六個小時,沒見到人。
王力的父親稱,離婚後四十天,任美芳看了四次孩子,“前三次來我家找孩子都進了派出所”。他解釋,離婚協議規定,任美芳想看孩子得通知王力,至於進派出所,是因為“她來了我家以後她不走”。
在他看來,任美芳探望孩子時情緒激動,有時甚至說要抱著孩子一起怎麽樣,因此“不能讓她隨隨便便一個人看孩子”。
“假如我直接去他家抱走孩子,是不是犯法?”任誌偉事後打開妹妹的手機,發現8月9日15:55,任美芳曾發消息給左權縣一位律師。此前幾天,她向這位律師谘詢孩子撫養權問題,並計劃8月9日見到孩子後,回縣城與律師商量要回撫養權。
18:28,律師問任美芳,是否還來辦公室。他不知道,兩個小時前,任美芳已在前夫家樓道裏服下農藥。
次日,救護車載著已腦死亡的任美芳開往王力家。親人希望她的孩子能見母親最後一麵,但未能如願。
“我們離開麻田時,連著壞了三台車,當時我在想,是不是我妹看不見女兒,所以死後也不願意離開這裏。”任誌偉說。
2024年11月,山西晉中,任美芳家客廳。南方周末記者 汪徐秋林 攝
安慰與紀念
通過配陰婚,任美芳葬在了麻田鎮。在親人眼中,這是對她身後事最好的安排。她的兩場婚禮,甚至是同一家婚慶公司操辦的。
消息傳到互聯網上,激起一片罵聲。網友們說,任家是為了掙陰婚彩禮錢,將任美芳的遺體賣了出去。
麵對南方周末記者,任誌偉多次解釋,陰婚是當地根深蒂固的習俗。38歲的喬海軍參加過“記不清多少次”的陰婚儀式,11月上旬,他離開任美芳的墳墓後說,最近周邊礦上有沒結婚的男性去世了,到時候又會有一場陰婚。
曆史記載和學者調查佐證了任家的自辯。人類學家鄧國基曾表示,“華人都認為人死後靈魂就會去下麵,下麵的靈魂也跟我們人一樣有社會生活。如果你生前還沒有結婚,下去是會孤單的。陰婚本身的功能是安慰死者,也安慰活人。”(詳見南方周末2021年1月報道《民間冥婚調查:“根深蒂固的是中國人對死亡的理解”》)
更多網友選擇其他方式表達安慰。不少女性在任美芳的短視頻賬號留言,訴說自己的不幸與同情:“我雲南遠嫁山西,熬了20年的婚姻,去年離婚了,淨身出戶。離開了的婆家,回不去的娘家,我沒有想過死,我要好好的活著。”“傻妹啊,以前我也跟你一樣的經曆,也是一樣熬過來了,你為什麽那麽想不開呢。”
幾乎每天晚上,任誌偉都要在網絡直播中回答網友對此事的疑問。網友鼓勵他為妹妹討說法。他以父親的名義,起訴王力及其父母侵犯任美芳的生命權、身體權和健康權;左權縣法院已受理該訴訟,將於年內開庭。
廣東汕尾網友劉琦琦製作了幾本紀念相冊,其中一本取名為“果任兒意難平”,裏麵有任美芳和孩子、家人的合照。
劉琦琦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她是一位以製作電子相冊為業的單親媽媽,曾遭遇家暴,原生家庭不好,但她沒有想過輕生。看見任美芳的故事後,劉琦琦“想以自己的方式給她家人一些安慰”。
如今,這本相冊就擺在任美芳家中的沙發上。這個家裏依然掛著任美芳出嫁時張貼的“囍”字,但當時鋪的紅色地膠已斑駁,被一塊塊黃土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