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丈夫推下懸崖五年後,她還在起訴離婚
文章來源: 南方周末 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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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時的王暖暖。視頻截圖
被丈夫推下懸崖5年後,僥幸撿回一條性命的王暖暖還沒離成婚。
2024年8月,37歲的王暖暖做了媽媽。這被她形容為“奇跡”。墜崖後,她因需手術治療,不得已將孩子引產,並被醫生宣判失去生育能力。現在這個孩子,她稱是用輔助生殖技術孕育的。
她是中國孕婦泰國墜崖案當事人、電影《消失的她》原型,王暖暖是她為自己取的化名。2019年6月,王暖暖和丈夫俞某冬在泰國旅行期間,被丈夫推下34米高懸崖,致使全身17處骨折。經過三次審理,2023年6月,泰國皇家法庭公布了三審即終審判決結果,俞某冬蓄意謀殺未遂罪名成立,被判33年零4個月有期徒刑。
刑事案件終結後,2023年9月,王暖暖向南京市秦淮區人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王暖暖的代理律師柳錦目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法院非常重視,當天就立案。但一年多過去,王暖暖依舊未收到開庭通知。
柳錦目稱,之所以遲遲開不了庭,是“卡”在程序上。他解釋,通常離婚案的被告如果在境外,法院會把司法文書用域外送達的方式送給對方,通知被告前來開庭。如果被告在國內服刑,法官可以到監獄裏開庭。而俞某冬是在境外服刑,泰國監獄無法把人放回來開庭,國內的法院也無法到泰國監獄裏開庭。
柳錦目從主審法官處了解到,該案麵臨的情況屬國內首例,無先例可循,隻能溝通和協調。柳錦目說,該案已通過最高人民法院國際合作局聯係泰國的外交部門和司法部門,目前初定方案為視頻開庭。柳錦目認為,視頻開庭是最合適的開庭方式,但最終能否實行,仍是未知數。
王暖暖稱,因為尚未離婚,且在婚姻存續期間生下孩子,今年9月她在為孩子上戶口時,被告知孩子生父隻能是俞某冬。王暖暖無法接受這一結果,暫未給孩子上戶口。
2024年12月5日,柳錦目介紹,當地戶籍部門正按照非婚生類型為王暖暖的孩子辦理戶口,目前仍在審批中。
“我的生育時間很少了”
南方周末:從你的視角來看,五年前你經曆了什麽?
王暖暖:就是一個賭徒和一個正常人,匹配了一段不合適的婚姻,兩個人三觀、經曆和學曆等都無法匹配,最終導致了墜崖的悲劇。
南方周末:現在困擾你的問題是什麽?
王暖暖:我現在和俞某冬仍是夫妻關係,如果我的寶寶上戶口,就會變成婚生子,也就是與俞某冬變成父子關係。這個關係是解除不了的,而且未來可能還會涉及給俞某冬養老、小孩考公等問題。考慮到不想給寶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目前為止還沒有辦法正常上戶。
南方周末:孩子生下來之前,你知道會麵臨上戶口的難題嗎?
王暖暖:知道,我不是不懂法。我37歲了,我的身體曾被醫生判過不孕不育,之前的引產對我身體的影響特別大。生孩子前,我AMH值(注:抗繆勒管激素,是評估女性卵巢儲備功能的重要指標之一)很低,隻有0.2ng/mL左右,而且我的子宮內膜特別薄,醫生再三跟我說,我的生育時間很少了,也就是一兩年的事,如果不成功以後就不用再想生孩子這件事情了。為此,我做了輔助生殖,排了三次卵,移植五次胚胎。
南方周末:為什麽想生孩子?
王暖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當媽媽也是我的訴求之一。
南方周末:輔助生殖是在國內做的嗎?
王暖暖: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的,因為我是公眾人物。現在很多人對婚姻失望或者恐婚,如果有輔助生殖這條路,她們會有所期待和向往,我還是想把這個口子給關上,希望大家走正常的那條路。
南方周末:不能離婚對於你來說,意味著什麽?
王暖暖:如果離不了婚,我就沒法開始新的感情,也就沒辦法生自己的寶寶。我之前嚐試著去婚介所登記,去尋求新的開始,但是因為我還處於婚姻關係中,婚介所沒有讓我登記。
南方周末:你去婚介機構的目的是為了生孩子嗎?
王暖暖:不是的,當時就是想重新開始。我的上一段婚姻結束了,但我還年輕,希望能碰到一個情投意合、三觀一致的人,我們重新組建家庭、生孩子,未來相互扶持依靠。前半生沒能夠把婚姻弄好,後半生能不能再重新來過。我也向往幸福,也希望自己能夠晉級做父母,也希望孩子能夠有個完整的家庭。
南方周末:被丈夫推下懸崖,沒有讓你對婚姻失望嗎?
王暖暖:可能我在國外待得比較久,我的很多想法並沒有那麽偏激。我對婚姻的理解就是寧缺毋濫,再三考察,盡可能去選擇三觀正的人走一段健康的婚姻,而不要隨便把你的人生托付給一個不靠譜的人。如果你找錯了伴侶,那很可能你會失去健康、快樂、事業,和對未來的憧憬,我就是實實在在的例子。
“死去的回憶湧向我”
南方周末:俞某冬殺妻未遂案判決結果,你滿意嗎?
王暖暖:俞某冬蓄意謀殺未遂罪名成立,被判33年零4個月有期徒刑。對於這個結果,我肯定不滿意,他造成我五個半月的寶寶引產了,要一命抵一命。雖然不滿意,但是我依然尊重法律。
南方周末:俞某冬將來會出獄,你會怕嗎?
王暖暖:不怕。人要是活在驚恐和懼怕裏而寢食難安的話,沒等到人家出獄,你自己都折壽了,何必呢?
南方周末:俞某冬及其家人是否知道你提起離婚訴訟的事?俞某冬是什麽態度,有沒有提出什麽要求?
王暖暖:他們知道我提起離婚訴訟。俞某冬的態度我不知道,因為他在泰國服刑。他家人的態度變化多端,2019年,墜崖後沒多久,他母親曾提出3000萬元的賠償金額,說他兒子犯罪是因為我生意做得太成功了,賺的錢太多,導致他兒子做錯了事情,才會被捕入獄,必須要我給她賠償。在我拒絕高額賠償後,他母親就轉變態度了,說她不管了,讓我自己找俞某冬處理離婚的事。
南方周末:你覺得和五年前剛墜崖時相比,你有什麽變化?
王暖暖:五年前我追求健康,現在我還是追求健康。五年前我一直在做手術,現在我手術也沒有做完。五年前我希望把婚離掉,現在我還在打這個離婚官司。這些都是我生活的維度,沒有太大變化。
南方周末:墜崖後,你有得創傷後遺症嗎?
王暖暖:有,通常是看到某個場景或者某個實物才會應激,精神上衝擊太大了,這個不是我能控製的。比如說,在墜崖之前,我和他經常光顧某一家飯店。現在有個朋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邀約我去這家飯店吃飯,那種“死去的回憶”會一下湧向我,那個時候我的事業很輝煌,我的一切都是人生巔峰。但是後麵發生了那麽多不幸的事情,人生就好像走了一個大循環一樣,感慨萬千。
南方周末:那你會去嗎?還是說讓你朋友換個地方?
王暖暖:會去。因為除了這個飯店以外,我們還有很多共同的回憶,比如說我們覺得好用的洗沐用品、喜歡穿的衣服品牌等,如果我每個都去回避的話,我不用生活了。所以我必須麵對,它會讓我痛苦和流淚,沒關係,給我十分鍾,我調整一下就好。
“我沒有賣慘圈錢”
南方周末:你現在每天的工作和生活狀態如何?
王暖暖:現在我的工作是做自媒體,拍短視頻,帶寶寶。寶寶帶給我很多幸福感。
南方周末:你身體恢複得怎麽樣?
王暖暖:還行吧,肯定大不如前,沒辦法恢複到正常人,站10分鍾腿就會腫,一天隻能走五六千步。我走路還是很瘸,你們看視頻看不太出來,是因為我在拍視頻的時候會刻意控製,拍到比較瘸的畫麵,我會刪掉重新再來。我還是希望在大眾麵前展現一個比較好的樣子。
南方周末:網絡上有人評價你是“堅強女性”,你認同這種看法嗎?或者說,外界並沒有看到全部?
王暖暖:認同,我覺得我挺堅強,他們也確實看不到我的全部。因為未經他人苦,你很難了解我到底受了怎樣的精神創傷以及生活的困苦,大家隻能感受冰山一角。
南方周末:網絡上有一些對你的質疑聲音,比如你在網上一遍又一遍講述自己曾經的遭遇,被指“賣慘圈錢”,你覺得是這樣嗎?
王暖暖:我覺得“賣慘圈錢”這是一個很無知的概念。說我賣慘的人,一定是沒有看過我直播的人幻想出來的,因為看過我直播的人會發現,我直播時很堅強的,我極少掉眼淚,可能隻有在提到那個引產的孩子時才會掉眼淚。我沒有賣慘,也沒要任何人同情我或者可憐我。
我也不認為我在圈錢。圈錢是指通過不正當手段得到本不該屬於你的錢,比如賣假貨賺取暴利,賣慘讓別人給我捐錢等,我並沒有這樣做。我直播帶貨的行為和我在線下開一個超市是一樣的,出賣我的勞動力去賺我應得的銷售提成。
南方周末:你怎麽看待商業活動與個人經曆傳播之間的界限?
王暖暖:我賣貨就是賣貨,哪怕一天十幾個小時,我都不會去扯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我不可能一邊跟你講這個一邊在賣那個,我不是認知那麽低的人,要不然我不會是企業家。
南方周末:你的短視頻賬號中,很多視頻是你那段被反複拿來說的個人經曆,你的粉絲可能也會從你的賬號進入到你的直播間買東西。你覺得你的身份標簽和你直播賣貨之間沒有關係嗎?
王暖暖:你說的這個問題壓根是不存在的,直播賣貨跟墜崖是兩套完全不同的邏輯。直播賣貨是我現在主要的收入來源,我還會去幫助一些弱勢群體,這些是我目前生活的重心和主體,跟原來那攤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沒有太多的綁定。
南方周末:你的意思是在你直播間買東西的人,並不是衝你的身份標簽去的?
王暖暖:我直播賣貨時專業度很強,我隻講商品,不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且在直播過程中,我會反複說一句話,就是有需求再買。所謂的引流、轉換,完全是不相幹的事。如果有喜歡我的粉絲,他剛好也來下單,也很好。但是我希望這種下單是出於他家裏剛好要用這個東西,而不是出於我是誰,有什麽樣的經曆,這個完全不搭界的。
南方周末:有網友指出,你的孩子出生不久後,你曾在鏡頭前展示了一款1-3歲幼兒喝的三段奶粉,這與你孩子的年齡差距過大。你能否解釋一下當時合作的背景?
王暖暖:沒有什麽好解釋的,建議你們去跟平台方溝通一下。
南方周末:“墜崖案幸存者”的標簽,你覺得對你是一個局限嗎?想過擺脫這個標簽嗎?
王暖暖:是個局限,很多對我的錯誤認知,比如賣慘圈錢,都是因為這個標簽引起的。墜崖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它就是我人生當中的一個經曆。不要想去強調它,讓它成為我的標簽,也不要想去弱化它,好像這件事情在我生命當中不存在一樣,認真、客觀、理性地對待它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