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對抗特朗普的新招數：發起“供應鏈戰爭”

Skydio提供的自主無人機沒有中國供應鏈的風險。然而，在美國大選前幾天，中國的製裁切斷了其重要的電池供應，暴露了它的弱點。Laura Mort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廉價無人機的世界裏，Skydio是美國人最大的希望。它的自主飛行器為美國國防和警察機構提供了中國製造商之外的另一種選擇，可以擺脫依賴中國供應鏈帶來的安全擔憂。

但在美國總統大選前幾天，中國當局對Skydio實施了製裁，切斷了對該公司至關重要的電池供應，讓人們清楚地看到Skydio的薄弱之處。

一夜之間，總部位於加州聖馬特奧的美國最大無人機製造商Skydio隻得匆忙尋找新的供應商。這減緩了Skydio向包括美國軍方在內的客戶的交付速度。

“這是對Skydio的攻擊，但也是對你們的攻擊，”該公司首席執行官亞當·布裏告訴客戶。

此舉背後是中國領導人向特朗普發出的信息：如果打擊我們，我們會更猛烈地反擊。特朗普承諾對中國實施新的製裁和關稅，並且最終贏得大選。

從競選活動到內閣任命，特朗普都明確表示，他認為與中國在貿易和技術方麵的對抗是不可避免的。第一屆特朗普政府期間，中國在美國實行關稅和貿易限製後采取的大多是象征性的對等措施。專家表示，這一次，中國準備升級其回應，並可能針對美國公司采取積極和有針對性的反製措施。

中國領導人向承諾對中國實施新製裁和征收新關稅的特朗普發出了明確的信息： 如果攻擊我們，我們的還擊會更狠。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在貿易戰1.0期間，北京相當謹慎地應對美國設置的關稅，”華盛頓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中國問題學者任白明(Jude Blanchette)說。“現在，他們正在表明自己的忍耐限度，並實施打擊，”他說。“很明顯，出於政治原因，北京不願眼睜睜地看著新一輪關稅大潮的到來。”

中國有時間準備。在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內，北京的官員開始起草與美國的策略相應的法律，允許中國製定黑名單，對美國公司實施製裁，切斷它們獲得關鍵資源的渠道。其目標是利用中國作為世界工廠的地位來實施懲罰。

自2019年以來，中國製定了一份“不可靠實體清單”，以懲罰損害其國家利益的公司，它還製定規則，懲罰遵守美國對中國實體限製的公司，並擴大了出口管製法。這些法律的影響範圍得到了擴大，使北京有可能遏製全球對稀土和鋰等關鍵材料的獲取——從智能手機到電動汽車，這些材料都是必不可少的。

這些新工具是一份中共出版物所描述的“為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維護國家和人民利益提供法律支持”的一部分。

自2019年以來，中國已製定規則，使其有可能限製全球對稀土和鋰等重要材料的獲取，而這些材料是智能手機和電動汽車的關鍵。China Network/Reuters

總的來說，這一戰略標誌著深思熟慮的轉變，目的是應對預期特朗普上任後會采取的政策。該戰略的後果可能會嚴重擾亂美國公司的運營。

這增加了企業和經濟的風險，與此同時，美國新政府正準備打響第一槍，開啟兩國之間可能會變得更加殘酷的第二輪貿易衝突。

華盛頓與北京的關係本來就很緊張。拜登總統在很大程度上延續了特朗普的對抗性政策，通過製裁懲罰一些中國公司，並限製其他公司進入美國市場。本月，美國政府宣布對29家中國公司實施禁令，原因是這些公司與中國西部新疆地區的強迫勞動有關。

周一，特朗普更進一步。這位候任總統表示，他將對所有從中國進入美國的產品額外征收10%的關稅。

對於為了對抗美國政府製裁，中國將不惜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中國已經做出了預告。

9月，中國當局指責Calvin Klein和Tommy Hilfiger的母公司PVH“歧視”新疆的產品，並將其列入“不可靠實體名單”。這是北京第一次懲罰一家為遵守美國貿易規則而將新疆棉花從其供應鏈中剔除的外國公司。

幾周後，一家與中國互聯網監管機構有聯係的智庫呼籲對美國芯片公司英特爾進行審查，理由是英特爾銷售的產品“不斷損害”中國的國家安全和利益。上一家接受網絡安全審查的公司是美國芯片製造商美光，該公司最終被切斷了向中國很大一部分市場供應芯片的渠道。

在受到網絡安全審查後，美國芯片製造商美光公司被禁止向中國市場的大部分地區供應芯片。Steve Helber/Associated Press

中國的規定使PVH和英特爾陷入了這兩個全球超級大國之間的爭鬥中。其他公司可能很快就會發現自己處於類似的境地。企業麵臨的難題是，在遵循美國貿易限製措施可能引發中國報複的情況下，是否以及如何遵循這些措施。

專家表示，中國的意圖可能是迫使企業重新考慮自身的商業行為。與此同時，中國官員需要在懲罰方麵取得平衡。如果他們在懲罰外國公司方麵做得太過，可能會在金融市場對中國經濟感到擔憂時嚇跑投資者。

在某些情況下，中國公司仍然需要美國提供的產品，包括電子設備中的微芯片，乃至中國農民用作牛飼料的大豆。中國許多國有企業仍在使用英特爾芯片驅動的電腦。

“他們處於兩難境地，既想向美國政府發出信號，又不想讓外國投資者和公司太害怕，”谘詢公司Control Risks的中國問題專家安德魯·吉洛姆說。“他們希望企業知道，過於積極地遵守美國和其他國家的法規是有代價的。”

他說，這種戰略正在演變成一種看起來更像“供應鏈戰”的戰略。

盡管如此，對於許多依賴中國多於中國依賴它們的公司來說，北京有能力讓它們遭受巨大痛苦。無人機製造商Skydio花了數年時間在中國以外建立供應鏈，但在電池這一關鍵項目上仍然依賴中國。

本周，特朗普表示，他將對所有從中國進口的產品額外再征收10%的關稅。Li Ziheng/Xinhua, via Associated Press

在中國實施製裁之後，沒有什麽快速的解決辦法。進行必要的設計更改和找到新的供應商可能需要幾個月的時間。Skydio在聲明中表示將被迫對電池進行定量配給。這意味著包括消防部門在內的客戶每架無人機隻能得到一塊電池，這嚴重限製了續航時長。

“如果有任何疑問的話，這一行動清楚地表明，中國政府將把供應鏈作為一種武器，將他們的利益置於我們的利益之上，”Skydio寫道。

中國共產黨的小報《環球時報》的一篇社論慶祝了對Skydio製裁的成功，並在標題中指出，“被中方製裁的美企‘喊疼’撕開美式假麵。”文章說，這樣的報複是理所當然的，因為Skydio是美國政府在中國境外建立“非紅供應鏈”努力的一部分。

《環球時報》還寫道，Skydio的解決方案很簡單。不要“充當美國遏製中國的工具”，否則就要“持續承擔這樣做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