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林，被好兄弟追債89億

繼永輝超市之後，又一家老朋友蘇寧易購向王健林的萬達追起了債，兩家加起來總金額約89億元。剛剛等來救命錢的王健林，如今算是有了新煩惱。而截至2024年6月末，大連萬達商管合並口徑有息負債1375.61億元，下一個討債的債主會是誰？

一個多月前，太盟攜中東財團的600億元戰略投資悄然落地，像一場及時雨，成功化解了萬達上市失敗後380億元對賭陰影的重壓。懸在王健林頭頂的對賭利劍，眼看著就要消失了。

許多人不由得為王健林鬆了一口氣，這場曆時8年的上市對賭戰，終於可以畫上句號了。沒想到，最近王健林又陷入到新的煩惱中，老朋友們一個接一個地向他追起了債。

最新向萬達發起訴訟的是“老搭檔”蘇寧易購。10月22日晚，ST易購突然發布一則仲裁公告，要求萬達向蘇寧易購及其子公司支付股份回購款50.4億元。根據公告，事件涉及蘇寧易購2018年對萬達商管的戰投事項。

而在此之前，大連萬達商管的另一個股東永輝超市，已通過仲裁的方式向萬達討債。10月14日，永輝超市提出，要求王健林等人，支付萬達商管剩餘股份轉讓價款及違約款38.59億元。這意味著，半個月內，王健林遭兩位老朋友討債，金額約89億元。

無論是蘇寧易購的張近東，還是永輝超市的張軒鬆，它們都曾是參與過萬達上市的戰投股東。其中，王健林與張近東二人，更是多次共渡危機、互相扶持。但如今，在缺錢的背景下，老朋友們不得不和王健林對簿公堂了。

01、遭“老搭檔”們催債89億

從業務合作的角度來看，蘇寧易購對萬達的仲裁顯得有點突然。6個月前，蘇寧易購在東莞的首家旗艦店（Suning Pro）剛在東城萬達廣場開業，蘇寧易購和萬達方麵還派出高層代表參加了開幕儀式。

一位東莞本地的商業從業人員透露，“萬達廣場給了蘇寧總共3層的位置，可以說是廣場的核心位置”。而基於以往的戰略合作，兩家在商業零售上的布局，也是在不斷深化。

在一位萬達內部人員看來，過去多年來，盡管萬達和京東、騰訊、永輝超市等都達成過股權層麵的合作，但具體到線下的業務合作上，與蘇寧易購的合作存在感最強，“比如在營運方麵，京東店在萬達體係內就不多，永輝超市和萬達廣場的合作也很少。”

上述員工告訴《財經天下》：“由於蘇寧易購在萬達有股份，有一些在萬達的店鋪，如果不按時交租，公司可以不作強製要求，其他公司就不行。”

兩位多年老搭檔為何突然反目？還要從王健林的漫漫上市路說起。2016年9月，王健林將萬達商業私有化，試圖通過借殼在A股上市。根據和投資方的約定，萬達必須在2018年8月31日前完成在內地主板市場上市，否則就要向投資者分別支付12%和10%的單利。

2018年1月，眼見著對賭日期將至，始終無法敲開A股大門的王健林，找來了一群商業大佬幫他渡劫。融創、京東、騰訊、蘇寧易購四家公司與萬達簽署了一份《戰略合作協議》，隨後給萬達注入了340億元的資金，萬達商業也更名為萬達商管集團。

其中，騰訊投資100億元，持股比例為4.12%；京東投資50億元，持股比例2.06%；蘇寧易購和融創中國分別投資95億元，持股比例3.91%。

這之後萬達的上市路依然走得坎坷，2021年，王健林想開了，不再眷戀A股，他推翻了原有的上市主體大連萬達商管，重新推出珠海萬達商管這個新平台，並將萬達體係內輕資產業務裝進去，轉戰港股。

隨後，王健林幾乎傾盡全力推動珠海萬達商管上市，但多年後，還是沒能如願，那些盼著拿到投資收益的股東們，都沒有等來期望中的高額投資回報。

針對萬達和蘇寧易購之間存在的50億元股權回購款協議，萬達方麵知情人士表示，“根據雙方此前簽訂的投資協議，蘇寧要求萬達回購股權的理由不能成立，萬達也不存在所謂違約的問題”。

該人士還表示，“蘇寧所持大連萬達商管股份已被公安機關查封凍結，客觀上也不具備回購的可操作性。萬達方麵正積極通過法律程序維護合法權益”。對此，蘇寧易購回應稱，“公司依法維權，案件仲裁已經受理，將按照仲裁程序依法履行”。

蘇寧易購和萬達之間的糾紛真相，還有待仲裁結果公布。不過，這並不是王健林麵對的第一個催債人。不久前，永輝超市的一紙仲裁申請，同樣將其與大連禦錦之間的債務糾紛公之於眾。

永輝超市起訴的對象大連禦錦與萬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從工商資料來看，大連禦錦母公司是大連一方，背後的實控人為王健林的多年好友——孫喜雙。

熟悉萬達的人，對孫喜雙這個名字不會陌生，他是王健林30多年的摯友。大連一方是孫喜雙個人掌控的公司，同時也是萬達商管的重要股東。

而永輝超市老板張軒鬆同樣是在2018年選擇重金押注的萬達商管，期待坐享一輪資本盛宴。2018年12月，永輝超市通過受讓大連一方集團持股，以35.31億元入股萬達商管。

2023年，眼見著萬達商管上市無門，永輝向萬達發起了股權回購條約，要求45.3億元出售此前買的股權，由大連禦錦分8期支付。

也就是說，兜兜轉轉五年，永輝超市當時買入大連一方持有的萬達商管部分股權，如今又需要重新回到大連一方集團手中。對於付款約定，王健林、孫喜雙及大連一方集團將為剩餘轉讓價款的支付提供擔保。

然而， 永輝超市原本應於9月30日收到的3億元第四期轉讓款，卻遲遲沒有收到，最終發起了仲裁，要求支付剩餘款項及違約金38.59億元。在這些糾紛背後，也牽扯出了王健林和老朋友之間的前塵往事。

02、王健林的“友情危機”

在商業大佬的圈子裏，王健林一向被視為重義氣的“大哥”。他曾多次在媒體采訪中表達對友情的重視，“做生意要講情義，真正的朋友在你困難的時候能伸出援手，合作的時候彼此信任。”

最早於2016年，萬達商業從港股私有化時，王健林傾情喊話過股東，“我做了很多行業，有多少次投資，很多朋友跟著我一起投資，每一單賺著都很開心，唯獨這一單，跟著我的朋友虧錢了。這是很重要的一點，不能對不起我的朋友和股東”。

在萬達集團內部，王健林的“重義氣”被不少員工所公認。曾在萬達工作過的員工對《財經天下》表示，“老王對自己以前共事的夥伴很重情義，以往很多總裁都是他的老夥伴，王健林對他們會委以重任，甚至出問題了還會念舊情”。

王健林在公開場合對朋友們也經常稱兄道弟，不吝讚美。他稱呼孫宏斌“兄弟”，讚柳傳誌是自己十分敬佩的企業家之一，和建業集團董事長胡葆森私交甚篤，在互聯網領域，馬雲、馬化騰等人也經常是王健林的“座上賓”。

在眾多大佬朋友中，張近東與王健林之間絕對算得上一對“老鐵”，兩人創辦的公司也曾有過深度合作。2018年1月，雙方之間的關係更深了，蘇寧出資95億元入股萬達商業，2019年收購萬達百貨37家門店。兩個商業大佬也越來越信任對方，萬達麵臨的兩次對賭危機，蘇寧易購始終在其左右。而願意陪伴王健林一路闖關到底的，還有他的多年摯友孫喜雙。

作為王健林朋友圈中的“骨灰級”存在，孫喜雙更是多次在王健林遭遇困境時出手相助。和王健林雷厲風行的氣質不同，孫喜雙說話慢聲細語，年齡比70歲的王健林大一歲，一路陪伴著萬達發展壯大，不過其本人極其低調，很少出現在公共視野。

而在萬達版圖中，孫喜雙以股東身份涉足多個領域，無論是萬達院線、萬達商管抑或是萬達影視，都有孫喜雙的身影，他也因此被外界戲稱為王健林“最好的合作夥伴”。即使是孫喜雙要將大連一方遷到北京時，也把總部搬到和萬達集團總部同一個位置。

在萬達多次的對賭上市進程中，王健林的朋友圈越擴越廣，和這些企業家之間的友情，不單體現在他個人的社交活動中，更多還反映在萬達集團的眾多戰略合作裏。

《財經天下》梳理曾參與過戰略投資萬達的曆屆股東發現，它們有國資背景的蘇州國資戰略入股，有融創、碧桂園等地產大佬助陣，有京東、騰訊、螞蟻等互聯網巨頭，還有國際私募巨頭太盟、中東財團等。

相比之下，蘇寧易購、永輝超市算是最早入股的戰略投資人了。然而，商業世界瞬息萬變，曾經的好合作夥伴如今都麵臨著缺錢的煩惱。過去幾年，伴隨著房地產市場的劇烈波動，商業大佬都在尋找應對之策，日子普遍不好過。

即使是一起打拚了30多年的孫喜雙，也沒有太多的真金白銀為友誼充值。企查查相關信息顯示，從2021年開始，孫喜雙多次將其持有的萬達商業股份質押給廣發銀行、渤海銀行、大連銀行等金融機構，其掌控的大連一方，截至目前，有4起涉及股權凍結的案件。

而另一邊的蘇寧易購也在積極自救，四處尋找資金來給公司補充流動性。曾經投給萬達商管的這筆巨資，自然成了追討的對象。

不過，讓王健林頭疼的事情或許還不止這些。伴隨著蘇寧易購、永輝超市等老股東退出的訴求，其他曾一起投資過萬達商管的投資者，也都開始不淡定了。

03、下一個討債的會是誰？

隨著珠海萬達商管的上市對賭大限到期後，許多新舊投資者已經各自有了決定。

一些等不及的戰投方，已經在2023年底的窗口期選擇退出。例如碧桂園已宣布於2023年12月向萬達方轉讓萬達商管1.3億股股份，交易對價約為30.69億元。

而另一邊，戰投方太盟投資選擇持續押注。相關公司的董事長和法定代表人，也由萬達老將肖廣瑞變更為太盟中國總裁黃德煒。

今年9月份，大連新達盟公司的注冊資本由162.1億元增至405.2億元，投資總額變更為513億元。這筆“救命錢”的落實，讓懸在王健林頭上的上市對賭警報暫時得以解除。

然而，光靠太盟和中東財團的600億元資金，並不能讓王健林從上市失敗的緊迫感中完全解脫。上市失敗後，王健林不僅要考慮新戰略股東的要求，也要想辦法平衡好舊股東的利益。

尤其是對於此前參與投資母公司層麵——大連萬達商管的老股東們，許多事情都缺少一個下文。

最典型如，2018年1月，京東、騰訊、蘇寧、融創四巨頭一股氣拿出340億元，但參股大連萬達商管的“四大巨頭”們，此前一直沒有傳出相關套現離場的動作。可對企業來說，現金流就是生死線，很多投資者都沒有耐心等下去了。

在某社交平台上，不少股東呼籲融創退出萬達投資套現百億。不久前，市場上一度流傳，京東、蘇寧易購也要退出大連萬達商管戰投，如今蘇寧的退出算是靴子落地，京東還未明確對外表示。

對王健林而言，如何安撫這些投資者的情緒，保證他們的利益，也是擺在麵前的一個難題。當前，從公開信息看，萬達流動性危機並未隨著新戰投的落地而完全解決，大連萬達商管的債務缺口依然是擺在王健林麵前的難題。

大連萬達商管債券中期報告顯示，截至2024年6月末，大連萬達商管合並口徑有息負債1375.61億元，其中一年內到期的有息負債302.69億元。

為了補充資金流動性，今年以來，包括萬達總部所在的北京萬達廣場，以及位於上海、杭州等城市的優質資產，都被萬達出售。而萬達也將輕資產業務相關人員，整體都搬遷到了珠海橫琴，另設總部。

不僅如此，10月14日，萬達還“清倉”了好萊塢大廠傳奇影業，賣掉了大連萬達集團所持有的剩餘股權，但對於具體財務細節並未透露。

在忙著“賣賣賣”的同時，王健林還對大連萬達的人事任命做了重大調整。10月18日，大連萬達商管原董事長肖廣瑞及監事張晶、馬軍都因工作安排辭去相應職務，接任董事長及法定代表人的是張春遠，方栗雙和張勍分別接任監事。

這些最新的人事變動，意味著萬達集團核心子公司——大連萬達商管，完成了一批管理層換血。一位萬達在職員工對《財經天下》表示，“現在公司對利潤考核的壓力明顯更大了，對KPI的考核壓力也更大了”。

回到故事的起點，王健林和蘇寧易購、永輝超市達成投資合作的2018年，正是萬達成立的三十周年，作為紀念，王健林花了不少心思，還為萬達親自寫了一首歌詞，歌名叫《萬達之歌》。

寫完之後，王健林覺得很滿意，當年年會就開唱了，他說，“中國三千萬企業，還沒有幾個公司歌曲能傳唱久遠，希望我們《萬達之歌》能傳唱下去”。但現在，伴隨著整個萬達商業版圖的沒落，《萬達之歌》很少被提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