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東在11.11宣傳中邀請脫口秀演員楊笠參與營銷,隨後引發網友不滿,甚至引發了京東男用戶的抵製。10月18日,京東官微對此道歉,並表示“後續我們沒有和相關演員的合作計劃”。但這又引來京東女用戶的抵製。
楊笠曾在脫口秀節目中因男女對立話題引發爭議,比如“普信男”“男人還有底線嗎?”,此前一直都有爭議,一些商業活動也曾引發爭議,但烈度都沒有此次大。
關於此事件的文章不少。我覺得,商業分析要準確,而社會分析要講價值觀。
京東的男性用戶大概率不是楊笠的抵製者
事件發生後,社交媒體上湧現出來的解釋大致是,京東用戶有大量男性,故引發抵製。這個解釋,似是而非。
京東用戶的性別畫像,與其說是宅男性質,不如說是家庭。更何況京東女性用戶及其消費的總量和增量都很大。而且,市場印象一般是,京東的產品質量是有保證的,物流是最快的,但價格也是更高的。所以京東的男性用戶,層次相對較高。
這個解釋的誤導性,不僅掩蓋了真正發生的機製,同時也導向了另一個陷阱:為了男用戶的切割,又引發了女權用戶的抵製。
毋庸諱言,中國的女權有很大的問題,在婚戀、生育等等問題上,煽動性別,激發憤怒,但幾乎忽略諸如無痛分娩、女童安全等嚴肅話題。反而是我這樣的,看似批評女權的人來寫相關的文章。
楊笠以一句“他們看起來那麽普通,卻那麽自信”嘲諷“普信男”成名。普信男涉及生活、職場中的多個場景,但本質是嘲笑婚戀市場上被估價的男青年。
層次較高的年輕男性,經濟收入、學曆、家庭背景都會較好,未來預期也會較好。他們能獲得奢侈的自由戀愛,他們和女朋友能有感情基礎。女朋友也更可能因為接受教育,而具有感情、價值觀方麵的偏好,一定程度上,抑製經濟性訴求。這意味著,在克服婚戀的諸多門檻時,女朋友是和自己站在一起的。
但那些缺乏學曆、收入較低、家庭背景較差、預期較差的男青年,往往隻能通過相親尋找配偶。缺乏自由戀愛的感情基礎,基於其自身家庭、教育等,女方也會更在乎經濟條件。女性會完全站在原生家庭的立場,對男性提出更苛刻的經濟要求。
所以,“普信男”、楊笠本人,引起最大反感的群體,是那些在婚戀當中麵對階層、收入、彩禮等困境的年輕男性。這樣意味著,男性層次越低,他就更可能會成為抵製楊笠的人。與此同時,他就更不可能成為一個京東用戶。
圖片來源於網絡
找代言人的程序,其實很複雜,有專門的供應商公司,會做測試,會找受眾客戶來訪談,在幾個待選中的明星中選擇、談感受。京東的男性用戶,本不該因為楊笠而激動。所以,很可能這些程序中,楊笠都是順利通過的。
當然,我不知道京東有沒有這些標準程序,或者降本增效,把該有的成本降了。
楊笠之前也當過其品牌的代言者,有爭議但不激烈。在雙11即將來到的時候,一個合理的懷疑就是:商戰推動博主,挑撥公眾情緒,原本一些無傷大雅的調侃被用來激化輿論。
脫口秀裏每個群體都可以被冒犯,不必上綱上線
並不否認,任何群體都有抵製的權利。但僅談權利未免淺顯了。權利之上,還有對與錯,值得與不值得的判斷。
楊笠冒犯的是群體,這是一個正常社會所需要的,這也是脫口秀的特征。我曾看過一個美國脫口秀,一個殘疾人主動上台講了一個冒犯殘疾人的脫口秀。他的理由是,我們殘疾人也應該被像其他群體一樣對待,受到脫口秀的冒犯。
冒犯的群體越小,冒犯程度越高。而性別,是人類的第二大概念。對性別的冒犯都不能接受,那就不能接受對任何群體的冒犯。
人類之下,就是性別,這麽一個龐大的概念,解決不了具體問題。一個男青年麵對他的婚戀挑戰的時候,他所麵對的是一個具體的人,而不是全體女性。他所麵臨的那些困難與其說是性別的,不如說是整個社會結構性的。
反過來,女性在家庭中所遇到的老公好吃懶做,也不能外部化到社會變為整個男性。同樣的,也沒有任何一個女權領袖會說,我曾經叫我的老公(父親)在職場競爭中,主動讓位給一個女性。
女性權益問題的確存在,但網上那些以女權主義驅動的對婚姻、對小孩的厭惡;母親帶著小男孩進入女廁所等等熱點話題,大多數場景下都成為了女性為難女性。帶著孩子的母親,因為體力上的弱勢而更容易被指責被攻擊。
所以,性別對立話題,隻在網上有意義,隻在積聚憤怒的時候有意義。它的本質,不是性別,而是抵製與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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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成政治正確,離不開仇恨。西方以公平訴求為基礎的種族、性別議題,也從仇恨中汲取力量。中國女權以及因中國女權而相應產生的中國男權,他們網絡輿論操作也離不開仇恨。
方式也是類似的,通過微博掛人,煽動仇恨,發動粉絲去抵製、去舉報、去消聲、損害對象的利益。粉絲的憤怒獲得壓倒別人、損害別人的權力快感,博主收獲指揮千軍萬馬的權力快感之外,還收割流量利益。
所以,哪有什麽性別爭議,抵製就是為了抵製,而且與仇恨強關聯。為了尋求仇恨的最強力支援,仇恨會不斷循環,直到價值觀的終點。
實際上,抵製楊笠的群體,在氣質上和司馬南的粉絲是高度相似的。比如,他們更多地采取一種保守主義立場,去看待女人。很多這樣的男性談到中國女性涉外婚姻時,他們會說,這是中國的女人,這是我們的女人,不能讓他們和外國人結婚。
所以,任何群體,的確,都有憤怒的權利。但一個健康的社會應該在權利之上做出是非判斷,那就是:容忍冒犯,保持寬容,促進自由,這是當下更需要的。
企業退縮,隻會招來更大的惡意
麵對輿情企業一定不能被動地等待,一定要積極幹預積極反應,但是積極幹預和積極反應並不等於是退讓。麵對憤怒、抵製,一味地討好躲避、消除、退讓,是不現實的。實際上,示弱、害怕,本身就是引發仇恨與抵製的原因。
當他們發現自己的仇恨、抵製,可以發揮作用壓倒對方,傷害對方,這種仇恨就會更強烈。所以,短期主義的退讓,會引來更大的惡意,會讓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煩。
所以,京東的退讓立刻招來了另一波女性的抵製。因為不管女權也好,男權也好,都是這麽操作的。這反映了中國輿論場上的殘酷性。
所以,企業應該采取一些更長期主義的態度,甚至是犧牲當前的短期利益,勇敢正直,為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寬容去堅持。這需要社會的支持。
硬幣的另外一麵,商戰是正常的,乃至輿論場中的商戰也是正常的,隻要不造謠、不違法。但是為了短期利益而搞壞中國的營商環境、輿論環境,搞壞民智,一波又一波的民粹煽動中,不會有長期的贏家。
所以,麵對抵製楊笠,男女青年,都應該采取一種寬容的態度,塑造一種更健全的心態。京東的男用戶,本不是這些仇恨的對象。而京東的女用戶,更不應該是這種仇恨的對象。在我看來,女性對於抽象宏大的話題不感興趣,反而能用更樸素的認知去接近現實。
總之,保持寬容,才是最重要的。接受冒犯的社會習慣,需要從最不敏感的地方開始,也就是最宏大的概念開始。人類,然後就是性別,接下來,可以是任何職業,任何觀念。
弱勢的男性年輕人,麵對的困境是客觀存在的。脫口秀,本該始於冒犯。但在憤怒與戾氣中,嚴肅媒體退縮、畏懼,比京東更甚,反而倒是沒人去承接脫口秀中呈現出來的社會現實了。
這是憤怒的年輕人們,沒有意識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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