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代孕實驗室”被調查背後：過度促排卵和取卵

近日，有媒體暗訪曝光山東青島一處“代孕實驗室”，事件涉及兩家公司以及多位醫護工作者。據報道稱，取卵的主刀醫生是來自青島婦女兒童醫院的李某，當他“離職”後，僅僅學了一個多月的產科醫生錢某便開始代替李某從事取卵移植。取卵手術難度如何？過度促排卵和取卵有哪些風險？涉事醫生、機構又可能麵臨哪些處罰？上遊新聞記者對此進行了了解。

首先要明確的是，在我國，代孕是違法行為。《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和《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範》都明確規定，禁止醫務人員實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術。代孕背後的黑產，也或涉及買賣出生醫學證明、販賣嬰兒等多個違法行為。

過度促排卵和取卵有哪些風險？

“青島代孕事件”並非孤例。據上遊新聞記者了解，近年來，年輕女性通過賣卵子換取報酬的事件時有發生，從媒體曝光的相關案例中可以看到，通過非正規渠道取卵有著巨大的潛在風險。

據了解，正規醫院的取卵手術對環境要求相當高，手術室必須無菌、恒溫，而大部分“地下代孕”往往尋找黑診所取卵，由於缺乏監督，存在消毒不徹底、器械重複使用、操作不規範等風險。此外，將卵子從卵泡中取出，必然要刺破卵巢，會在卵巢上留下創口，如果室內細菌超標，輕則發生生殖道感染，引起盆腔炎，影響今後的生育；重則感染乙肝、梅毒、艾滋病等傳染病，甚至當場就可能因感染而危及生命。

青島婦女兒童醫院官網上已經查詢不到李某的出診信息。網絡圖

不僅如此，過度促排卵和取卵也會對女性生殖係統造成嚴重的影響，甚至影響生育。

複旦大學附屬婦產科醫院婦科醫生鄒世恩此前在接受采訪時介紹，正常女性在1個月經周期裏，隻有1個卵泡會發展成熟，而注射促排卵針，或者服用促排卵藥物，會讓其他已經停止生長的卵泡繼續生長，這個過程大約是7-12天。正常的輔助生殖隻會取8到15個左右的卵，“卵子黑市”往往和商業利益掛鉤，以“掠奪式”的方式取卵，恨不得一次取二三十個甚至更多，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往往會采取加大用藥劑量的方式，濫用促排卵藥，取卵人很可能會出現並發症——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征（OHSS）。

OHSS主要臨床表現為卵巢囊性增大、毛細血管通透性增加、體液積聚於組織間隙，引起腹腔積液、胸腔積液，伴局部或全身水腫，嚴重時可危及生命。2019年10月，有媒體曝光，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院接診了一名18歲卻多次取卵的女子。這名年輕女子因腹脹、腹痛就診，醫生根據其症狀和各種檢查結果判斷，她患有嚴重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征。這名女子卵巢大小是正常女性卵巢的4倍，腹腔內出血，導致了出血性休克症狀和部分卵巢組織壞死等嚴重並發症。經過醫生積極救治，她最終保住了性命，但是由於部分卵巢組織壞死需切除，可能影響她以後的生育功能。

代孕的風險，不僅在於容易造成倫理問題，還在於可能誘導、脅迫一些女性陷入不法組織的陷阱，對女性的生育自由與身體健康構成威脅。

涉事機構、醫生或將麵臨怎樣的處罰？

據媒體報道，在“青島代孕事件”中，為代孕機構主刀的李某是青島婦女兒童醫院生殖醫學中心副主任，在實驗室成立的一個月裏，李某多次前往汽貿城進行取卵移植手術。而當他“離職”後，僅僅學了一個多月的青島蓮池婦嬰醫院產科門診副主任醫師錢某便開始代替李某從事取卵移植。

知名刑事辯護律師、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認為，若上述表述屬實，兩名醫生的“飛刀”（醫生利用休息時間私下到其他醫療機構做手術的行為）行為若引發醫療糾紛，可能會對所屬醫院的聲譽造成負麵影響，因為公眾可能會將醫生的個人行為與醫院的整體醫療服務聯係起來。雖然直接的法律責任可能更多由涉事醫生和涉事機構承擔，但醫生所屬醫院仍可能麵臨相應的法律風險，特別是如果醫院存在管理漏洞時，需承擔相應的責任。

而醫療人員則可能涉嫌非法行醫罪，麵臨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並處或者單處罰金，同時還可能受到警告、暫停執業活動等處罰。例如，若參與非法代孕的醫療人員未取得醫生執業資格非法行醫，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並處或者單處罰金；嚴重損害就診人身體健康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造成就診人死亡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值得一提的是，我國對於非法代孕的處罰除了有直接的行政處罰外，並沒有直接針對代孕這一違法行為的相關法律規定，因此，立法方麵仍需加強。

同樣的，如果上述情況屬實，對於“青島代孕事件”中涉事的兩家代孕機構將麵臨的處罰，付建表示，可能包括工商行政部門的行政處罰，如果情節嚴重，則可能構成非法經營罪。此外，涉事公司還需要承擔因非法代孕行為給相關方造成的損害賠償責任。代孕機構的業務超出經營範圍，如果情節嚴重，代孕機構可能構成非法經營罪，麵臨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或者單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並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涉事生物公司。 網絡圖

除了麵臨刑事處罰和行政處罰外，涉事公司還需要承擔民事責任，包括賠償因代孕行為給相關方造成的損失。

據企查查APP顯示，此前報道中提及的青島美克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成立於2023年3月，注冊資本100萬元人民幣，法定代表人為叢某超，經營範圍含細胞技術研發和應用、醫學研究和試驗發展、人體基因診斷與治療技術開發等，由叢章超、石鵬共同持股。2023年年報顯示，該公司參保人數為2。

值得一提的是，叢某超還關聯另一家企業——青島春孕試管嬰兒谘詢有限公司，該公司成立於2018年4月，注冊資本100萬元人民幣，經營範圍為試管嬰兒技術谘詢、醫療信息中介服務，企業管理谘詢、旅遊信息谘詢、翻譯服務，由叢章超、叢新生共同持股。年報信息顯示，該公司多年參保人數均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