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劇收視之王,為何銷聲匿跡了？

前兩天，魚叔聽完《歌手》裏孫楠高唱《拯救》。

回憶亂殺，索性帶大家重溫了經典海岩劇《玉觀音》。

本以為老劇久遠，誰料大家反響意外熱烈。

評論裏紛紛提到其他經典海岩劇。

還有人催魚叔做個國產老劇合集（想看啥在評論裏提提）。

其中有一條評論，看得魚叔思緒萬千。

那就是海岩劇早年紅極一時，既敢啟用新人又是無敵造星機。

陸毅、孫儷、劉燁、印小天、佟大為、周一圍等演員，星光都自此而來。

但2004年頒布相關禁播令後。

海岩劇逐漸啞火，從國產劇頂流走向沒落。

海岩本人也「封筆消失」，引得不少人唏噓感歎。

最新的周邊消息，是於正監製新劇《墨雨雲間》。

導演之一侶皓吉吉（前作《太子妃升職記》），是海岩之子。

這麽一看，「一個時代過去了」的感覺更強烈了。

若要追問海岩劇「消失」的真正原因，魚叔想從一部劇聊起。

依然尺度炸裂，劇情人設都很逆天。

收視率打贏國民神劇《還珠格格》，還捧出了初代鮮肉頂流。

它是海岩劇締造收視神話的起點。

25年過去，能挖的料依然不少——

《永不瞑目》

對於曾經的海岩劇，如今的觀眾早已默默達成共識：

無論哪一部，放在現在都有被禁潛質。

即便都這麽猛，《永不瞑目》也是海岩劇序列裏較為特殊的一部。

首先，這是海岩應相關部門之邀寫就的一部主旋律禁毒劇。

播出待遇極高，是首部在八大上星衛視播出的國產劇。

收視率一路飆升，大結局時達到6.1％，萬人空巷。

當時初演電視劇的孫紅雷，隻能在其中飾演一個小配角。

還一度被罵得狗血噴頭，差點遭遇被換角。

倒是主演陸毅，當年不過22歲。

憑此劇直接躍升頂流，知名度與「小燕子」對打。

火到什麽程度，出門逛街引圍觀造成擁堵，報警才被救出。

陣仗之外，還有實績。

該劇橫掃金鷹獎幾大主要獎項，風頭無兩。

不僅如此，該劇拍攝輾轉多地，耗資不菲。

誰知售價還能翻番，九十年代，一部劇賺了約400萬。

海岩劇早早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名利雙收，還直接掀起了一股警匪劇熱潮。

如此火爆，靠的是引人入勝的「警匪愛情」故事模式。

海岩跟趙寶剛合作，兼具文本敘事功力和劇作商業考量。

一下把各方麵尺度都拉滿，讓觀眾追劇欲罷不能。

但另一邊，「兒童不宜」的批判聲也此起彼伏。

確實，劇中不少內容現在看都還挺「限製級」。

比如主角肖童（陸毅 飾）毒癮發作時的場麵，拍攝角度真實駭人。

還有，毒販之女歐陽蘭蘭（袁立 飾）迷奸肖童的劇情。

畫麵尺度，相當炸裂。

各種台詞也難覓三觀，生猛直接。

故事與人設，過份帶感。

什麽一男三女多角戀；

警察愛上毒蟲，搞禁忌姐弟戀;

富二代大小姐包養鮮肉大學生，一言不合強製愛......

其中有的細節因為太爆炸，魚叔都不敢詳細文字描述。

但要說真正的尺度，其實隱藏得更深。

也幾乎踩中了如今內娛國產劇避之唯恐不及的敏感點。

明明是一部主旋律題材劇，怎麽力度這麽猛。

這就要說回海岩劇的另一大看點：真實人性。

魚叔在寫《玉觀音》時也提到兩個字：人味。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在人們還願意相信愛情的年代，海岩劇的主角關係同樣圍繞「情」字展開。

比如主人公的碰麵，便是因為女主角歐慶春（蘇瑾 飾）對未婚夫烈士的深情。

歐慶春與未婚夫都是緝毒警察，二人的婚禮在即。

誰知在一場緝毒行動中，未婚夫壯烈犧牲。

但愛意無法隨著生命戛然而止，歐慶春將對愛人的思念寄托在了別處：

他的眼角膜被捐贈出去，用於失明患者治療。

受益人便是大學生肖童（陸毅 飾）。

肖童的父母是高知，雙雙在國外做科研。

家境雖好，但無人陪伴。

隻有一個鄰居女孩文燕單戀肖童，處處照顧著他的生活。

歐慶春本想再看看那雙愛人的眼睛。

可見兩個年輕人生活沒輕重，便自發幫助照顧起肖童。

一來二去，肖童敬佩起歐慶春的愛意，震撼於她那份愛情的聖潔。

便對歐慶春生出了好奇，和隱隱約約的好感。

這份好感在二人碰麵後終於踏實落地。

他幾乎是一見鍾情，愛上了眼前這位英姿颯爽又不失溫柔的警察姐姐。

但可惜，一方麵歐慶春仍執著於致使未婚夫喪命的那樁毒案。

另一方麵，肖童自己也在被女人糾纏。

一次意外的飯局上，肖童被富家女歐陽蘭蘭（袁立 飾）看中。

對方大展攻勢，又是送車又是送手機，誓要將肖童納為己有。

肖童出身書香門第，自己也是重點大學的學生。

富裕的家境讓他不慕錢權，尤其反感拿錢砸人卻不懂尊重的暴發戶。

但正當他一再拒絕歐陽蘭蘭，不惜狠話說盡時，卻意外得知歐慶春追蹤的毒案，與歐陽蘭蘭的父親有關。

出於對歐慶春的愛，肖童同意做警方的臥底，與歐陽蘭蘭虛與委蛇套取情報。

但也注定他，就此走向悲劇結局。

肖童與歐慶春之間的姐弟戀進展、與歐陽蘭蘭代表的毒品勢力方的博弈糾纏、警方毒販之間的追捕角力，都是劇集的主要張力和看點。

但最令人細思極恐的，還是其中的真實人性。

雖然這是一部主旋律題材劇，但劇中既沒有絕對的光明角色，也沒有模板化的反派。

說白了，就是好得不夠好，壞得不夠壞。

比如歐慶春追蹤毒案，確實是出於職業責任。

但在個人情感上，她根本擺脫不了未婚夫因此喪命的恨意。

她執著查案，找到從未受過訓練的普通人肖童，希望他能入敵內部。

明知肖童對她的感情，仍有意識地含糊其辭。

很難講她前期出於工作與肖童的接觸裏，有沒有摻雜著私心的情感與利用。

正義一方為了鞏固住肖童這條線索來源，還生出威脅的心思。

試圖利用學校評價和個人前途做條件，軟硬兼施逼迫一個普通人。

到了後期，肖童被歐陽蘭蘭設計染上毒癮。

甚至還被迷奸，讓女方懷上了孩子。

人生從光明的未來可期，徹底滑入深淵。

但這一切明明是為局裏辦事，卻仍要麵對懷疑、鄙夷、排斥。

不少人總站在道德高地和工作角度審判肖童。

連歐慶春也態度反複，做不到真正理解他的無奈與遭遇。

另一麵，反派雖然惡貫滿盈，但毒梟也給了慈父一麵的刻畫。

連對肖童有變態占有欲的歐陽蘭蘭，天真的惡之外，也給了她一絲仗義直接的草莽氣質。

肖童本人作為劇中最大的受害者，也沒有將其塑造得全然無辜可憐。

他理所應當地享受著文燕的愛意，都不願說明。

舉止幼稚又固執，甚至在戒毒這件事上也要耍小孩子脾氣。

但平心而論，正是這種種不純粹，彰顯著複雜真實的人性和現實灰度。

讓人物行為更有代入感，也讓故事走向峰回路轉，更讓肖童最後的死去刻入人心。

因為正是劇裏每個人都能挑出的「錯」，甚至是社會、家庭的痼疾，無形中催化著他的墮落悲劇。

禁毒之路的曲折凶險與巨大代價，令人心驚。

所謂的「永不瞑目」，如今看早已遠不止創作者所說的兩層意思。

其實也是真實人性在觀眾心內的激蕩，久久難以平息。

魚叔每次寫國產老劇，免不了跟魚友們一起感慨：這樣的劇再也拍不出來了。

「海岩劇」作為曾經的國產劇頂流，它的消失更令人唏噓。

倒先不是說劇集質量，事實上當時《永不瞑目》的罵聲也不少。

連導演趙寶剛都坦言，劇集編造痕跡太重。

為了戲劇衝突的橋段有刻意感，才必須用大量真實細節填充來平衡。

無論何時，頂流劇集的爭議總是相似。

真正可惜的，是對比如今的流量劇，海岩是作為創作者身份實現了口碑保障。

所以它的消失似乎更多意味著，一個以編劇、導演等專業創作者為主導的創作環境也已不在。

這背後，確實離不開海岩的個人原因。

他本就擁有無數抬頭，連寫小說都算副業。

健康、家庭、精力、創作力，都漸成問題。

最關鍵的是，時代轉入新千年後，網絡發展帶來信息爆炸。

海岩曾坦言，逐漸感覺到自己在「過時」。

畢竟虐戀與刑偵劇雙雙出現疲態，故事模式失效。

後續《舞者》《金耳環》《五星大飯店》等作品收視率和商業價值也難續輝煌。

加上又身陷「代筆門」等醜聞，亂局過後漸漸退場。

個人原因之外，也少不了大環境的變化。

電視退場，互聯網登場。

傳播介質更改，電視劇類型和產業格局也在不斷更新。

2004年，廣電又開展「淨化工程」，黃金時段禁播涉案反腐劇。

海岩劇的內容當在其列。

與此同時，國產劇的尺度和開放性，和輿論環境似乎也在越縮越緊。

經過這些年的「訓練」，觀眾已經能夠「自我審查」。

任何一句「這都能播」的驚歎，或是對老劇尺度的反查，都是證明。

作為側證，海岩劇近年來的改編越改越光明。

人沒了真實，也沒了複雜，單薄的光明照亮創作的貧瘠。

這真的是觀眾想要的嗎？

若是如此，或許在觀眾對老劇「當時隻道是尋常」的懷念惋惜聲中。

國產劇才該當一句永不瞑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