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誠團隊“最高口碑”卻沒爆:《三大隊》的堅持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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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這朗朗乾坤下事事有王法,我要這人間所有道都在青天下……”

電影《三大隊》片尾曲《人間道》頗具慷慨悲壯感,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唱主人公程兵本人。影片根據真實事件改編,原載於“網易人間工作室”,原作名為《請轉告局長,三大隊任務完成了》(作者深藍)。刑偵三大隊在偵破一起惡性案件時,因意外導致嫌疑人死亡,警員集體入獄。隊長程兵出獄後以普通人的身份多年來堅持追凶,最終將凶手緝拿歸案。這個真實事件有法、理、情的交鋒,有極致的人物和很強的戲劇張力,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故事。

相比豆瓣7.9分的高分口碑,《三大隊》的票房發酵卻顯得較為緩慢:上映6天,票房破2.99億。當前貓眼專業版對其預測票房落點為5.31億,這個成績低於一係列“陳思誠團隊出品犯罪懸疑片”:同樣由他本人監製,旗下青年導演執導,即使不與《消失的她》比較,仍不及《誤殺》的13.33億票房,也不及同為戴墨導演的《誤殺2》的11.21億。高口碑和票房大爆,是否不可兼得?



震撼人心的現實主義,反類型反高潮的樸實“報告文學”

豆瓣開分7.8分,上映幾天沒有降反而漲到了7.9分,作為年末賀歲檔的高分國產片,也是陳思誠的壹同製作近年來的最高口碑作品,《三大隊》有著“狂飆三人組”的配置,張譯領銜的實力派陣容。

其幕後班底則有《親愛的》《中國合夥人》編劇張冀,常與刁亦男合作的文藝掛攝影師董勁鬆(《白日焰火》)《地球最後的夜晚》,與陳思誠均是首度合作。上述班底注定了影片氣質不同以往地寫實和現實,現實主義成就了它的口碑,同時也使得它的受眾注定沒有那麽廣。

它的震撼之處更多來自於人物和他的行為。千裏走單騎,追凶12年的執拗,為一個普通人賦予了破釜沉舟般的悲壯。深藍寫道:“從2009年至2013年的四年間,程兵向戶籍所在地的社區民警說明的打工地點,都在湖南、四川、重慶和貴州一帶,工作類型也十分蕪雜:擺過夜市,做過搬運工、夜班出租車司機、快遞員,甚至還幹過網吧保安、小區門衛,等等。”

相比原來的非虛構文學,影片進行了更多的藝術加工,去掉了受害者家屬請願的部分,將原型人物獨自追凶的故事,變成了一群人一起追凶的故事——雖然他們到最後也各自離開,卻為故事帶來了溫暖亮色,同時也奠定了人物群像的基調。這也是陳思誠的舒適區,過往作品來看,比起拍女性,他更擅長的是男人戲。


而片中最動人的部分,便來自於刑偵三大隊五名警員的聚散離合與兄弟情,白雲蒼狗世事滄桑,當年的刑警,在出獄之後變成了訓狗的、賣保險的、賣手串的、擺夜宵攤的,他們一起唱著《少年壯誌不言愁》,“金色盾牌、熱血鑄就”,清理窩點時警笛響起,五人並肩而行,當中的命運無常感、久別重逢感、情義執著,與《陽光姐妹淘》中的起舞何其相似。

雖然又雙叒叕出演警察,但這個落魄的警察,相比《狂飆》裏的安欣,《他是誰》裏的衛國平,時間、地域、人物心態和處境都跨越極大,戲劇張力很強,對影帝張譯來說有更大的發揮空間。一則高讚豆瓣短評寫道:“張譯絕了,這麽說吧,堪比王寶強《樹先生》,果然現實題材是驗證演員演技試金石。”

而“沒有大爆”的遺憾,也似乎一開始便已經注定。相對於講述階級對立欺壓的《誤殺》,直擊醫療話題的《誤殺2》,講述婚戀恐懼、女性互助的《消失的她》,《三大隊》沒有強話題性的現實投射,沒有無限反轉的懸疑燒腦,沒有直擊觀眾嗨點快意恩仇的情緒共振釋放,它用報告文學式手法,樸實踏實地講了一個“尋求正義”的故事,在警匪對抗的外衣下,追問著人生的意義是什麽,該如何對抗虛無。

這是一個幾乎反類型反高潮的故事,類型元素不多,全片幾乎沒有什麽熱血、爽點、雞湯,而是始終壓抑再壓抑,主角行為被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一再質疑否定,直到最後緝拿凶手的那一刻也沒有“爽”和“嗨”起來,“現在不需要口供也能定罪了”,予他們被口供改變的人生一記重擊,為師父複仇等堅持下來的動機被一一解構,一句“報告三大隊,任務完成了”,成為無人知曉的勳章,程兵轉身獨自走在他不熟悉的街頭樹影陽光下。這是一曲人到中年幾乎失去一切、被時代拋下的“失意者的悲歌”,是無數普通人的縮影。

相比故事層麵的精彩,調度和鏡頭有些遺憾。視聽語言也是紀實性的、十分平實,換個拍法能夠更加“好看”。總的來看,該片憑借著真實性,在影迷群體、警察群體收獲了不少好評,卻難以下沉和徹底破圈。另外,檔期選擇不太妙,市場太冷了,今天上映的《海王2》也票房縮水了9倍。


在澎湃新聞的采訪中,編劇張冀表示:“有時候我會覺得,是不是太平實了?反而是思誠,他堅持讓我幫他往回拉。我們常說,沒有拿起,何談放下?……思誠也是,過往他把類型玩得淋漓盡致,而且也取得了巨大的票房成功,所以這次他是堅持要返璞歸真,甚至比我追求的還極致。”

玩轉商業類型片是陳思誠過往最擅長的事,這一次,他久違地選擇了摒棄花活技巧。從始至終的樸實和克製,讓《三大隊》完全迥異於其他“陳思誠團隊出品影片”,為國產犯罪懸疑片指向一條差異化的寫實道路。該片也是萬達影業今年為數不多的主控影片。

陳思誠的“懸疑夢工廠”&“青年導演矩陣”現身

就在不久前,一條熱搜再次引發了外界對於陳思誠及其前妻佟麗婭商業版圖的好奇。企查查信息顯示,壹同星誠(天津)企業管理合夥企業(有限合夥)發生工商變更,股東新增陳勝奇(陳思誠父親)、佟麗婭、陳寶豔,持股比例分別為10%、5%、3%。

該公司成立於2019年10月,第一大股東為陳思成(陳思誠本名),持股比例80%。早前兩人離婚時,雙方已無商業版圖交集。壹同星誠對外投資僅有1家,就是北京壹同傳奇影視文化有限公司,持股17.6%。這家公司也是萬達影業之後,《三大隊》的第二出品方。


而這家公司,也正是陳思誠的“懸疑夢工廠”。從《唐探1》到《唐探3》,一次次幫深度綁定的萬達影業實現了業績翻身。《唐探3》首次出現了壹同傳奇的名字。值得一提的是,壹同還投資了王寶強《八角籠中》,被視為許三多和成才兄弟情的延續。

早年間聘亞簽約藝人為陳思誠、佟麗婭、劉昊然、戴墨,後兩者與陳的深度綁定延續至今。簽約演員方麵,《隱秘的角落》榮梓杉2022年簽約了壹同製作。壹同2021年簽約的文詠珊,由模特轉型演員,在其出品的《誤殺2》中,素顏出境扮演母親,《消失的她》中紅裙“蛇蠍美人”形象深入人心,在大陸成功迎來了事業第二春。

從萬達影視控股的聘亞賣出股份離場後,依托於自己創立的壹同,近年來的陳培養出一係列懸疑片青年導演,且風格各異而多變,多次成功切中市場喜好,甚至一次次領先於市場提前預判了風向,多次翻拍,打造出多部爆款,截至目前,陳思誠導演電影票房高達122.05億位列內地第二,全部電影票房高達204.46億,也正因對觀眾情緒、輿論的精準判斷,出眾的操盤能力,他被視為“電影圈最成功的產品經理”。

近年來他越來越多地以監製身份出現,扶持青年導演,便於把控項目完成度,同時也能夠打破個人產能天花板,控製成本,是工業化思維的體現。陳思誠曾在采訪中說過:“我會先問他想拍什麽樣的電影、最喜歡的導演是誰,如果他的名單跳出來的都是像阿彼察邦這樣的藝術家,那就算了;如果他想拍商業片,喜歡導演是斯皮爾伯格、諾蘭、樸讚鬱,這些都可以。”通過2020年的網劇《唐人街探案》,他讓四位新人導演柯汶利、戴墨、姚文逸和來牧寬完成了練手和亮相,並拓展了唐探的IP宇宙。

戴墨是陳思誠的表弟,畢業於中戲,此前執導過網劇《唐人街探案》中《玫瑰的名字》,以及《誤殺2》《三大隊》。另外其執導作品還有2024年待播的劉慈欣科幻IP《球狀閃電》,是壹同在《外太空的莫紮特》之後又一次科幻領域的嚐試,上述電影和劇集的監製都是陳思誠,而《球狀閃電》的編劇也是陳思誠。


馬來西亞導演柯汶利執導的短片《自由人》曾獲奧斯卡實景短片提名。他執導了《唐探》網劇的第一單元《曼陀羅之舞》,與《誤殺1》,另外還執導了劇集《女心理師》。

《消失的她》由青年導演劉翔和旅美八年的崔睿執導,兩者的作者性和工業性剛好可以互補。騰訊視頻片單中,官宣了崔睿還將執導《唐人街探案之青年偵探團》。

最終在陳思誠和青年導演的共同協作下,市場看到的便是一係列成熟而各異、個人風格不顯著、卻都帶有明顯“陳氏風格”的工業化商業片:如果說《唐探1-3》係列嚐試“懸疑+喜劇”的融合,將娛樂性做到最大,但第三部口碑崩塌,有些過猶不及。《誤殺》係列則強化了懸疑推理並融入社會議題,《消失的她》首次嚐試融入女性話題取得極大的商業成功,卻又迎來了取巧等爭議,《三大隊》挑戰了硬核的現實主義創作。陳思誠每一次出乎意料的轉身,都在探討懸疑類型的不同可能,這是他作為國內最賣座導演商業嗅覺的體現。

另一家“導演幫扶帶”思路相似,且今年有大爆款的公司是壞猴子。如果說過去壞猴子係的青年導演作者性較為明顯,“摒棄強烈的個人風格”或許是其未來工業化發展成熟的必然。今年寧浩監製、申奧執導的暑期檔票冠《孤注一擲》,儼然表明壞猴子也在“任務片”中,找到了現實主義和大眾情緒共鳴的最佳融合點,廠牌風格更加鮮明。未來,於這類導演創辦的電影公司,“青年導演矩陣化”趨勢將更加顯著。這類公司通常帶有強烈的內容創作基因,導演無疑是創作核心所在。

商業價值和電影本身的內容價值能否兼容?“壹同”可能適合回答這個問題。正如陳思誠說過的:“拍電影的第一原則,就是不要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