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行程,馬英九將於4月1日回到故鄉祭祖。
馬英九祖父馬立安的墓地位於湖南湘潭縣茶恩寺鎮雙陽村一片開闊的水田裏,從老家湘潭縣白石鎮寺門前走水路逆湘江而上約5公裏。
在春雨的浸潤下,山間的樹木、油菜花和青草顯得格外青翠,空氣沁人心脾。
雙陽村村民馬仁桃對潮新聞記者講述,早年,馬立安的墓地隻餘伶仃墳塚,自己受馬英九表哥劉肇禮之托,於上世紀70年代對馬家祖墓進行了修葺、立碑,墓碑左側的“英九”二字正是由他親手刻上。
馬仁桃說,他前兩天得知馬英九將回鄉祭祖的消息後非常高興,“歡迎他來尋根,也看看大陸多年來的變化。”
“故鄉在湘江邊,上望石灣,下望朱亭,湘水蕩漾,碧波漣漪。舊居在湘江岸畔,像一隻雄鷹匍匐岸邊,展翅欲飛。”——這是馬英九父親馬鶴淩向子女們口述故鄉的樣子,但73年來這終究是馬英九腦海中的模糊影像。
湖南省湘潭縣白石鎮潭口村,是一個湘江邊安寧、靜謐的小村莊,也是馬鶴淩久念的舊居所在地。寬闊平靜的湘江從村前而過,走過一段羊腸小道,即可見古渡、良田和炊煙人家。
時過境遷,但鄉音依舊、鄉情未變。原本寧靜潭口村寺門前渡口,為了一位素未謀麵卻暌違已久的“孩子”——馬英九再度熱鬧了起來,用長沙話商討著他回家的事宜。
寺門前義渡老渡口 潮新聞記者 王嘉楠 攝
鄉關何處
從長沙向南出發,沿著芙蓉南路、107國道一路向南,蜿蜒至湘江邊,便是馬鶴淩意的故鄉——白石鎮潭口村。這是馬英九的祖父馬立安曾經辦廠的地方,也是馬鶴淩幼時居住生活的地方。
馬立安老屋及馬家開辦的鴻興福鍋廠舊址 潮新聞記者 王嘉楠 攝
村口,一棵老槐樹嫩芽吐綠。1989年,馬鶴淩看了外甥劉肇禮(親妹妹馬雲英兒子)寄去錄影帶中攝錄了這株老槐,回信到“廬墓已為荒草蝕,江鄉猶共古槐眠”,綿綿鄉愁躍然紙上。
槐下湘江,浩蕩北去。老槐掩映下的寺門前義渡(免費渡河),曆史可追溯至清朝鹹豐年間。渡口旁的“書善亭”內有一功德碑,刻文記載了自清鹹豐年間以來捐資修建義渡的善舉,馬立安的名字出現在宣統二年的“義渡加捐”碑裏。
離“書善亭”幾十米遠的一塊黃土裸露空地,立有湖南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寺門前義渡—鴻興福鍋廠遺址”的碑文,舊址上的建築物早已在歲月的風霜中湮滅。有村民回憶,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廠房還在,自己小時候時常溜進去玩。鴻興福鍋廠就是馬立安的產業,除此之外馬家還建有米廠,依靠水路運往湘潭和衡陽等地。馬立安經營有道且樂善好施,至今被村民所稱道。“他(馬英九)爺爺是個好人,以前辦過鍋廠、米廠,有很多產業,捐田建學校、建育嬰堂、捐義渡,對鄉親們都很好。”村民們議論著馬立安的往事。
已經廢棄的寺門前義渡老渡口 潮新聞記者 王嘉楠 攝
時光洗煉,江麵早已不見貨船往來的盛景;百年風雨,村裏如今修起了新渡口。一條電動渡船常年停泊在渡口,供村民來往兩岸。家住渡口邊的潭口村村支書譚光祥,便是這條船的掌舵人。
馬英九的姊妹曾回鄉祭祖,圖為譚光祥與她的合照 潮新聞記者 王嘉楠 翻拍
譚光祥說,河對麵就是衡東,再往下就到了株洲,從前碰上趕集和節假日,往來兩岸的乘客絡繹不絕。後來,渡船上的人越來越少,有時一整天就隻有幾個人。盡管如此,寺門前義渡依舊是兩岸村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畢竟坐船比開車要快得多。
從寺門前走水路逆湘江而上約摸十裏,便是馬立安的長眠之地。
茶恩寺鎮雙陽村馬家祖墓 潮新聞記者 王嘉楠 攝
1927年馬立安溘然長逝後,被家人安葬於茶恩寺鎮雙陽村。墓地建在一片開闊的水田之間,前植柏樹兩株,田間溪流潺潺,肅穆清幽。
墓碑上少有的幾個字已經斑駁,大部分刻字仍清晰可見。
雙陽村村民馬仁桃講述,原本馬立安的墓地隻餘伶仃墳塚,自己受劉肇禮之托於上世紀70年代對馬家祖墓進行了修葺、立碑。墓碑左側的“英九”二字,正是由他親手刻上。
碑上大部分刻字仍清晰可見 潮新聞記者 王嘉楠 攝
鄉情綿延
衡山,不僅是風光奇秀的名山,更是一部淵深厚重的中華文化大典,用生生不息的湖湘文化浸潤著這片沃土的每一個角落。
1924年,馬鶴淩一家遷往湘江對麵的衡山縣。
南嶽衡山香爐峰下的忠烈祠 潮新聞記者 王嘉楠 攝
位於衡山腳下,曆經百年風雨的嶽雲中學英才輩出,佼佼者燦若群星,先後走出了楊開慧、丁玲、賀綠汀等著名校友。馬鶴淩的中學時光,就是在這裏度過。
嶽雲中學校友會秘書長柳永忠介紹,嶽雲中學曆來主張德智體全麵發展,特別重視體育。當年,學校專設體育部,聘任體壇名師楊一南主管。學生每天必須堅持晨跑,參加球類和田徑競賽,使學生鍛煉健壯的體魄,且培養出一大批運動健將。
馬鶴淩在校時,就曾是一位家喻戶曉的體育名人。
原嶽雲中學校長餘為騏曾撰文,馬鶴淩1935年入學嶽雲,各科成績優良,且酷愛體育。1938年在校運會上獲得中長跑四個第一,參加湖南省運會又獲同項四個冠軍。
這一點,在馬鶴淩在自傳中也寫道“我在嶽雲中學六年,這學校特別重視數理和體育,而我在這兩方麵也比較喜歡,當時是一名全能運動員,擔任過籃球、排球、棒球隊長,跑萬米還選上全國運動會湖南代表隊。”
湖南嶽雲中學 潮新聞記者 王嘉楠 攝
柳永忠提到,馬鶴淩感念母校和楊一南老師的栽培,還捐獻了一萬美元專門成立“一南體育基金”,幫助很多和他一樣有體育天分的同學。
馬鶴淩與母校聯係頗為緊密。上個世紀70年代,餘為騏擔任嶽雲中學的校長,負責校友聯絡工作,因兩人生平、愛好相似,彼此往返信函,交誼十餘年。
餘為騏兒子餘毅對馬鶴淩印象深刻。餘毅告訴潮新聞,2000年,他陪父親前往香港參加馬鶴淩舉辦的世界華人和平建設協會第七屆年會。會議間隙,馬鶴淩注意到他想找吸煙室,便勸說吸煙影響健康,年輕人沒有好身體,工作上也做不出大成就。“長輩的諄諄教誨,讓我大為感激,也讓我下決心戒掉了昔日陋習。”
父親故去後,餘毅整理兩人的信函時看到,馬鶴淩生前給母校的最後一封信中說,“英九55歲了,跑完萬米後可再遊泳1000米,做俯臥撐可連續100次,每天工作17小時,具有九思之德,九經之誌和為官‘不粘鍋’的美名,人們稱他是‘稀有動物’。英九也是嶽雲教育的產品。”
馬英九曾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自己完成的鐵人三項比賽成績
嶽雲中學嚴謹的治學理念鑄就了馬鶴淩自律的性格,並一脈相承地體現在他對子女的教導中。在台灣政壇,馬英九素以清廉人品、愛惜羽毛著稱。
繼承了父親的天賦和愛好,馬英九至今還維持著跑步鍛煉的習慣。在氣溫隻有10攝氏度的武漢,馬英九仍早早起床,穿上休閑服,戴上運動帽,相約同行的朋友和台灣青年學子一起到東湖綠道晨練和散步。
鄉音依舊
“舅舅馬鶴淩一家講的都是長沙話,因此馬英九的家鄉話也講得很地道。馬英九曾經說過,有生之年能回來,一定要去湖南大學和學生們用長沙話聊聊。”
劉肇禮告訴潮新聞記者。
1949年,湖南和平解放前夕馬鶴淩攜一家老小離開故土,借道香港遷往台灣。從此,與故鄉山長水遠,尺素難尋。關於舅舅的情況,劉肇禮隻能從母親處耳聞。
1977年,劉肇禮家中收到一封來自美國的信,收信地址是“衡山馬家堰”,收信人則是“劉文亞先生的太太馬雲英女士”。信中短短數語,問及親人安好,現居何處。信是馬鶴淩的大女兒馬以南寫的。劉肇禮記得很清楚,相當長的時間裏,舅舅和表姐都未透露他們的真實身份,隻說是在海外做生意。
未料到,這封隻隔了一道淺淺海峽的信件,要輾轉大半個地球才能來到湖南。阻隔再大,也隔不斷親人的思念與牽掛,就這樣一封又一封衝破千山萬水的信件讓彼此的感情聯係的更為緊密。
馬鶴淩寄給妹妹馬雲英的信件 潮新聞記者 俞劉東 攝
劉肇禮抱出一大堆書信照片,被珍藏的宣紙時至今日依舊潔白平整。已過耄耋之年的老人攤開回憶,一件一件娓娓道來。
一聲滿含深情的“雲妹”開頭,馬鶴淩在給妹妹馬雲英信中細致述說著各類事,從家長裏短到天下大事,無所不聊。隨著年事漸長,兄妹閑話更顯珍貴。一次,他隨信給妹妹寄來兩百元壓歲錢,在信中感歎“快八十了,還有哥哥給壓歲錢,是你的幸運,也是我的幸運。”
馬鶴淩對回鄉的渴望,也在字裏行間體現。馬鶴淩在給劉肇禮的信件中滿懷遺憾地寫道,“老病還鄉痛在心,望中廬墓未登臨。百年統一仍亡命,萬世開平正竭忱。故國河山真壯麗,南朝王氣自升沉。餘生且惜春秋日,絕嶺奇峰好探尋。”
從恢複通信聯係,再到親人重逢,又隔10多年。兩岸開放探親後,馬鶴淩第一時間就辦好了馬雲英和劉肇禮赴台灣的所有手續。1990年10月,當滿載思念的航班平穩降落在桃園機場,等候了40多年的馬鶴淩緊緊抱住妹妹,兩個老人就在機場忍不住失聲痛哭。
劉肇禮陪母親在台灣住了2個多月,表弟馬英九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劉肇禮說,馬英九是一個孝順的人,無論工作多忙,每周都要到父母家吃飯、陪父母聊天。對於素未謀麵的姑姑,馬英九也十分尊重體貼,常常專門過來問候,還親自開車帶他們去海邊遊玩。
劉肇禮(左)和母親馬元英(中)與馬英九合照 潮新聞記者 王嘉楠 翻拍
劉肇禮曾與馬英九聊過家鄉的近況,誠摯希望他早日回鄉祭拜先祖。對於這份邀請馬英九答應有生之年一定回來,還說到了湖南一定要去嶽麓山看看。
盡管多次公開場合表示“希望有機會能去大陸看看”、“我真的很想去”,馬英九的大陸之行還是耽擱了多年。1995年,思鄉情切的馬鶴淩先一步回到了湖南,用雙腳丈量那早已發生巨變的每一寸土地。
而對於村裏的大多數人來說,即將回家的馬英九,倒隻是馬氏大家族中一名小輩。從族譜上看,馬仁桃比馬英九長上一個輩分。對於即將歸來的“侄兒子”,這位族叔的想法相當樸素,歡迎他來尋根,看看大陸多年來的變化。
最後的書信往來中,馬鶴淩一度囑托外甥劉肇禮告訴馬英九,在湘江邊上建一個立安紀念亭——亭有八角,角懸風鈴,風來習習有聲,亭上書對聯“立德立言立功開張自此,安鄉安國安家後繼有人”。
村民在馬家舊址前駐足 潮新聞記者 俞劉東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