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世界上最孤獨的鯨”基斯卡（Kiska）去世。
基斯卡是一頭虎鯨，出生於冰島海岸，3歲時被捕獲後一直被圈養。她離開大海40多年，最後死於加拿大海洋公園Marineland的水泥池裏。
基斯卡和她生活的小池子｜Phil Demers/ Instagram
基斯卡曾有過5個孩子，但全部夭折，同伴也被送走。在生命的最後12年裏，原本應該過著群居生活的她完全與同類隔絕，每天隻能在池子裏繞圈遊泳。
圈養和獨居導致基斯卡出現行為問題，在2021年的一個視頻裏，基斯卡不停用頭撞向圍欄，似乎想要衝破這狹小的水池｜Animal
Justice/Twitter
基斯卡曾經差一點就能重回大海。可惜，回家的路上有重重阻力，她至死都沒能等來自由的一天。
被奪走的生活
1979年，年僅3歲的基斯卡在冰島水域被捕，隨後被送到了海洋館。與她一同被圈養的，還有另外4頭年幼的虎鯨，其中一頭名為Keiko，當時也不滿3歲。
基斯卡的年少時光並沒有留下多少記錄，倒是她的兒時夥伴Keiko後來成了大明星。
虎鯨Keiko｜Wikimedia Commons
1993年，Keiko被星探發掘，成為了電影《虎鯨闖天關》中虎鯨“威利”（Willi）的扮演者。電影中的威利被人類捕捉後賣給海洋館做動物表演，少年傑西目睹了他在海洋館受到的奴役和傷害，最終在朋友和家人的幫助下，讓這頭小虎鯨重獲自由。
Keiko的遭遇和威利有著驚人的相似。電影播出後，熱心觀眾打爆了鯨豚保護的電話，讓電影製作方建立基金會，幫助Keiko重獲自由。1998年，Keiko開始被逐漸放歸野外，他死於2003年，此時的他已經重回大海了。
但基斯卡沒有這樣的運氣，兒時夥伴回歸野外時，她依舊被圈養在海洋館裏。
基斯卡沒有大海，隻有玻璃隔開的小池子｜Dr. Ingrid Visser, Orca Research Trust
在被囚禁的43年裏，基斯卡生下了5頭小鯨。它們的壽命都很短，最短的隻活了2個月，最長的也隻活了6年。沒有人知道，連續失去5個孩子的基斯卡，承受了多大的悲痛。
野生的雄性虎鯨，壽命可達60～70歲，雌性可以活到80～90歲。但圈養條件下的虎鯨，無論雌雄，絕大多數都會在20歲出頭時死去——哪怕基斯卡去世時47歲，比大多數圈養虎鯨都長壽，卻依然沒有達到她的自然壽命。
野外一頭虎鯨媽媽帶著幼崽｜Christopher Michel / Wikimedia Commons
還有可怕的孤獨。
基斯卡原本有一頭雄性伴侶，2011年，在一場官司之後，這頭雄性虎鯨被送回到他之前生活的海洋館裏。從此，基斯卡獨自生活在小小的池子裏，沒有夥伴，沒有家人。
虎鯨是群居動物，有著複雜的社會結構和穩定的家族關係。它們是典型的母係社會，幼崽出生後始終跟隨母親，整個族群由年長的雌性領導。這些擁有豐富知識與經驗的老族長，會帶領整個鯨群在廣袤大海裏遊泳，它們一天能遊動上百公裏，也會潛到上百米深處。
但海洋館裏隻有水泥池子，大小隻有自然棲息地的萬分之一。池子裏沒有岩礁、沙灘，沒有可以追逐的魚群或是各種各樣的海洋動植物，水泥池子裏隻有光禿禿的地板和池壁。
基斯卡隻有這樣的池子｜DolphinProject.com
狹小的圈養環境和孤獨的生活讓基斯卡逐漸崩潰。她會在水池裏無聊地一遍一遍轉圈，有時候就呆呆地漂在水上，嚴重時還會出現自殘行為——撞擊圍欄。長期的壓力損害了她的免疫係統和生理機能，在她去世前，她的身體健康每況愈下。
人在不到十平米的房間裏獨自關上幾個月就會變得無比沮喪脆弱，而這樣的生活，基斯卡過了40多年。
等不到的新家
2019年，加拿大通過了一項法規，禁止圈養和繁育鯨豚，同時禁止鯨豚在加拿大的進出口。
這項法規沒能直接解放基斯卡，按照規定，已經被圈養的鯨豚可以被繼續圈養。但人們已經注意到了這頭孤獨的飽受摧殘的虎鯨——在一個請願網站上，有接近60萬人簽名，希望將基斯卡轉移到更適合她生存的地方，比如鯨魚保護區。
被長期圈養的鯨豚不能直接放歸野外。基斯卡被捕時年紀很小，長期圈養讓它失去了野外生存的技能，還很可能融入不了野生虎鯨的群體，又無法擺脫與人類的緊密接觸。因此，先到保護區生活，可以幫助基斯卡逐漸融入自然環境，對她來說是更好的選擇。
位於新斯科舍省的鯨保護區｜whalesanctuaryproject.org
2020年2月，鯨保護區項目宣布，他們將選擇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的希爾福德港灣作為海濱保護區，讓基斯卡在這裏“退休”。
這片海域空間開闊，有100畝（40萬平方米），水深達18米，而且整個區域有網圍住，人們可以及時為基斯卡提供幫助。
將基斯卡轉移到保護區的事情，還得到參議院的特別關注。2021年，鯨保護區項目與Marineland協商轉移基斯卡的可能性，大家以為曙光就在眼前。然而在協商3天後，尼亞加拉（Marineland所在地區）警方指控
Marineland
將鯨魚和海豚用於娛樂目的，違反了禁止鯨豚圈養法。從那時起，Marineland中斷了關於轉移基斯卡的進一步協商。
2021年，人們站在Marineland門口舉牌呼籲釋放基斯卡｜Julie Jocsak / Torstar F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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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尼亞加拉檢察官宣布撤銷對Marineland的指控，基斯卡轉移到保護區的計劃似乎有了轉機，但這對基斯卡來說還是太遲了。
基斯卡沒能等到回歸海洋的那天，就在逼仄的水池裏去世了。她是加拿大最後一頭被圈養的虎鯨，也是世界上最孤獨的虎鯨。她在死前沒有見到她的同伴，也沒能重新感受海洋。
基斯卡沒能等來她的大海｜DolphinProject.com
在基斯卡的生命裏，曾有幾個機會與自由擦肩而過。如果基斯卡也能像Keiko一樣去拍大電影，她或許就能獲得更多關注；如果當時能更快推進轉移到保護區的議程，她就能更快獲得自由；如果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圈養鯨豚的海洋館，她就無須離開族群，不會離開大海，更不必住進狹小單調的水泥池裏。
但這就是基斯卡的一生，沒有如果、也不由得她自由選擇的一生。而對於世界上如今依然被圈養著的數十頭虎鯨，基斯卡的悲劇會不會也是它們未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