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83歲的郭詳水和我,靜靜地坐在男宿舍旁的亭子裏。茶很燙,一群一群的蝙蝠在我們身邊穿梭。我突然問他:“您怕死麽?”水伯愣了一下,說:“不怕”。放下茶杯,他想了想,又說:“不怕。死,有什麽可害怕的呢?”
750) this.width=750' src=http://space.wenxuecity.com/gallery/others/news/pics/22452/22452643.jpg onclick=document.location='http://pop.'> 身體行動不便的張娟,晾衣、擰水都是那麽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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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每一天都開始得很早。淩晨5點,老人們就開始在小島的圍基上散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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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狗“懵佬”是小島上的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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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黃柏成給馮潤紮針輸液。
83歲的郭詳水和我,靜靜地坐在男宿舍旁的亭子裏。茶很燙,一群一群的蝙蝠在我們身邊穿梭。我突然問他:“您怕死麽?”水伯愣了一下,說:“不怕”。放下茶杯,他想了想,又說:“不怕。死,有什麽可害怕的呢?”
水塘裏的鴨子成群來回遊蕩。對這群一輩子生活在“麻風病”陰霾下的老人們而言,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
生前,受世人尊敬的特雷莎修女在加爾各答管理一間麻風病診所。她曾對美國知名麻風病專家保羅·班德說:“我們擁有治療麻風病的藥物,但是這些藥物不能醫治主要的病症——‘不被需要’的感覺,這正是我們希望幫助麻風病人的一點。”
上世紀50年代·小島
擔架上,30歲的潘慶祥蓋著一床大棉被,仰望天空。他的10根手指像冬天枯萎的樹枝
1959年,冬至前一天,清晨5點,天很冷。擔架上,30歲的潘慶祥蓋著一床大棉被,仰望天空。
他的10根手指像冬天枯萎的樹枝,兩個小指萎縮得僅剩半截,右小腿已經麻木,失去了痛覺。
擔架上堆著床板、蚊帳、板凳,還有一把鐮刀,都是帶去麻風院的行李。醫生說,那裏有香蕉,能開荒,帶把鐮刀才能養活自己。
先走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坐馬車、乘艇……。從新造的家到新沙的麻風院,兩個哥哥抬著潘慶祥上島時,已是傍晚光景。
新沙島上隻有一間磚瓦房,7間茅棚,30來個病人。潘慶祥住進了最新的7號茅棚。棚裏已經住了兩三個人。李牛勝睡在潘慶祥的旁邊。
他入院也才兩天。李牛勝的手指都沒了,鼻梁也塌了一半。他有個絕活:用沒有手指的手,借助兩個膝蓋,穿針引線。
島上總有新病人來。兩個月光景,7號宿舍就住進了20來人。
吃飯了,兩個廚工抬著一陶罐米飯到宿舍分派。潘慶祥右腳痛,隻能跳著左腳,蹦到門口取飯。餐餐都是白菜腐乳。米飯隻有三兩七錢半。潘慶祥吃不飽。
剛來的時候,潘慶祥還繼續吃中藥———綠豆。但很快物資匱乏。三四個月後,綠豆沒了。“醫生說10味中藥抓不齊6味”,於是,病人們又改吃西藥。
每個季度,島上要查一次菌。按照病情的不同類型,病人分宿舍居住。
上島5年,潘慶祥換了5次宿舍。第一次換宿舍,他就遇到了袁成泰,一個右手指彎曲,腳上有潰瘍,但走路很快的年輕人。
讓醫生割開皮膚把石蠟刮掉
上世紀60年代·生計
一個東莞的病人攤開四肢,把自己綁到了床板上,一下子撲進海裏,隨著海浪漂流。這個病人當時說“橫掂係死,就甘漂番東莞。”
1960年1月1日,袁成泰上島。
此前,他已經在另一個孤島上生活了3年。1953年,他左眼附近出現紅斑。當時村裏人都唱:“麻風醫得好,山頭沒草”。抓麻風的人來了,把他送到東莞太平旁邊的上橫擋島。當時島上有10個病人,都住在戰爭年代留下的地下炮巷裏,兩個輕病人和8個重病人分開。一年後,8個重病人中陸續有人死去。3年後,島上隻剩下3個人。
有一天,袁成泰看到一個東莞的病人攤開四肢,把自己綁到了床板上,一下子撲進海裏,隨著海浪漂流。這個病人當時說,“橫掂係死,就甘漂番東莞。”(反正是死,還不如這樣漂回去。)
3年後,有船經過,袁成泰才借機逃離了孤島。
1960年,袁成泰被勸到新沙治療。他加入了生產隊,每天幹7個小時活。生產隊給他登記了工分,到了年底卻沒分到錢。袁成泰交不起每月7元夥食費,幾年下來,欠了公家300多元。
1964年,農曆4月17日,金花誕。上午11點左右,台風登陸了,繞著小島的珠江水漲,把沙石圍基衝垮,湧進屋子,有兩米來高。接下來的10天,又來了兩次台風。潘慶祥和20來個行動不便的病人被緊急轉移到東莞醫院避難。
四肢健全的袁成泰則留在新沙島上恢複生產。8萬平方米的小島,近一半的土地災後種上了甘蔗,原來登記的工分很快有了實物分配。袁成泰回憶,島上一年就能收成16萬斤,送到糖廠,能換回1000多斤糖。
小島上不用繳公糧,他們把吃剩的糖高價賣給農民,又換來不少收入。袁成泰一年就分到了300多元,一次還清了幾年欠下的夥食費。
後來又種上了瓜菜、檸檬……運往市橋。原來按規定,在島上休養的病人一天隻要工作6個小時,但有了分配後,大家就拚命幹活搶工分。袁成泰說,有些病人晚上借著月光砍甘蔗,一天能砍2000斤。
到了1965年,鍾樹榮被自己村裏的大隊書記綁上小島時,島上已經有了3個生產隊,近120人。
上世紀70年代·整形
病人手指萎縮彎曲,醫生割開皮膚,把彎曲的手指骨掰直後縫合,矯正後,手指卻再也彎曲不了。
潘慶祥腳底5分錢幣大小的傷口一直在惡化。1970年的春天,他的半個腳板都潰爛,整個腳背發黑,右邊大腿上的淋巴核脹成了平常的兩倍;一年要發燒四五次:先是發冷,夏天蓋了棉被,手腳還是顫抖不停,人卻燒到39度;他的小腿麻木,可是大腿的神經似乎被用力往上扯,“比刀子割皮還難受”。醫生說,不截肢可能活不長了。
潘慶祥自己拄著拐杖走進醫療室,躺在一張近2米長的木桌上。他說自己能聽到手術刀、鉗子碰到時發出的聲音,還有醫生鋸斷小腿骨時的“瀟瀟”聲。當時沒有測血壓的儀器,床頭坐著另一個醫生,戴著聽診器,幫他“把脈”。
4個多小時後,潘慶祥被推出手術室,右腿短了30厘米。晚上,麻醉藥的藥效消失,潘慶祥痛得咬緊牙根,他彎曲著身子抱緊右腿,就著這個姿勢睡了一晚。
潘慶祥失去部分右腿的時候,他的病友們正掀起一陣整形風。袁成泰患麻風病後,肌肉萎縮,兩隻手的虎口都凹進一個拇指大小的洞,1978年,他聽從了醫生李左雄的建議,在兩隻手的虎口裏打了石蠟。
他還記得那天早上,醫生把10毫升白色的液態石蠟注射入虎口的皮膚。第二天醒來,手上的液態石蠟凝固了,兩隻手背拱出半個乒乓球大小,手指一敲,硬邦邦的。他說,別人隻注射了2毫升,醫生給他注射了10毫升,過量了。
每天下地幹活,右手一蹭到東西,皮就破了,裏麵的石蠟裸露出來。2年後,他先後兩次讓醫生割開他右手的皮膚,把裏麵的石蠟一點點刮掉,但總刮不幹淨。
“這在上世紀70年代最興”,黃柏成介紹,他在1973年上島,已經看到村裏的康複者開始做這類整形手術。那時候,他的左腳神經受麻風杆菌的侵犯,腳踝使不上力,足部自然下垂。走路的時候,腳尖總是先碰著地。醫生就建議他給垂足做個小手術“吊起來”。他沒敢嚐試。
還有麻風病人種眉毛、矯正手指。已經去世的牛根和阿添兩邊眉毛都掉光了。醫生就從他們的後腦勺上割下兩小塊長方形的頭皮,粘著頭發,又把原來長眉毛的那塊皮膚割去,填上頭皮,縫合。黃柏成說,當時醫生也是試驗,希望改善病人的樣貌。
但注入石蠟後,皮膚容易破,不得不取出石蠟;種植的眉毛也很快掉光;病人手指萎縮彎曲,醫生割開皮膚,把彎曲的手指骨掰直後縫合,矯正後,手指卻再也彎曲不了。參與這類試驗的病人因此越來越少。
1976年左右,島上有了第一台電視機,14寸的黑白屏幕。
當時周圍的新沙和細瀝村都沒有電視機,外麵的村民都撐著小艇上島觀看。晚上電視一開,做臨時放映廳的廚房就擠滿了兩個村的村民,都是一家大小來的,康複者會把自己的凳子讓出來,和他們並肩坐著,“有電視看也不怕(麻風病)了”。1976年,袁成泰就在電視上看到了林彪墜機的信息。
上世紀80年代·婚姻
那時候,島上的感情簡單,男人和女人一起搭台吃飯,就是“相好”。
上世紀70年代末,麻風病院的主治醫生歐陽焯已經40多歲。
潘慶祥那時候是生產隊的出納,辦公室就在歐陽焯的診室旁。有一天,歐陽焯走到潘慶祥的辦公室,說要把康複者安插回家裏的生產隊。潘慶祥當即說,“醫院要是不收我,我就搭個棚在醫院旁邊過一世”。
潘慶祥說,沒有人想離開,留下的都是準備在醫院裏過一輩子的人。“外麵還要記工分,幹活才給飯吃”,潘慶祥說,擔心自己被餓死。
醫院到康複者家裏所屬的各個生產隊摸查,結果各個村子都慌亂起來,到處在傳“麻風村散了,麻風病人四處亂跑”。後來衛生局的人到醫院安撫,風波才平息。
1980年下半年,歐陽焯找到潘慶祥說,既然康複者要留在這裏,就找個伴,好互相照顧。他讓潘慶祥牽線,把相處較好的男女拉到一起過日子。
那時候,島上的感情簡單,男人和女人一起搭台吃飯,就是“相好”。潘慶祥先找了李琪仔和鄧芳女,因為有好幾次,李琪仔煲了雞湯或者買魚加菜時,都會邀上鄧芳女。兩個人半年來已經一起吃了好幾餐飯。
潘慶祥自己也有相好的人———1970年入院的蘇好(化名)。蘇當時40來歲,1.6米的個頭,齊肩長發,兩邊的頭發夾在耳邊,尾端微卷,喜歡穿藍色和綠色的花衣衫。“在這個醫院中排得上第一第二”,潘慶祥說。
潘慶祥本人則一身棉質灰衣灰褲,都是大哥的舊衣物。他已經51歲,與蘇好認識了10來年。蘇好當飯堂主任,和潘慶祥共用一個辦公室,經常幫著他擔水,刷洗席子和被子。煮飯的時候,也會拉上他一起吃。
潘慶祥在辦公室裏求了婚,蘇好答應得很幹脆。
撮合好伴侶,歐陽焯給其中3位有生育能力的男子做了絕育手術。1981年1月1日,9對新人同時辦了酒席。醫生親自下廚。島上四五十個康複者,圍了六桌酒席。沒有紅嫁衣,沒有花轎,沒有喜糖,沒有喜酒,“就像飯堂開飯吃大餐,吃完就走”。
島上交通不便,隻要刮到4級風,船就開走了。潘慶祥夫婦有時甚至一年不出島。剪發成了問題,夫妻倆就學會了相互理發。蘇好挑了一張1米長、半米寬的白綢布,往潘慶祥身上一圍,就先開始剪。此後一兩個月就幫他理一次發。
上世紀80年代·養雞
靠賣雞和雞蛋掙錢,兩年不到就攢了上萬元。他第一個擁有了自己的電視機。
治愈的病人逐漸離開。
潘慶祥回憶,到了1986年,島上隻剩下了50多人。這一年,島上過八成的人開始自己養雞,蕉林旁邊都蓋起了雞棚。潘慶祥養了30多隻母雞,一隻雞蛋能賣上5毛錢。
附近的農村隔三五天就上小島收購雞蛋,每次都能挑走滿滿一大籮筐,約四五百隻雞蛋。
上世紀60年代能吃下3斤番薯的陳執勝則成了養雞大戶,養了100多隻雞。靠賣雞和雞蛋掙錢,兩年不到就攢了上萬元。他第一個擁有了自己的電視機。
陳執勝沒有手指,兩隻手麻木,撐艇的時候蹭破了皮也不知道。傷口開始發炎、潰爛,直至露出手指骨,他就自己把手指骨拔出來,讓傷口愈合。“弄一弄,掉了一塊骨頭,再弄,又掉一塊骨頭”,最後,他10個手指都掉光了,隻餘下手掌。
陳執勝的眼睛受到麻風杆菌的侵犯,也開始病變。左眼總是蒙著一層渾濁的綠,已經看不見東西。不過,雞不舒服的時候,陳執勝湊近細看,仍能分辨得清:拉了綠色的大便是上火;拉了白色的大便,鬆開毛,縮著頭,就是患了肝炎……都是他躺在牛棚裏聽收音機學來的知識。
陳執勝說,改革開放前,他就開始養鴨。那時候,醫院限製每人養3隻,生了蛋也不準拿出去賣。他的手殘疾,幹不了活,掙不到工分。鴨子下了蛋,陳執勝把蛋放進竹籮裏,偷偷帶出去,賣給剛生孩子的農村婦女補身子,“掙一餐飯錢”。後來還是被醫院的領導發現。養了5個月的鴨子被煮了分吃。陳執勝說,自己最後隻分到了三塊鴨肉,拇指大小。
院誌中記錄:“1987年後,由於麻風病發病逐漸減少,麻防工作重點由防治轉向康複。16個麻風康複病人做了截肢手術,共截肢19條,全部截肢患者都安裝了假肢。”
上世紀90年代·護理
她俯身幫病人處理潰瘍傷口,還湊上鼻子聞腐爛傷口的氣味。令他更意外的是,這個外國人還說粵語。
到了1999年,島上開放逐漸提高,小島迎來了第一個外國誌願者:60多歲的美國人,文姑娘。古東醫生回憶,當時還在美國的文姑娘給他打了越洋電話,說要上島給病人做潰瘍護理。古東醫生立馬答應,“我需要的就是你的技術。”
島上的康複者郭詳水說,他以前就在增城見過文姑娘。當時看到她俯身幫病人處理潰瘍傷口,還湊上鼻子聞腐爛傷口的氣味。令他更意外的是,這個外國人還說粵語。
文姑娘上島的第一天,認出了郭詳水,她主動伸出手,用力地和他握手。那一年12月,小島新建了一棟兩層大樓,一樓為廚房。文姑娘成了新飯堂裏第一個招待的客人。
潘慶祥已經70歲,他說文姑娘是他看到的第一個外國人:藍眼睛,棕色頭發。1.7米高的個頭,胖乎乎的身子總是套一件長裙,腳上還踏著一雙兩三厘米長的高跟鞋。島上的女人,足部畸形或潰瘍,都穿不上這種鞋子。
文姑娘總是主動跟大家打招呼,“用鬼佬腔說中國話,可是說出來的既不是廣州話也不是普通話的廣州話”。護士黃柏成回憶,文姑娘每次過來留兩三個小時,都在醫療室裏。不戴手套,也不戴口罩,按著康複者的傷口,問:“呢度‘舒不舒服’?”
她甚至把康複者的鞋子拎起來湊到鼻子邊聞了聞,看發不發臭。一些老人腳上長滿惡水瘤,發出惡臭,尷尬不願脫鞋。文姑娘就急得發火,“我都不怕你怕什麽?!”自己伸手脫掉康複者的鞋,幫忙割除腳上的死肉。
中午吃飯的時候,文姑娘還會熱情地招待大家一起坐下吃飯。黃柏成卻從未跟文姑娘同桌共餐。“我們是病人,總是尷尬。”
2000年後·葬禮
後人忌諱這個病,都不會留存麻風病康複者的骨灰。隻是舉辦葬禮的時候,會在康複者的頭上套一個紙袋,寓意“一袋(代)過”。
2001年12月,醫院又建了一座二層高的宿舍大樓,麵積共有650多平方米。之前,這裏是3間平房宿舍。上世紀70年代初,一個房間住著近20人,兩個人迎麵相遇,其中一個人還得爬上床讓路。
新宿舍樓建成後,島上三四個人就能住上一間新房,一對夫妻能住一間20多平米的房間。潘慶祥和蘇好很快搬上了二樓。當年的同舍好友李牛勝則住在樓下。
古東說,李牛勝是島上第一個腦中風的康複者。2006年6月份,他就喊頭痛頭暈,有一天走著路就突然暈倒下去,大腦出血。20多天後才恢複。
李牛勝喜歡打牌。古東擔心他贏了牌心情興奮,還禁止他走出房門。李牛勝隻堅持了一個月。一個月後,又開始打牌,早上7點多古東上病區巡房,他又開始打牌。這一年11月3日中午快12點時,李牛勝“走了”。
按照島上的規矩,自我感覺時日不多時,李牛勝交了1200元作為處理後事的費用。島上沒有為死者舉行喪禮的習慣。在李牛勝弟弟的吩咐下,護工們才在門口放鞭炮,燒香燭和紙壽衣。
第二天護工用消毒藥水清洗了李牛勝的房間。村長把他的床等家具拆開當柴火用了。
李牛勝死後,島上的老人才知道高血壓會死人。那會兒有的老人天天都來找醫生測血壓。
潘慶祥也有高血壓。2007年,他已經78歲。他的人暈暈沉沉,精神越來越差,有時一連幾天都躺在床上,需要人端水送飯。有一次坐在村口的龍眼樹下聊天,突然就暈倒過去。島上幾個老人合力才把他抬回房間休息。
他的右腿截肢後裝上假肢,常磨損破皮。很多時候,潘慶祥都把假肢拆掉,靠輪椅助行。2007年10月15日早上,蘇好推著他上小島的圍堤散步。妻子剛一轉身,潘慶祥一隻腳蹭著水泥地往後退,忽地連車帶人就掉下圍堤,從10幾級的階梯滾落下來……
蘇好說,潘慶祥離開時麵容安詳,隻是額角和尾指擦傷。其他老人上門慰問,都是一樣的話:“這樣走最好……”葬禮迅速而簡單。家裏的幾個侄子趕到,那一天下午,就把屍體運到最近的殯儀館火化。
沒有子嗣,潘慶祥不留骨灰,也不立牌位。島上的老人說,後人忌諱這個病,都不會留存麻風病康複者的骨灰。隻是舉辦葬禮的時候,會在康複者的頭上套一個紙袋,寓意“一袋(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