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個人在整理舊資料的時候也找到一篇有關陳曉旭的專訪,訪問時間是在1990年初,一並發在這裏供大家參考。 望著陳曉旭,使我想起徐誌摩的詩句——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陳曉旭是柔弱嬌小的,她的美在溫馨幽靜氣韻中。 說也奇,北方的粗風硬水,居然能調理出這般清秀的女孩? 陳曉旭善解人意:“是啊,許多人都說我象蘇杭姑娘,可我的確是個北方姑娘,生長在鞍山。不過,先天也許賜予了我江南女子的潛質。這裏,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媽媽生我之前,做過一個夢,夢見一陌生老叟對她說,若生女孩,定起名叫(竹字頭下邊一個也,音“遲”)芬。醒來,媽媽不解其意。查找《辭海》,方知這“遲”字,代表生長在南方的一種香草。” 問:那為什麽沒叫“遲”芬,而起名曉旭? 答:媽媽說我呱呱落地之時,正是拂曉四點鍾,便叫了曉旭,這名字不是很燦爛嗎? (若有所思,稍頓,又答) 懂事後,我曾查過類似玄學方麵的書,曉旭二字的筆劃蘊意乃是“萬朵紅雲連舊府,一輪明月照前川。” 問:你對玄學有興趣? 答:我有點相信命定的偶然。比如,我演電視劇《紅樓夢》中的林黛玉,我不認為全國隻我一人能演;也不認為林黛玉隻有我才能演好。這不過是命定的偶然,是機遇。 當遇到機遇一定要抓住它,不可放過。人生難得有幾次機遇!當然,機遇沒法刻意強求。 問:你是怎麽抓住演林黛玉這個機遇的? 答:當時看到《紅樓夢》劇組的啟事,在全國覓尋林黛玉的扮演者,男朋友和我,都認為我符合條件。第一,我的長相外形具有古典韻味。第二,我的氣質與林黛玉近似。第三,我自幼喜愛文學,善詩詞。而且,熟讀《紅樓夢》,其中不少黛玉詩詞,我都能背誦。於是,我給導演王扶林寫了自薦信。 很快接到回信,我趕到北京。 還記得,那是個雨天,雨下得很大,我打著一把綠色的傘,高高地卷著褲管,紮著一條辮子,一個土丫頭樣子,哈哈……(爽心地笑,那是美好回憶綻開的花。) 我躡手躡腳走進華僑大廈,找到王扶林所在的房間,鼓足勇氣敲門。我渾身溫淋淋,收攏的傘不停滴雨水,王扶林引我坐在長凳上,和他一起坐著,膝蓋差點碰著膝蓋了(不好意思)。 那時,我18歲,體重83斤,瘦小,蒼白。王扶林和我談黛玉,還和我談了妙玉、平兒。最後說:“象你這個年齡,讀過《紅樓夢》原著的不多。你不但熟讀,還能對人物談出看法,不容易了,以後,試戲看看,在《紅樓夢》中能否演個角色。”臨分手,在電梯上,他對我說,要把車票保存好。我應著。卻已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因為隻有選定的演員,劇組才給報銷車票。他要我保存車票,就是說有可能,有希望…… 回去的路上,雨停了。雨過天睛,天是那麽清澄,那麽藍。我想對街上每一個人微笑。生活真美!上帝給了我一個多麽好的機遇! 問:你很有激情,不單是嫻靜? 答:是。不過,我性格中的主要成分還是靜。從小我就孤僻,不喜歡玩,不喜歡湊熱鬧。大夥打打鬧鬧,我會悄悄躲在一隅,靜靜地看書。在眾人歡聚的場合,我會感到喧鬧中的孤獨。在一次中秋之夜的晚會上,大家歡笑歌舞,我感到這熱附環境不屬於我,我象個不和諧的音符。於是我默默地走開了。沿著西山八大處的川山路,踏著溶溶月色漫步。後來我在路邊小台階坐下,望著月亮星星冥想。想起了兒時,想起了東北家鄉,想起了爸爸媽媽……我的心是可以和星星月亮對話的。星星月亮可以理解我,不需要語言。 問:你常常多愁善感? 答:是這樣。十五歲我便開始寫詩,抒發內心感受。寫的多是傷感詩。少年不知愁滋味,我是自我生煩惱,自我陶醉。見落花流水,我便感到落花青春逝,流水太無情。 黛玉葬花,深深打動我。那是黛玉用一種極高潔,極美的行為,解釋自己,顯示性格。那意境就是詩。葬花詞何以被人經久傳誦? 我拍葬花時,前一天下了一場大雨,第二天臨場一看,花瓣都埋在泥濘裏,我心裏很難過,無限淒涼。拍我時,連耳環也帶錯。導演發脾氣了:“怎麽搞的!時間都叫你給耽誤了。”我害怕,心裏本來苦,天又冷,單薄的衣衫,凍得我弱小身子直發抖。不知誰,在身後為我披上一件軍大衣。這一無言的溫暖舉動,觸動我心,一下子,我就拄著花鋤哭起來……這時,不知誰,又輕輕拿掉了軍大衣,攝像機已經開拍,我淚痕滿麵,這場戲竟拍得情真意切。 問:你很敏感? 答:我很敏感,很細膩。別人對我一點好,我會非常感動。別人對我一點忽視,我會非常傷心。不過,近年來,我改變了許多。 問:你認為柔弱之美,是女性的魅力嗎? 答:當然。人間宇宙本來就是天地,乾坤,陰陽,剛柔的組合。女性應該是柔美的。 女性應該給人間帶來詩意。 女性應該給人間帶來浪漫。 一個男性作家,能從他鍾愛的女性身上產生美的靈感,寫出美好的作品,這就是女性的魅力。 燕妮能讓馬克思更深地愛人類,這就是女性的偉大魅力。 柔美的女性,不比女強人遜色。老實說,有些所謂的“女強人”,我真受不了。 問:時下,不少姑娘,喜歡所謂高倉健型的男子漢,甚至當作擇偶標準,你以為如何? 答:我從來沒喜歡過高倉健型的男人。我從來不認為滿臉大胡碴子,長得五大三粗便是男子漢。 如果一個女人拎著很重的箱子,有個健壯的男人從她身邊漠然而過,沒想去幫她,這不是男子漢。 我喜歡的男子,是有理想有才華,有好的修養,好的風度,並且,他能對我理解尊重,心靈上的溝通和默契。而不是某種外表。 問:你演的黛玉和梅,都是悲劇命運的女性,而現實生活中,你在愛情方麵怎樣? 答:我的經曆很單純,在愛情方麵也可以說很順利,很平常。17歲時,我在鞍山話劇團,和本團一名優秀男演員相戀。他大我8歲,比我成熟,很關心我。18歲,肯定了關係。21歲,領了結婚證書(沒舉行儀式)。從年齡上看,我屬於早戀早婚。相好,戀愛,結婚,這樣發展我覺得順理成章,很自然。 問:沒閃爍激情的火花? 答:好象沒怎麽激動。領結婚證,好象拿了買東西的發貨票似的。挺正常。沒想太多。 現在鞍山到處傳我已離婚,嫁了什麽人,走掉了。這是謠言。 目前,社會上有這種現象,出了名,就離婚。我覺得離婚,必定有深刻的原因,我對雙方都能理解。有人予以譴責,同情“弱者”,我認為這是世俗的淺薄。 我不願感情淡漠地白頭偕老,我喜歡有苦辣酸甜的生活。 我認為女子的感情是很珍貴的,不能隨便亂拋。如果一個女子有許多要好的男朋友,到頭來,她在感情方麵可能一元所有。 問:《紅樓夢》播映後,你收到那麽多觀眾來信,說明你出了名,你的心裏感受如何? 答:演林黛玉使我出了名,這個起點很高。 我不喜歡平凡,雖然我現在說不上如何不平凡。 宇宙浩瀚,人生太渺小。人的一生如過眼雲煙,罷花一現。如果這短暫的人生,能留下點閃光的東西,不是比默默無聞,自生自滅好得多嗎? 問:《紅樓夢》和《家、春、秋》後,你沒拍片,在做些什麽? 答:我不想急於拍片,我很慎重。 這一時期,我看書,寫作。我常常一個人坐在屋裏麵壁遐思。 我說過,十五歲我使開始寫詩,現在仍在寫。選一首小詩給你看—— 我的心應該是一片荒蕪的枝椏, 是一張無字的白紙, 好讓你的愛在枝上開出許多甜美的花朵, 在紙上寫下無數溫柔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