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棍棒打走我的初戀 一聲父親我喊不出口

她的初戀被父親強行阻止後，曾一度拒絕再談戀愛。從那時到現在，她和父親之間就有難以化解的隔閡。被心結阻擋下的親情還能撥開雲霧見晴天嗎？ ·印象· 最初對周玲的了解是從她拿來的日記本中，裏麵訴說著她對初戀的牽掛，也隱藏著她對親情難以解開的心結。不久，我與周玲約定了見麵。一提起那段初戀和親情，埋藏了多年的委屈和痛苦化成難以抑製的淚水…… 初戀幾番波折 我賭氣分手 和唐勇認識是在1988年4月。那天，姐姐笑著對我說：“給你介紹一個男朋友吧，挺帥氣的……”唐勇比我大兩歲，是姐姐鄰居的兄弟。第二天，姐姐安排我在她家做客。快到中午時，見唐勇來了，姐姐會意地笑著說：“唐勇，這就是我妹妹……”一時間，我和他不好意思地都忘了該怎麽招呼，兩人的好感從第一眼後的笑容裏就感受出來。說不清他好在哪裏，但這一笑卻像是點中了穴道，也許這就是愛情來了，從此我的世界就停在了那一秒。最後，還是他主動打破沉默：“該吃飯了吧，我來幫你們一起做飯。”他和姐夫的妹妹小可一起在廚房裏忙碌著。那天晚上，姐夫避開姐姐找到我說：“你還年輕，我覺得小妹和唐勇合適一些……”姐夫的言下之意是讓我將唐勇讓給小可。姐姐得知後，和姐夫爭執起來，為此一家人還鬧得很不愉快。 第二天，在姐姐支持下，唐勇和我一起回到了我家中。當時父母是十分讚同的，還讓他一起幫忙幹農活。那天太陽特別大，我拿了一頂帽子給唐勇戴上，親戚還開玩笑地說：“怎麽隻給他戴，不給我們戴呀！”我和唐勇相處在與家人的歡笑中。 可沒過多久，父親的態度便來了個180度急轉彎。第三天，唐勇回成都上班了，我們之間完全靠通信聯絡。那天，我正在給唐勇回信時，父親陰著臉走過來說：“信中寫什麽都是假的……”我對父親突如其來的怒火不知所措：“他不是那種人的！” 驚愕之後，我才從姐姐那裏得知，原來小可也一直在和唐勇通信。是誤會還是唐勇腳踏兩隻船？我心有不甘地跑到小可家，貌似串門，其實是想了解她和唐勇通信的事。果然，寒暄了幾句後，我就直奔主題：“唐哥在和你寫信是不是？”“嗯！可是他一直拒絕我，都是我寫過去的……”隨後，小可拿出和唐勇的信，上麵寫著：“我不喜歡你，我喜歡周玲，她人好心好……” 回去後，我將事情澄清了，可父親仍然反對。8月，唐勇給我來了一封信，說是他的家人要他回老家結婚，媳婦都給他找好了。我一看很生氣，幾天後，唐勇來到我家，我不但沒理會他，而且還故意賭氣撒謊：“我也有對象了……”他愣了許久，轉身離開。後來，在街口做生意的朋友對我說：“剛才碰見你的朋友了，他走的時候哭得很傷心……” 一周後，唐勇再次給我來信說他馬上就要離開成都了，走之前他會在街口車站等我……信沒有看完，就被父親一把扯了過去。他甩下一句話：“你要是敢去見他，我就打斷你的腿！”沒想到從沒有打過我的父親會這樣說，可我心裏已打定主意要去見唐勇最後一麵，以後是不是還能在一起已不重要了。 想見最後一麵 父親卻棍棒相向 想起父親的話，還有在街口車站等著見我最後一麵的唐勇，我一夜未眠。早上六點，我穿上衣服，悄悄地摸下了樓。“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我就打死你！”父親拿著棍子守在樓角。“你就讓我去送送他吧，隻是送送……”我幾乎哀求著說。“你還敢頂嘴……”父親的棍子像雨點般落下，頭上、背上、腿上……一片淤青。接著我被父親鎖在屋裏，一直哭到早晨8點，聲音都啞了。父親上樓來打開門，我趁機溜了出去。父親舉著棍子追打到了街上：“你還敢跑，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許多鄰居上來勸架：“怎麽了，周師傅你幹嘛打女兒呀？她要去送人，就讓她去吧……”我一口氣快跑到街口時，一個鄰居衝著我喊：“我剛剛看見你的那個朋友站在那裏等，現在好像已經走了，再不快點就送不到他了……”不知是怕被父親追到，還是急切地想見唐勇最後一麵，我跑得更快了。我對後麵追趕的父親吼道：“如果我今天見不到他，我永遠都不會認你！” 跑到了街口車站，早已沒有唐勇的蹤影。看著一輛輛駛過去的公交車，我壓抑地哭了起來。為什麽連最後一麵都不讓我見呢？為什麽我們連說道別的機會都沒有呢？這時，父親追了上來，抓住我就往家邊拉邊打，我已沒有力氣和心思去反抗，最後的希望破滅後，一切對我顯得不重要了。 回去了後，我被打得在床上躺了幾天幾夜，加上一直不肯吃飯，親戚怕我出事，便從家中將我接了過去。我一直哭，哭完後就背著父親和唐勇寫信，可我寫的信都被父親從郵局的熟人那裏攔截了下來，這也包括唐勇的來信。後來，我嚐試幾次逃跑去找唐勇，可都被父親追回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我越來越怨恨父親，和唐勇徹底失去聯係後，我再沒有喊過他一聲“爸爸”。 兩年過去了，提親的人踏破了我家的門檻，可說什麽我都不願去見。這天，我們家不約而同地來了4個人為同村一個叫餘健的男人提親。我的母親勸說我：“玲兒，你還是考慮一下吧，這也是緣分啊！”我沒有作聲，父親也沒有表態，他似乎不為我這個早已經到了婚齡的女兒著急似的。“要我同意也行，他必須達到我的要求：不喝酒、不抽煙、不好賭……”我提出了嚴格的條件。見麵這天，我對餘健有的隻是客套話。可出人意料的是，父親仍然百般刁難，一會兒說餘健家庭條件不好，一會兒說他身體不好……我無所謂地聽著，因為那時在我心中仍牽掛著唐勇，餘健的好壞與我沒多大關係，我更著急婚事。 直到有一天，鄰居無意中透露出一種說法：“聽說你們家不著急你的婚事，是你父親早有打算了，準備讓你和你沒有娶媳婦的哥哥換親……”我心裏一震，如果是換親，那我就完全沒有選擇餘地。思來想去，我還不如和餘健結婚，起碼他還算是一個好男人。 1991年，我沒有和父親商量，便和餘健一起去領了結婚證。嫁到了餘健家，我以為從此逃出被我視為監獄般的家，可後來的生活並非我想象中的順心。 坎坷生活路 丈夫用真愛改變我 為了和餘家的人搞好關係，我很少說話，無論他們以什麽理由來指責，盡管有時責任全不在我，我還是選擇忍氣吞聲，更不在丈夫麵前撥弄是非。沒想到我“老實人”的相處方式，卻遭來了更多是非。大嫂和我的關係一直處不好，處處針對我，還背著我說壞話。我兒子出生後，我們之間的矛盾尤顯突出。她常常冷嘲熱諷地對我說：“你兒子是我們餘家的種……”我知道她話中有話，也不想與她計較，於是半開玩笑地說：“什麽種不種的，女兒、兒子都是餘家的人……”“是呀，你的兒子好醜哦，嘴巴這麽大……”我厭惡地盯了一眼這個女人，沒有作聲。 壓抑著家中一切可能發生的爭吵，也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為了排遣心中的鬱悶，我開始將家中發生的一點一滴寫進日記中。1996年，兒子5歲這天，我離開了家去遊玩。臨走時，我拿出日記本交給懂事的兒子，對他說：“等爸爸回來後，你拿給他看，告訴他這是母親在5年間寫下的故事。”晚上，我回到家後，丈夫擁著我說：“老婆，這些年我對不起你。”“你什麽事對不起我了？”我故意問道。“讓你受那麽多委屈，可我還不知情，沒有好好地安慰過你，幫你分擔什麽……”後來，我才知道丈夫是流著淚看完這些日記的。 第二天，餘家便召開了家庭會議，餘健的哥嫂與全家人針鋒相對，說到無理時竟揚言不再供養公婆。從那以後，我和丈夫主動承擔起照顧公婆的責任。1997年，我和丈夫到成都自己做生意，逢年過節，都要回婆家盡孝。婆婆也改變了對我的態度，說：“幸好還有你，以前的事都是我們不好……”我牽著婆婆的手說：“你老人家說什麽，都是一家人，相信以後哥嫂會明白的。”不久，婆婆過大壽，我花錢給她祝壽，一家人歡歡喜喜的。之後，丈夫問我：“怎麽這些年，你很少回家，更沒有給自己父母過生呢？”是啊，我有多久沒有回去了，從嫁到餘家後，我就沒有打算過常回去，這也是我和父親之間這麽多年的矛盾所致。難道真的無法逾越這道堵在親情麵前的牆嗎？“我們家沒有這個習慣。”我搪塞過去。 去年，哥哥的病故給我很大的打擊，我突然覺得有一天自己身旁至親至愛的人都一個個離去，是一件多麽悲傷的事啊。給哥哥辦完後事，從家裏出來，父親送我和姐到街上。“爸，你就回去了嘛，不要送了。”聽著姐姐叫著父親，我卻開不了口，看著父親蒼老的麵容，我心裏也不是滋味。也許要化解我和父親之間的心結，除非找到唐勇，隻要我看到他一眼，或者見不到，隻要知道他在哪裏、過得還好，我就安心了。於是，回到成都後，我在報上登了個尋人啟事。可沒想到，這件事被丈夫得知了。他不高興地對我說：“沒想到這麽久了，我這麽愛你，你心裏卻還惦記著另一個人。”“不是這樣的，我現在愛的是你，你誤會了……”我第一次講訴我和父親，還有唐勇之間的矛盾和恩怨。“其實，我也想回去給父親過生，他已經老了，可這心結怎麽也化解不了……”丈夫理解地將我擁在懷裏說：“我支持你，不過，你不要太為這件事操心了……”說實話，這些年，正是因為餘健的愛，我才能從低穀中走出來，他的愛融化了我曾一直冰封的心。我想過，就算唐勇出現在我麵前，我仍然會選擇現在的丈夫，因為初戀難尋，真愛更難求。 ·對話· 記者：你和父親之間的矛盾和怨恨就那麽深嗎？ 周玲：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我至親的人傷了我的心。沒有見到唐勇最後一麵我很不甘心，也成為這些年的心願和牽掛。 記者：你覺得是親情重要，還是與唐勇相見重要？ 周玲：我其實是一個看重親情的人，可當時父親的方式讓我無法接受，兩人都在用一種極端的方式解決問題。每次我有多牽掛和惦記唐勇的同時，我就有多恨我父親。 記者：見到了唐勇又能怎樣？ 周玲：見到了，我的心裏就放下他了，也就放下了對父親的恨。我真的想喊他一聲“爸”，真的想給他過次生日。如果你能幫忙打聽到唐勇的消息，哪怕隻是知道他在什麽地方，我已很滿足了，僅僅是一個地址我就能放下了。 記者：其實，解鈴的人是你自己，我相信唐勇就在這片天空下的某個地方，每當你仰望天空時，你們都能清楚感受到彼此仍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這難道還不夠嗎？ 周玲：你說得對呀，一個地址可能也會改變，或許我的尋找更是一種打擾。隻要是生活在同一天地中，又有什麽好強求的呢？我終於解開自己的心結了，也終於可以回家給父親祝壽了，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