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強奸不可避免:我至少可以不讓你好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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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弦 遭遇強奸,多數人心理上正常反映是恐懼、厭惡,行動上要掙紮反抗——當然性心理取向比較別致的人例外——至於反抗的結局,要看時、勢、力而論。 但是,現在聽說到一句據說是現在很流行的話,叫做“當強奸不可避免,請注意享受”。不掩飾地說,聽到這句話,我感覺很厭惡。 首先,這句話的前提有二:一是業已遭遇強奸行動。二是已有抵抗行為,但眼看著抵抗無效,強奸要得遂。由這兩個前提而來的結果就是放棄抵抗,閉眼享受強奸帶來的生理快感。 看起來這似乎是一個完全能夠站住腳的邏輯論證——都不可避免了,反正要發生了,你還能要我怎麽辦? 潛台詞就是:難道你非逼著我還是老套的悲淒哭泣嗎?這樣不也是同樣的軟弱無能,於事無補嗎? 所以我要享受,姑且當成一次“通奸”,享受這片刻帶來的生理快感吧。或許,這份體驗會因為別致、新穎而更加強烈呢。難保我會因此而得到極大的樂趣呢。 這些當然隻能是辯詰而已。但是這一環扣一環的追問,似乎已經順理成章地完成了對被強奸的屈從地位的顛覆,輕易就攀援到享受快感的勝利者的地位了。 麵對著一位新阿Q的誕生,我隻能訝然。 其實,若是細論起來,首先這作為前提之一的“不可避免”就值得懷疑。說不可避免,主要是建立在對於雙方力量對比的判斷基礎上,判斷者當然是遭受強奸的那位。而常人對於危險的判斷依據,又是建立在自己的有限經驗基礎之上的,遭遇這樣偶然發生的危險——大多數是首次或僅僅一次——的人不可能從自身的經驗那裏得到支持,而隻能依賴於自己從他人、書籍、電影等外部得來的信息積累。 這樣的判斷者,這樣的判斷依據,必然帶有很強的主觀色彩。尤其是當暴力的被施加者恐懼心理占了上風,她/他往往會失去判斷的理性,而驚慌失措地屈從於侵襲者,讓侵襲者輕易得手。這是典型的投降主義、不抵抗主義。其堂而皇之的借口就是“根本無力抵抗”,“抵抗也是白費”這類預設而從未得到驗證的假定。心甘情願投降做漢奸的,大抵都有類似的托詞。 而其實現實中,對於施加暴力的強奸者來說——尤其對於發生於未有性關係曆史的、突發性的性暴力侵害(“婚內強奸”之類的性暴力侵害不在此討論範圍)——他們中的大多數還是擔心遭抗拒掙紮、被抓捕懲治的,相對於被侵犯者,外強中幹的他們更容易被風吹草動所驚悚,被迫終止侵害,逃之夭夭。這方麵新聞媒體上很多報道:一位強奸犯因被侵犯的婦女忍辱屈從而多次得手,卻因遭遇一位大膽反抗而強奸未遂,甚至當場被擒獲。 所以底線是反抗在先,而不是被巨大的恐懼心理所驅使而未做一絲掙紮就放棄抵抗。盡管有時候我們也知道,基於為避免造成更大的人身傷害等考慮,當事人可能不得不放棄抗爭,但這已是另一種狀況,且並不足以引申到“注意享受”,本文不予討論。 強奸未遂前的是否“不可避免”暫且討論到這裏。下麵要討論的情況是當強奸已經開始進入實質性發生。 到了這個階段,無庸諱言,悲劇確已發生。誠然,被暴力分子壓在下麵,卻隻能悲哀哭泣,的確什麽也不能挽回。但是,難道被強奸者就真的束手無策毫無作為了嗎? 依我看,至少可以做到以下幾點: 1、牢牢記住侵害者的特征,以便於報案懲治。 2、乘機在侵害者身上留下印記,也可以作為破案線索。 3、盡力用抗拒的姿勢抵抗侵害者的侵入,降低他/她的快感。 4、末了,以仇視的眼光凝視侵害者,讓他/她感覺罪惡。 前兩種是委曲忍耐以圖將來,後兩種是無法抗暴的不合作,同樣的具有意義,同樣的可以有所作為。 但是,如果因為事情的不可避免就索性停止抗爭,一任擺布,那麽除非是麻木,否則將會收獲更大的屈辱感——對比抗爭以後無力抵擋而采取以上措施而言。假如,甚至要從被強奸中體驗快感、貪圖享受的話,排除有特別興致的人以外,這簡直就是自甘下賤了。正如魯迅先生說的: “從奴隸生活中尋出‘美’來,讚歎、撫摩,陶醉”,那簡直就是“萬劫不複的奴才”了! 所以說,重要的不是記住被侮辱,而是不能喪失屈辱感——畢竟,人是有尊嚴的。 強奸事件中被侵害者的態度對於暴力施加者也很重要。如果施暴者遭遇的都是溫馴的“綿羊”,那麽他的“狼性”一天天滋長恐怕不能不歸罪於那些被動地助紂為虐者。如果這遭侵害者竟然因此而享受,而陶醉,那麽施暴者收獲的將不僅僅是一次強奸成功,而更關鍵的是他精神上的勝利——朱學勤先生稱之為“流氓的二次勝利”——他完成的不僅僅是對被強奸者的一次肉體蹂躪,更助長他氣焰,讓他心滿意足的是他對被強奸者的精神控製。關於被強奸者繼第一次被侵害後,忍氣吞聲成為強奸者泄欲工具方麵的報道也是屢見不鮮了。 說起來,比被強奸者樂意被強奸,貪圖從強奸中得到享受更可怕的是,他/她甚至成為強奸者的合夥人,幫助強奸者預謀、實施下一次強奸——當然強奸對象要換作他人。如果要追究這種為虎作倀的心理,可以推斷的是,這種幽暗心理基於大致以下兩種卑汙意圖:一是“與魔鬼做生意”, 為魔鬼尋找“替罪羊”,以討好強有力的強奸者,企圖避免再一次被強奸;現實中也早已有過協助暴戾的丈夫強奸別的女子的女人了。二是出於一種補償心態,如果自己被玷汙後,又有新的被玷汙者,可以從旁窺視,平衡一下自己的心態。這樣稱之為“奴才”已不足以惡其名,他已經上升到“奴隸總管”的地位了! “當強奸不可避免,請注意享受”,這種說法的是對強勢的默認、屈從甚至縱容,與將頭埋進沙堆裏顧首不顧尾的鴕鳥不同,是顧“尾”(享受)不顧“首”(屈辱感)的典型表現,其背景一麵是犬儒主義思想消除了淺層感受與心靈體會的差別,引發的道德向下突破、粗鄙化,使精神感受不再精致典雅,而是變得堅硬粗糙;一麵則是享受至上的享樂主義將道德、操守、尊嚴、屈辱感等肆意消解盲目解構,追求享樂甚至狂歡節式的高度刺激,使主觀感受極端亢奮,最後走向虛脫。 在一個人類樸素的道德觀念遭到玷汙,信仰、信念轟然倒地的時代,與物質主義相伴而來的享樂主義偏偏又蒙上了審美主義的麵紗,為了追求審美快感而“愈墮落愈快樂”,也許結局隻能是“過把癮就死”?還是快樂以後麵對廢墟的無比淒涼?終究死去的少,笙歌散盡後麵對淒冷的要多吧? 並不是要求每個人都與暴力、強權做殊死搏鬥,但是除卻正麵努力抗爭,還有別的方式可以表達你的憤怒與屈辱——比如說,當強奸不可避免,我至少不讓你好好享受。 這是哈維爾所教會我的,而我所做的不過是他說的底線。 這也是摩羅教給我的,他教我坦然麵對黑暗,並要超越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