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所寫的,是我曾經做過的三個夢。這三個夢,全是關於我的至親之人。人類是否真的能在夢中預知,解惑並且以思維的能量來傳達已逝親人的信息,或者幫助身邊的親人渡過生死難關,我是一無所知的。在這裏,我隻是忠實的記錄下自己的三個夢罷了。
第一個夢是和我奶奶有關的。那時候奶奶已經去世,應該說是托夢而來。這個夢今天想起來其實不足為奇,應該許多人都做過相似的夢吧。寫下來,也隻算作對奶奶的一份回憶罷了。九十年代初的一個清明節的早晨,大約六點鍾,突然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很短的夢:夢裏麵的地方含混不清,仿佛是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我夢見奶奶,一直靠在我身邊,她比生前胖了許多,說胖也許是不妥當的,應該是臃腫了許多,臉上有些浮腫。我幾乎是無法承受她靠在我身上的重量,她一直輕微的咳。(奶奶從前是因為肺病去世的〕,跟我說:奶奶要喝水。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和奶奶其實就坐在井邊上。水能照到我們兩個人的臉。可是我找來找去,卻找不到盛水的器皿,而周圍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我不得已回到原地,靈機一動,就用手捧了一捧水給她喝,然後第二捧,喝到第三捧,奶奶似乎滿意了,她非常安祥的衝我笑了笑,如同電影裏的特寫停格,夢做完了,我突然醒了。這時候我爸正拿著公文包從他的 bedroom 出來,急匆匆的要去上班。(那時我的bedroom 和我爸媽的bedroom 恰好是對門〕。我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對我爸說:我做了個夢。奶奶渴了,奶奶要喝水。那天因為不是周末,我們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倒是爸爸,提前請了半天假,去奶奶的墓地祭拜了一下。晚上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我問我爸:你給奶奶水喝了沒?我爸說:當然有。據說平時那裏的水龍頭是不開的,因為那天是清明節,所以才特例供應水。我爸隻是很遺憾的說:隻是我到處想找個杯子也找不到,最後隻好捧了三捧水灑在你奶奶墓上了。一直讓我驚訝的是,我爸做的竟然和我夢中做的一模一樣:找不到盛水的器皿,用手捧水,而且又是不多不少,恰恰捧了三捧水。隻說父女真是同心。願奶奶在天之靈能夠安息。這些年我走得越來越遠,奶奶也沒有再托夢給我。也許山高水闊,奶奶老了,來不了這麽遠了 。
第二個夢是和我爸爸有關的。說起來倒是有些離奇。有一年我爸去參加朋友的宴會。其中有一個做生意的老板,帶了一個有名的氣功師去。這氣功師吃飯的時候就一直神思不定,吃過飯,就把我爸叫住,要和他談一談。他說:你最近要出國。可是這次出國很凶險,非死既殘。有四個人要殺你,其中一個三十多歲,臉上有疤 。我爸向來是個鎮定的人,亦不偏聽偏信,隻是凡事總是要謹慎些好。而湊巧我爸當時的確是要去泰國談一個項目,對方是泰國軍方高層。我爸是個口風極緊的人,所以這些事情宴會上的人大概是沒人知道的。那個氣功師又說:這件事情是有化解的。但是你得照著我說的去做。第一,你不能吃他們的飯,帶自己的廚師,借口腸胃不好;第二,你必須每天乘不同的車,切勿乘同一 輛車。你要是做到這兩條,我保你平安無事。 雖是這麽說,還是把我媽嚇壞了,所以希望我爸能讓公司換個人去,可惜當時那一次泰國之行,是非我爸莫屬,大局已定了。而我當時年輕氣盛,對於這些事,向來是不怎麽信的。隻記得,我爸當時還帶了個澳門賭場的人去了,估計是算作 bodyguard 。(我還在心裏取笑他們迷信〕。我爸走了幾天,有一天晚上我忽然做了個夢:夢裏麵漆黑一片,深夜。我背著一個人往前走,很沉,卻好像是有人說,不能停下來,這樣,我一直背到第四個,在夢裏我忽然意識到我背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我是在把四個死人往棺材那裏搬。夢裏麵的我的確是嚇壞了,我說:我不要背了。有個人在黑暗裏對我說:不行,你必須要把他背過去,必須得是你!總之,在夢裏我是絲毫沒有辦法逃避這件事,我隻好照著做了。搬完第四個人的屍體。我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夏天的淩晨,萬籟俱寂,我一身冷汗。記得很清楚的是,我立刻抱著涼席和被子去我弟的房間了。我弟的門沒插插銷,還被我嚇了一大跳,以為是夜半女鬼。第二天我對我媽說起這個夢。我媽倒沒說別的,隻說:那四個人死了就好。我一聽,倒是對的,恰好是四個,真是被我媽一語點破。我媽的意思是:他們死了。你爸人就平安了。又過了幾天,我爸果然平安回家。據我爸說,一到泰國,局勢就變了,和當初氣功師預測的很相似。談判桌上氣氛詭秘,對方身後站著一排黑社會的人。泰國軍方和黑社會是勾結一起的。最後談判以破裂告終。一直不知道我的夢對我爸有沒有幫助,我也算是在夢裏將他的敵人都搬進地獄裏去了。(笑〕
第三個夢是和我弟弟有關的。我後來常常跟他開玩笑,我可是做夢救了你一條小命。2000 年我弟弟要結婚,於是請了一個裝修隊來裝修房子,我弟和我弟的女朋友(現在的老婆〕,都對此事不太上心,於是就變成我媽要時常跑過去看一看。這期間我又做了一個夢。這個夢想起來真是滿嚇人的。象一場電影,起先鏡頭是對準客廳門口的拖鞋,接著鏡頭就轉到了客廳,畫麵有點血腥 。。 。(略去兩百字〕,之後是一個特寫,一個民工樣子的人正在拿一把鑰匙開外麵 的鐵門,有個極強的畫外音:鐵門的鑰匙!鐵門的鑰匙!這句話用極大的聲音 強調了好幾遍,我就是因為這句話的聲音太大了,才被從夢中驚醒的。當時是加州時間早晨五點,冬夜的淩晨,很冷,推算了一下,是北京時間晚上八點,於是匆匆忙忙抓起電話就打給我弟,劈頭蓋臉的第一句就是:你還活著嗎?我弟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臉:好死不如賴活著,還湊和活著呢。聽到他的聲音,我總算稍稍放心了。於是不管他願不願意,把我剛做的夢給他講了一遍。他自然是把我罵了一頓。可是我心裏是真的不放心,我一再囑咐他,一定要把外麵的鐵門換一把鑰匙。他隨隨便便的敷衍了我幾句,就掛線了。想來也是,誰也不會因為別人做的一個夢就要特意去換一把鑰匙吧。之後的一個星期我心事重重,我想,要怎麽樣才能提醒他換這把鑰匙呢。巧的是,一個星期以後,我媽打了個電話給我,做夢的事我沒有對她說過,隻怕她又想東想西的。她是打電話抱怨我弟的:你看看你弟,多粗心,把鐵門的鑰匙給丟了,我讓他換個國產的鐵門就好了,他偏偏要買一種台灣進口的,那種的貴很多。我一聽,直是抬頭看了看天,老天有眼。掛了電話,直接去 liquid store 買了一張 money order, 給我弟寄過去了。這樣,我總算是圓了我的夢。
夢與真實的人生之間,或者有關係,或者沒有;人和人之間,也許有心電感應,也許沒有。這些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們能時時懷著一顆惦念別人的心,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