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紫藤閣

想在這兒開辟出一小塊地, 撒上些種子, 抽出黃黃綠綠的芽, 以記錄平凡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還有那偶爾瞬間的心靈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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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和她

(2006-03-21 18:52:52) 下一個

她應聘到鄰校給一個自大進修班上課。課很緊,一周四次。學生又很多。每次上完課走出教室,她總要站在那個花壇前作上幾次深呼吸,然後才推上那輛紅色的單車回宿舍。

因為生平第一次走上講台,因為麵對的是一群大她幾歲的學生,所以平時愛笑的她在黑板前卻是一臉的嚴肅,極盡師道尊嚴。

又是很平常很普通的一天,上完兩節課的她拍著滿手的粉筆灰倦倦地走出教室。天湛藍湛藍,燦爛的陽光刺得她微微地眯起了雙眼。她低下頭,無意間卻發現一枝玫瑰正俏然立於她的單車頭上。那是一枝猩紅,猩紅的玫瑰,迎風搖曳得極為嫵媚動人。一瞬間,她不由地一愣,是誰給她 (它) 送了這支花?走近花壇,她細細地注意了一下,卻未發現有任何被折的枝椏,顯然不是出自此處。可是,會是誰呢?是我班學生嗎?踩著自行車,一路上她還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走進宿舍,她才下意識地搖搖頭,“管它是誰插的呢,許是為好玩呢”。放下書,她找出那個久置未用的漂亮的黑瓷花瓶,裝回一瓶清水,將花小心翼翼地插上,置於桌前。同室女孩打飯回來,進門便大叫:哇,好漂亮的花,哪個白馬王子送的?她微微臉紅,佯怒上去捶了她一拳,心中卻是莫明其妙地漾起一絲小小的甜意。

再接下來的日子中,每次講完課走出那棟教學樓時,她都能看到一枝花迎風怒放在她的紅色單車上。隻是顏色偶有不同,或紅,或粉,或黃。如此日複一日,她已漸漸習慣於這枝花的存在,甚至每次去上課的途中,她的心中都會懷著一份暗暗的期待。是期待著另一朵美麗的花?還是期待著‘他’的出現?她被自己的念頭嚇一跳。這怎麽可能?期待一個素不相識,從未露麵的陌生人?她有點生自己的氣。然而不可否認,她確實很想知道他是誰,她甚至想象過在那麽一天,他舉著那朵花踏著五月的夕陽向她走來,微風撩起他額前的黑發,噢,那五月的晚霞,燒得她目眩。那是一些單純平凡的日子,就如那每日升起的太陽,每日撲麵的風,可是因著心中這份小小的秘密,這平淡的日子竟是那般地快樂而美好。每每上完課回來推開宿舍的門,她總要舉著那朵花興奮地衝著女友喊:瞧,又是一枝!臉因激動泛著微微的潮紅。她總是照例打來一瓶清水,然後將花小心翼翼地插入,窄窄的瓶口因花的漸漸增多被擠得滿滿的,於是她隻好極為不舍地將那幾枝近將枯萎的花扔掉。同室的女友於是總取笑她,可每每此時一貫伶牙俐齒的她卻總不回嘴,而隻是低頭偷偷地笑,笑得在心頭燒出一片豔豔的桃花,如雲似霧,彩霞一般漾在她的心頭,飄呀飄。

不知何時起,晚上躺在床上她會開始偷偷地癡癡地想,那個他究竟會是誰?是班上的學生?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還是竟是身邊的朋友?於是悄悄地在心底勾勒他的形象:英俊瀟灑,溫柔多情,浪漫詩意,。。。?想著想著,她不由地為自己感到難為情和害羞,於是把頭埋入被中偷偷地笑自己,再將頭探出時,竟發現天上的星星也正擠入窗來衝她使勁地眨眼睛笑她呢。於是她更為不好意思,於是隻好用手把眼睛合上,命令自己入睡而不許再胡思亂想。

可是在那麽一天,當她走出教室,又習慣性地用目光去迎接那朵花時,她看到隻有空空的車把在孤獨地等著她。這怎麽可能?她一愣,心中閃過一絲些微的悵惘和莫明的失意,慢吞吞地她推上車回到宿舍。那是個晴朗的日子,吹著和旭的春風,然而她隻覺得好倦好倦。

再接下來的日子,正如那多花神奇般地出現一樣,它又神奇般地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每每她那顆滿懷期待的心總是一次次地讓失望給覆蓋和淹沒,她覺得自己似乎丟失了些什麽,心中空落落地難受。瓶中的花漸漸地枯萎了,花瓣落在桌上狼籍一片。她終於歎口氣起身把花扔掉,把水倒空,然後慢慢收起那個漂亮的黑瓷花瓶。女友偶有問起,她揚眉一笑,故事?本來就沒有什麽故事,難道一朵花值一個故事嗎?確實不值,她在心中回答自己。

日子於是又重新平平淡淡如流水一般慢慢劃過,無風亦無浪。然而偶爾也會有那麽幾個不眠之夜讓她模糊地想起以往那段快樂的日子。她有時會禁不住問自己,他,真的有過那麽一個他嗎?於是她自己也開始迷惑,這會不會隻是我的一個夢?沒有人能夠回答她。隻有月光靜靜地流瀉進來,在桌上刻出一個個明明暗暗的窗格子。

一年後,課教完了,她便不用再去鄰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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