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紫藤閣

想在這兒開辟出一小塊地, 撒上些種子, 抽出黃黃綠綠的芽, 以記錄平凡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還有那偶爾瞬間的心靈顫動
正文

楊楊出生記

(2009-06-27 13:59:46) 下一個
2009年5月15日清晨5點半左右, LG正在衛生間洗漱, 鑽鑽突然在隔壁毫無征兆地放聲大哭起來, -- 這可是很少發生的事, 鑽鑽平日至少能睡到7點左右的 – 我媽後來說這是一個sign. 我賴在床上, 期待鑽鑽哭叫幾分鍾之後能再度入眠. 然而他卻不屈不撓地和我對抗著. 哭聲非但沒有減弱, 反而越來越高亢. 無奈, 我歎口氣, 費力地從床上爬起來, 挺著個大肚子, 睡眼惺忪地朝鑽鑽房間走去.

鑽鑽趴在crib的床沿上, 一邊哭著, 一邊眼巴巴地盯著門口盼望救星. 我一進去, 他就止了哭, 不過還一下一下地抽泣著. 小臉上掛著串串淚珠兒, 看著甚為可憐. 我隔著護欄抱住他, “要不要去媽媽床上再睡一會兒?” 他很乖地點點頭.然而一上了我們的大床, 鑽鑽就開始無法無天了. 先是用手來抓我的頭發, 然後用手摳我的鼻子, 揪我的耳朵. 我轉身不理他, 他幹脆爬起來翻筋鬥, 後來居然爬到我身上要騎馬. 我一邊護著肚子, 一邊讓他下來. 他不甘心, 又騎在我的腿上裝模作樣地蹦了幾下才算作罷 – 我媽後來說大概便是這番騎馬動了我的胎氣, 讓楊楊早了幾日來到人間 – 可是, 誰又知道呢? 或許這天便是楊楊自己選的日子.

我的預產期是5月26日左右, 不過因為定了要C-section, 所以這個日子便不重要了. 按照慣例, C-section 一般要提前一個星期左右, 所以我們選了5月20號這個日子 – 這也是我和LG的anniversary date. 我們美美地想把這兩個好日子並在一處.

然而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在5月15日的這個清晨, 在鑽鑽這個小家夥在媽媽的床上蹦噠的時候, 我開始感到肚子在一陣陣地緊縮, 伴著輕微的疼. 不過我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labor sign, 或許這隻是braxton kick而已呢.Anyway, 當我終於被鑽鑽折騰得徹底清醒之後, 我怏怏不樂地起床了. 先替小家夥換尿布, 換衣服, 又連哄帶騙地讓他刷了牙, 洗了臉, 然後把他”扔”給我媽. 草草洗漱後, 我開始照著網上打印出來的清單整理要帶去醫院的”產包” – 萬一小孩要提起出來了呢.

然後坐下來吃早餐. 宮縮還在有一陣無一陣地進行. 不是很痛, 但是bothering. 我猶豫今天還要不要去上班 – 我的laptop還在辦公室, 鑽鑽也隻能呆家裏了. 可萬一這隻是false alarm呢? 斟酌了好久, 還是決定去上班. – 現在想來, 那真是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 所幸它並未釀成大錯.

好不容易在辦公室坐下來, 已是9點左右. 喘口氣, 喝口水, 開始收郵件. 這時候, 我已能覺察到有規律的宮縮了, 盡管還不太痛 – 隻是偶爾有幾次讓我的背部也覺得了疼. 該不該給我的醫生打個電話呢? 其實下午2點就有個appointment, 可是我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嗎? 不過萬一這隻是個false alarm, 那我豈不是自找難堪? 左思右想, 我終於還是撥了OB的電話. – 事實證明, 這是一非非常英明的決定. 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護士聽了我的描述後, 讓我立刻趕去診所檢查. 我匆匆合上laptop, 想了想, 又給LG打了個電話, 交代他下班後去接鑽鑽. – 現在想來, 那時應該讓LG立刻往家趕的. 少上一天班又怎樣?

到了診所後, 護士立馬給我上了監控, 觀察小孩的心跳和宮縮. 還真奇怪, 躺在那兒, 我仿佛覺得宮縮變得若有若無了. 等了半天, 好不容易侯來了一個, 疼痛卻甚是輕微, 從打印出來的曲線圖上看, 那隻是一個小小平平的尖峰而已. 宮縮的頻率也不再有規則. 我隱隱覺得有些尷尬. 我想那護士肯定認為我在make a big fuss over nothing. 這不是謊報軍情嗎! 於是我暗暗祈禱讓那宮縮來得更猛烈更頻繁些吧 -- how silly I was!

過了一會兒, 我的OB來了. 她先看了一下打印出來的曲線圖, 然後說給我做個內檢, 看看子宮是否已經變軟. 她把手伸進去測了測, 然後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說”you need go to the hospital immediately”.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立刻去醫院, 什麽意思? 不會是我聽錯了吧? 還是她跟我開玩笑? 大概看我怔怔發楞的樣子, 她又重複了一遍剛說的話, 還說沒時間讓我回家了, 因為”已經開5指了”. 我的天哪, 5 指, 我又懵了. 怎麽會呢? 都5指了, 我怎麽沒覺得太疼呢? 會不會搞錯了? 想當初生鑽鑽時, 剛開始宮縮我就疼得直吐, 還在去醫院的路上我就叫嚷著要epidural. 那淩厲尖銳的疼啊, 現在還記憶猶新. 再看看現在 … 這怎麽可能呢. 一時間, 我的舌頭象打了結, 說不出半個字來. 事實上,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大腦在那個時候已經停止了轉動.

醫生看我不吱聲, 以為我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所以接著解釋了一下, 說如果到了labor的後期再剖腹, 會使手術變得複雜, 甚至引起complication, 所以要盡快手術. 然後她很嚴肅地看著我, 等我的回應. 我終於開始結結巴巴地開口說話了:”那我總得回趟家吧… 我媽在家呢, 我的產包也沒帶… 還有我LG… 他還在城裏上班呢, 我得趕緊通知他回家 … 哦, 還有鑽鑽, 天哪, 他還在Daycare… ”, 我絮絮叨叨地說著, 知道非常語無倫次, 不過總算我的意識開始慢慢恢複了. “不行, 你沒有時間回家了. 你得立刻去醫院. 一分鍾都不能耽誤!” 醫生打斷我的話, 斬釘截鐵地下了命令. 行吧, 看來沒有別的選擇了. 不過, 我馬上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那我怎麽去醫院啊?” – 言下之意, 我得等我LG回家. 我恍惚記得產婦不要自己開車去醫院. “你還能自己開車嗎?” 護士轉頭問我. 對啊, 我現在不還能自己開車嗎?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我很肯定地點點頭. 不過她還是有點擔心我, “你確信自己能開車去醫院? 你認得路嗎?” “是的, 是的, 沒問題!” 我突然堅強起來, 吐出一連串的”yes”, 似乎是給他們信心, 也給我自己信心. 我的腦袋終於從混沌中走了出來, 又能清醒地思考問題了.

醫生和護士相繼離開了病房. 我邊穿衣服邊做打算. 是的, 先給媽媽打個電話, 告訴她我直接去醫院生孩子去了. 媽媽自然很驚慌, 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我告訴她不要擔心, 一切都會好好的. 然後我撥通LG的電話, 讓他趕緊回來. 鑽鑽麽, 可以晚些時候再去接. 產包麽, 也無所謂, 反正醫院裏什麽都有. 安排好一切後, 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仿佛一個新兵準備走上戰場, 帶著堅毅的神情和必勝的信心跨出了病房.

迎麵看到我的OB, 她仿佛不放心, 又緊緊地叮囑一句”不許回家哦, 直接去醫院. 我已和值班醫生Dr. Dweck通過電話, 他們在那兒等你”. 然後她又開玩笑似地加了一句, “如果半小時後她還見不到你, she’ll beat me up”. 值班護士又過來給了我一個擁抱, 然後叮囑我從現在起不要吃任何東西, 喝水都不行. 我一一點頭. 然後在她們的祝福聲中雄糾糾氣昂昂地離開診所, 向醫院駛去.

大半小時後, 我到了醫院. 剛上三樓, 迎麵撞見公司的同事. 當他得知我就這樣兩手空空地來生孩子時, 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也是, 大凡來此生產的孕婦, 總會有人相伴. 有誰見過獨自一人挺著個大肚子精神抖擻滿麵春風卻兩手空空地跑來這地兒的? 想想我自己都覺得逗.

走到前台自報家姓後, 護士馬上就把我引入一間病房. 拉上簾子, 讓我換上病號服, 然後上了IV什麽的. 之後Dr. Dweck來了, 問了些常規問題. 我因為始終對那5cm的開指有點將信將疑, 所以要求Dr. Dweck再做一次內檢 – 在內心深處, 我大概還暗暗希望這過去剛發生的一切是緣於誤斷. 這樣一來, 一切都還可以按照原定計劃進行. 然而, Dr. Dweck卻明明白白地告訴我現在已經宮開7指了. 我的天哪, 我再次被震暈了. 這怎麽可能, 都7指了, 我怎麽還能氣定正閑地和護士談笑風生, 象沒人兒似的? 難道這頭胎和二胎真有這麽大的區別? 還是我的痛神經已經在上次的生產中被損毀了?

本來還指望LG能在我手術前趕到醫院. 可是Dr. Dweck說因為我的進展太快, 所以要盡快做手術. 我們沒有時間等他了. 我隻好在電話裏催他盡快盡快.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象是在演電影. 簽字, 去手術室, 上麻藥, 然後是手術進行時. 麻醉師是個帥小夥, 叫David. 可能是怕我緊張, 或者是看我可憐兮兮地形單孤隻沒人陪, 他時不時地找些話題和我聊, 甚至一遍遍地問我要不要給我LG打電話報告進展. 說實話, LG不在身邊, 我也沒覺得怎麽樣. 大概因為曾經經曆過, 知道what to expect, 所以心裏還挺鎮定的, 也就不需要外援了.

一會兒, 隻聽得Dr. Dweck在那兒響亮地問了一句”Are you ready?”, 然後我就覺得肚子上一陣壓力, 之後便是一記響亮的”哇哇”哭叫聲. 我的眼淚就隨之嘩的一下流了出來. Dr. Dweck探過頭來向我祝賀, 並說”It’s a beautiful baby”, 我扁著嘴想說謝謝, 卻哽咽不能發聲, 隻嚐到鹹鹹的淚水. 2009年5月15日中午12:48, 楊楊誕生在NY Northern Westchester Hospital.

David 拿我的手機去給新生嬰兒照相, 還對著我拍了幾張, 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肆意流淌的淚水肯定把我的臉蛋抹成了一朵花, 該多醜啊.

護士把嬰兒洗幹淨後交到我的手中. 因為我還躺在手術床上, 所以很笨拙地抱住他. 抬眼望去, 紅紅的小臉蛋, 閉著眼睛. 小鼻子翹翹的, 下巴尖尖的, -- 看來是我的孩子哎.

手術結束後, 正當所有人準備離開手術室時, LG全副武裝地出現了. 可惜孩子已經被移去育嬰室, 所以他連瞧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握了一下我的手, 就屁顛屁顛地跟著去了observation room.

之後的2小時內, 不斷地有護士進來測我的血壓體溫, 壓我的肚子. 期間楊楊被抱過來讓我喂奶. 可是他好象懶洋洋的樣子, 嘴巴都不太願意張. 護士看了一眼, 說他在 ”holding his breath”, 於是解他的衣服, 還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試圖讓他哭出聲來. 可是無論怎樣折騰, 楊楊也隻發出小貓樣的微弱哭聲, 有氣無力的樣子. 護士於是又急急地抱他回育嬰室去了. 這一下, 搞得我心裏七上八下的, 愈發靜不下心來休息了.

好象過了好久, 護士才又把楊楊抱回來. 解釋說剛才是因為他受了涼, 所以有點屏氣. 後來給他裹了一層熱毯子就好了. 我這才安下心來. 之後我被轉移到recovery room, 正式開始為期四天的住院生活.

下午時分, 當天值班的兒醫過來說檢查後楊楊一切都好. 不過, 她話鋒一轉, 他的penis看起來和常人稍有不同, 所以建議先暫時不要做circumcision, 等urologist Dr. Frecko 檢查後再說. 於是又添心事一樁.

楊楊很乖, 是個安靜的小寶寶, 不哭也不鬧. 和鑽鑽相比, 楊楊出生時輕了10 ounce. 明顯的, 他弱了很多. 瞧那手和那腳, 多小多細啊, 看著怪惹人憐的. 記憶中鑽鑽剛出生, 就有著一雙健壯的小腿和一個硬挺挺的小勃子. 難道就因為楊楊在媽媽肚子裏少待了那10來天? 還是因為媽媽年紀大了所以寶寶就比較體弱? 再想想, 這次懷孕期間, 因為既要工作又要照顧鑽鑽, 也沒怎麽上心地給自己補充營養什麽的, 確實有點怠慢自己的身體. 不由得對楊楊產生了一種內疚感. 看楊楊乖乖地伏在我的胸前, 那般柔弱, 溫順和安靜, 我的心中充滿了千般柔情萬般憐愛. 常常地, 我會仔仔細細地望著他的臉, 端詳著他的眉, 眼, 鼻子和嘴巴, 然後想象他長大後會是什麽模樣. 我媽老說楊楊有一對漂亮的眼睛, 象我. 我心裏那個樂的呀.

第二天, 楊楊的兒醫過來確認了前一天值班兒醫的concern, 不過她安慰我們說這並不是個大問題, 隻是為小心起見. 可恨的是那個Dr. Frecko 要再過一天才available, 於是在忐忑不安中又過一天.

第三天, 我們開始盼星星盼月亮地等Dr. Frecko露麵. 一直到晚上8點左右, 本以為早沒戲了, 誰知他奇跡般地出現了. 他先說楊楊一切正常, 沒有任何問題. 之後他解釋了一通他的理論. 我見LG頻頻點頭, 以為他聽懂了, 就沒再細問. 誰知後來一問LG, 他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真把我給氣死, 這個不懂裝懂的家夥!Dr. Frecko當晚就給楊楊做了包皮切割手術. 手術後不久護士把楊楊送來喂奶. 看著那血跡斑斑的小雞雞真讓人心疼. 當時啊可真後悔. 趕什麽一定要做那個啥子手術哦.

這兩天醫生說楊楊的bilirubin值有點高, 有黃疸的傾向, 所以叮囑我要多多喂他. 基本上白天要每兩小時喂一次, 晚上每三小時喂一次. 我謹遵醫囑. 時間一到, 即使楊楊還在甜甜地憨睡, 我也總毫不留情地把他喚醒. 小家夥, 對不起了, 媽媽可不願意讓你也象鑽鑽哥哥那樣被抱去照藍光! 喂奶中間, 楊楊常常睡過去, 於是用盡一切”酷刑”: 拉耳朵, 換尿布, 解衣裳, 撓腳心, 拍脊背, 甚至用涼水冰他的額頭!

住院四天, 出院時因為楊楊的體重下降的比平均要高, 於是約了兩天後再去醫院檢查他的體重. 於是在這兩天內, 我卯足了勁給他”催肥”. 奶已經來了, 喂得也挺順當. 可是老革命還是碰上了新問題. 楊楊他老嗆奶! 常常吃不了幾口, 他就開始咳嗽, 有時還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由不得讓人擔心. 於是上網查答案. 看了一些中文網址, 讓人怕的不行, 說是”嗆奶會引起肺炎” 等等, 倒是一些英文網址給了很多有用的建議和方法. 比如說”use uphill nursing position”, 我試了一下, 嘿, 還真挺管用的. 楊楊嗆奶的次數明顯減少了. 總算鬆了一口氣.

楊楊是個愛睡覺的寶寶. 除了每天上午9點下午4點左右醒上一會兒, 其餘時間他都在甜甜地睡覺. 盡管他才那麽丁點兒大, 日夜卻已分得很清楚. 真是讓我們好省心. LG甚至還隔三岔五地去健身房鍛煉. 這要擱在鑽鑽那會兒, 可真是難以想象. 我媽甚至開始在電話裏向我爸抱怨說”這陣子閑得發慌”.

然而好景不長, 一兩個星期後, 楊楊開始鼻塞. 不知道是因為那兩次洗澡所致, 還是因為晚上頻換尿布又不注意保暖的原因. 總之那鼻塞是日漸嚴重. 到後來, 喘氣都帶呼哧呼哧聲, 聽著怪可怕的. 打電話給醫生, 護士說往他鼻子裏滴saline solution可緩解症狀, 於是勤力地照做, 可是也未見好轉.這鼻塞的直接後果是楊楊的睡眠質量急劇下降. 尤其是到了晚上, 頻頻地醒來. 好不容易把他喂睡著了, 一放到床上, 不到幾分鍾, 又扭著醒來, 然後是委屈地哭. 於是我不得不斜倚在床頭, 抱著他一起睡. 唉, 那幾天我的脖子就一直疼. 不過也怪不得楊楊. 鼻子塞住了, 喘不過氣來, 能睡好覺嗎? – 想想我懷孕後期嚴重鼻塞時的那一陣子吧, 夠痛苦的 – 而楊楊還有苦說不出.

楊楊滿月那天, 我媽讓LG早早起來給他剃頭, 然後帶上銀項鏈, 銀刀銀鏡銀梳和銀手鐲, 又穿上紅色的虎頭鞋. 還對著家裏的那尊觀音像拜了幾拜. 我媽說, 在中國, 剃頭滿月那天是很隆重的. 往往要辦酒席請客(包括送禮)的. 我們在美國就隻好一切從間了.

Well, 革命尚未成功, 同誌仍須努力. 楊楊, 我的寶貝, 媽媽願你能從此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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