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詞(2)

過了兩個星期，震宇回來的那個周末，正好是獨立日。

震宇是宋瑾的老公，在B市實習，隔幾個星期回來一趟。平時他們也很少電話，不光是他忙，宋瑾和震宇“冷戰”已經數月了，早已經由當初的互不搭理，變成像處不來的ROOMMATE，該說話的時候就說，該幹活的時候就幹，但心裏並不親近，好像有一個界限劃在那裏，不必生氣動怒,但也不會說太多體己的話，或者分擔彼此的喜怒哀樂。

宋瑾不知道該如何打破僵局，特別是當她說自己在震宇眼裏就像一個無影人，他幾乎可以視而不見，漠不關心而他依然無動於衷的時候，她是徹底絕望了。這幾個月來，他們鮮有交談，他似乎也一點都不覺得生活中有什麽缺陷和不妥，依然我行我素地忙著自己的一攤工作的事情，她就更加覺得自己已經和震宇的生活割裂開來，幾乎行同陌路。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期待著，也許，什麽時候，震宇能轉過頭來，看到她無聲的等待，也許他還會張開臂膀，像他們初戀和熱戀的時候，擁她入懷--難道他所謂的事業，和抱負心，就那麽重要嗎？重要到他寧願作一個和尚，和...機器？

“震宇，獨立日是個大周末，我們，去燒烤吧。”宋瑾在電話裏提議說。

“嗯？就我們兩個？”宋瑾覺得他似乎很躲避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時間。其實她又何曾不想逃避？

她說，“不，多請幾個人。我們係裏的好多熟人都說，同學這麽久了，從來沒見過我老公，而且你聲名遠揚，大夥兒都聽說你是帥哥，要一睹芳容哪！”

宋瑾係上的一幫小女生先開始從沒見她和老公“成雙成對”，說她像個單身，從來都“獨來獨往”，後來有一個“小喇叭”在路上捕捉到她和震宇在一起的“驚鴻一瞥”，從此飯桌上人人都知道了她有一個帥哥老公，天天罵她“金屋藏嬌”，按著寶物不示人，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辯駁才好。

震宇說，“你們係裏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宋瑾接著說，“把你們係的人也一塊兒請上吧！我來了這麽久，除了那次搬家，還真沒見過你們係上師兄師弟們家屬呢。我看他們都挺好的，大家還是要多走動走動。”

震宇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說，“這麽多人，怎麽HANDLE啊？”

宋瑾說，“反正是燒烤，弄個大一點的爐子就好了，肉啊菜啊，都是現成的，比做飯請客容易多了。而且，大夏天的，BBQ就是一個戶外活動，主要是聚一聚，吃什麽還在其次...”

震宇說，“隨你便，反正我前一天晚上才開車回來，啥也幫不上，你想怎麽折騰都隨便你。”

宋瑾沒說話，想了一下，問：“那就這麽定了？你去通知你係裏的人吧。”

震宇說一聲好，就掛上電話。

宋瑾不知怎麽，在電話這頭長長歎了一口氣。

呆坐了一會兒，當她逐漸把電話那一頭的人忘記的時候，一個BBQ的主意還是挺讓人激動的。至少，她還是個喜愛熱鬧的人，雖然平日裏並不多話。不過自從震宇忙的顛三倒四，後來他們又冷戰無數，她老早就沒有請過客或者PARTY了。偏偏家裏的氣氛又是這麽冷若冰霜，怎能不叫她對一個聚會生出無限向往來？

宋瑾發出邀請後，才想起自己連BBQ的器具都沒有。還好，她總算有車，可以自由出門四處搜尋。她一路殺奔到離她家飛老八遠的WALMART.采購得可拆卸BBQ爐子一個,小煤球一袋,點火器,助燃柚木,各式夾子,油刷等若幹,還買了一大把穿肉的竹簽子.

她在國內的時候,很喜歡吃肉串的,無論是烤的還是炸的,那個時候她和震宇尚在熱戀,有時候下了自習,就去在校門口的小攤上買幾串,雖是煙熏火燎,氣味兒裏卻有一種叫人一聞就走不動的吸引力.宋瑾怕把油滴在身上,經常弓著身子,還要加點辣椒麵,有時候辣得她直伸舌頭直流眼淚,但還是樂此不疲,覺得過癮.

震宇就在一旁邊吃邊看她滑稽可笑一點都不淑女的樣子,打趣地說,"虧得你有了我,要不然誰見了你這副貪吃不顧形象的樣子...都嚇的夠嗆,你可就嫁不出去了!"

宋瑾想用一隻剩下的手揮舞書包去扇他,但一看另一隻手上搖搖欲墜,香噴噴的肉串,也就放棄了,有吃先為大,不跟他一般見識.震宇吃的快,經常掃蕩完自己的一份,就笑眯眯地盯著她,說,"看你吃東西啊,比我自己吃著還香似的.不就是個肉串嗎?嗯,看來你應該挺好養活的."

這些情節好像就發生在昨天.宋瑾想著的時候,隻是覺得傷感.什麽時候,震宇就覺得她難養活了呢?

也許,就是到美國之後,也是結婚之後,當他要忙於應付導師和功課,心不在焉而她想多掛在他脖子上親親他的時候,當他上床隻想著明天要早起,要趕快入睡而她想抱抱他的時候,或者,當她埋怨他吃飯就如猛虎下山撲食,對廚師絕不會旁顧的時候,還是他痛恨上街,被宋瑾拖出門去,有如奔赴刑場的時候?

宋瑾也說不清楚.她隻是覺得愛情好像震宇窗前的一個裝飾,他娶了她,就好像打開窗子,把裝飾拿進屋去,從此可以拉上窗簾,不再觀看,甚至丟在床下,讓其日益蒙塵.而偏偏宋瑾的心,好似那個裝飾的電源,或者那個美麗飾物的魂,是無法被收進屋子裏去的,她隻能對著蒙上的窗簾,日日在窗外晾成了冰,絕望而寒冷.

宋瑾在震宇回來的前一天晚上,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動手為第二天的燒烤做準備.

她把爐子自己拚了一遍,發現美國買的東西真是簡單好用,連她這個不懂機械的人,拿個螺絲刀也就兩下搞定了.她切了羊肉,豬肉,香腸和小雞翅,用竹簽穿好, 放進一大盆醬油,精鹽,蔥,薑,花椒泡好的水裏.她總覺得烤肉之前要先把肉碼碼味才行,就怕第二天邊烤邊擱作料心急火燎的,鹹味進不去,就不好吃了.隻要鹹味正好,到時候烤的時候加點油,加點孜然總是很快的.

宋瑾還弄了好多蝦,她自己愛吃,以己度人覺得別人應該也喜歡.她不僅碼好味,還在蝦表麵細細抹了一層黃油.這倒是跟餐館師傅學的,蝦容易烤硬,若是抹點黃油,帶點清香還十分鮮嫩.

宋瑾喜歡吃蔬菜,燒烤當然忘不了它們,她弄了青椒,茄子,蘑菇等等,該過油的稍微炸一下,該瀝水的也晾幹了再裝袋,最後還帶上好多甜玉米和紅薯,這些東西都是等火熄了借著煤火的餘溫就可以烤熟的,讓大夥兒玩兒累之後重新席卷而來填飽肚子.總之忙碌了一個晚上,直到震宇開車到家,她才基本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