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暮修修 (14)

傑俊在酒吧台坐下，倒兩杯日本清酒，說道：“喝一點壓壓驚，也暖暖身子”原來這傑俊連自己隻喝清酒的脾性都已經摸的一清二楚。陸微喝一口酒，味道醇香芬芳，她舉起酒杯，眯起眼睛看那晶瑩剔透，說道：“原原本本講給我聽罷。潘桃在哪？我又是誰？”

傑俊牽陸微的手，在玻璃幕牆前的搖椅上並排躺下，關了燈，拉開窗簾，星光月華流瀉滿室。柔聲說道：“一個好的故事，自然要一個美好的景色，陪上一杯好酒，才不致浪費。”可能被畫中女子的憂傷感染，陸微心裏也仿佛也是極為疲憊。承盛，傑俊，玉兒，也許還有潘桃，各個都是來曆非凡，人人都在下一盤棋，隻是自己身在其中，卻不知這一招後麵自己的命運。

傑俊的聲音和酒一樣清澈醇厚，陸微聽他娓娓道來：兼葭，一個瑤池蘆葦所化的神仙，是如何被鬼君吸引，背叛天君和整個天庭，然後又如何被天君所殺，魂飛魄散。

傑俊每講到一處，陸微仿佛都能知道後麵的發展，結合這些天自己腦中幻境，便也猜到了七八分：“我就是那個兼葭的轉世？承盛便是那個被兼葭背叛的天君？”

“隻可惜——神仙哪裏有什麽轉世。當初潘桃用盡全身修為，在絕塵淵下湊起兼葭殘存一魂二魄，又潛入鬼域煉魂爐，助這份殘魂在人間轉世投胎。轉眼兩千年，這一世，便是你陸微。”

“所以，我既是兼葭，又不是她。”

“所以，你既是凡人，三魂七魄中卻有三分之一藏有仙靈。本來你這仙靈，被潘桃施了封印，世代沉睡，不知道為何車禍之後卻蘇醒過來，並且催動了仙靈裏的記憶。潘桃給你妖族‘封靈丹’，你才能夠一開始瞞過承盛，白澤。可是後來——藥掉進了錢塘江底，今晚仙靈再次蘇醒，你便自然而然聽見承盛，玉兒的談話。”

陸微心裏一顫，好一個自然而然。

傑俊起身，半跪在陸微身側，拉過陸微的手，塞一個白瓷小瓶進來。“你若不想再回憶，安心做這一世陸微，便接著服這封靈丹，我會一直陪你，保你一世平安。”

“所以，你明明手裏有藥卻不給我，就是為了讓我聽到承盛玉兒的談話？”

傑俊苦笑：“你不聽到，又如何對那承盛死心？”

他看陸微聽道承盛名字的表情，眼中那一片不舍。心中無奈苦澀，說話也多了兩份狠氣：“他對你好，也不過如此，二千年前把心愛的女人一掌打死，今日卻連出手相救的勇氣都沒有。他把你看做陸微或是兼葭的替身都不確定，而我——見到你之日你便是陸微，等你八百年，護你八百年，喜歡你八百年，又是哪裏不如他了？”

陸微手被傑俊握得生疼，不敢相信這個看上去比自己小的男孩，居然和自己有八百年緣分：“我們又是如何認識？”

“我認識你時，你還是個村裏的野姑娘。父母世代都是農夫，老年得女，把你寵得無法無天。我乃妖聖九尾白狐之孫，喜歡山野生活，無心修道，千年了也未修得人身。我們在後山相遇，你一身碧色小褂，兩個羊角小辮，粉撲撲的極其可愛。我便是被你無辜笑容迷惑，中了你的陷阱，結果被你抓回家去養了起來。”

傑俊眼中含笑，仿佛回憶起最美好的事情“那個時候，你日日粘著我。睡覺也一定要摟了我睡；我假裝不吃飯，你便急得也不吃；我不高興，你便作紙鳶，抓蛐蛐來哄我；一會不見我，便上房揭瓦的找我。我自幼父母雲遊遠方，從來是一個人行事，第一次覺得有人陪伴是多麽幸福美好，於是開始暗地修煉人形。”

“九年之後，你年方二八，我方可以修成一個二十歲的少年模樣。正準備尋一個凡身家庭去提親，潘桃找到了你。她一眼看出我的妖靈，將我綁回狐岐山。我才知道你身上有兼葭一分殘魂。潘桃告訴我：兼葭死前最大願望就是做個凡塵女子，不要受三屆之擾，安安靜靜的生生世世。她拚了命也要完成兼葭這個願望，絕不會讓我再接近你。”

“後來我才知道，她這拚命二字，不是說的玩得。我思念你，日日找她鬥法，下手都是極端狠毒辛辣，她忌諱我是妖聖之孫，不敢傷我，卻被我傷的體無完膚。可抵著最後一口氣也不讓我出這狐岐山。後來，我才知道，她不讓我出這狐岐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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