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微早早起了床,走出醫院,清晨的空氣冰涼而濕潤,沁人心脾。陸微緩緩的走著,看路上稀疏而匆忙的人流,看樓房間噴薄欲出的朝陽,看說笑著開張的攤販,一切都是這樣生機勃勃。失去雙親的痛苦仿佛被這一片生氣衝淡了,我應該努力的好好活著。她在拐角處買了三份早點,腦中想著小梅和對床大爺能吃到新鮮早點的歡喜。
回病房的路上,發現樓下梅花開得正盛,陸微輕輕折下兩株,打算去護士那裏討一個玻璃瓶插上。剛剛到護士值班室門口,就聽到裏麵說話的聲音:
“你說那個男的跟三十二床什麽關係?不僅救了她,還留下了十多萬的醫療費。看他長得挺帥,看不出來會對這麽個一般的女孩上了心?”
“那怎麽再也沒出現過?肯定以前做了什麽對不起三十二床的事情,或者是怕她得腦癌拖累自己。這帥的男的,有幾個好東西?!”
陸微知道這三十二床便是自己,下意識的看一眼左腕上的黑曜石珠,心下撲通亂跳:原來是一個年輕男人救了自己,還墊付了自己的醫藥費?!她想也沒想便推門進去,問道:“麻煩你們能不能告訴我這個男的長什麽樣子?有沒有留下聯係方式?”
兩個護士紅了臉,其中一個答話道:“三十出頭,個子很高,濃眉大眼,左臉上有一塊不明顯的疤痕。 他說你父母都在車禍爆炸裏死了,隻單單把你從救出來,可是所幸兩個人都沒怎麽受傷。”
另一個補充說:“他不眠不休的守了你兩天,在你醒來之前留了十多萬塊錢走了。臨走的時候什麽信息也沒留下,沒想到他再沒回來過。”
陸微想起那個回答她父母已經不在的冷冽男聲,莫非就是此人?他如果不認識自己,如何知道誰是她父母?如果認識自己,她又為何想不起來一個左臉上有刀疤的男人?
“那我父母的遺體在哪裏?”
“那一對殘疾老人?他也出錢安置在停屍房了。你不用擔心,再放個幾周問題都不大。但是醫生囑咐你最近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你還是等血檢結果出來再去看吧。”
陸微看兩個護士擺出送客的表情,隻好道了謝,轉身離開了。
她滿心疑惑,思索間進了房,看到對床的大爺已經在屋裏轉悠。老人很瘦,咳嗽起來仿佛一片風中飄零的樹葉,抖抖擻擻。她記得昨天小梅提過這位王叔,跟她一天轉院進來,由肝炎一點點發展而成的肝癌末期。仿佛是個孤老,從沒聽他提過老伴兒女,也從未有人看望。陸微不由想起自己的父母,眼淚差點留下來。
她慌忙迎上去,招呼王叔吃早點,他混濁的眼睛似乎有什麽亮晶晶的東西閃了一下。小梅醒來後聞到香味,大呼好久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早餐。她的大驚小怪引來了隔壁房的病友,大家玩鬧似的開始搶食起來。最後陸微是一口也沒吃上,倚在門上笑盈盈地看著他們。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陸微接起來,裏麵是潘桃焦急的聲音:
“微子,你這幾天去哪裏了?怎麽電話也不接?!”
“我——出了點事情。”陸微小心地遣詞造句。對於這個兩肋插刀的好友,她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
因為報憂的後果——通常都很嚴重。比如,大學時,某男生在舞場當著潘桃的麵偷襲了陸微的胸,第二天,他所有的衣服胸前都多出圓圓兩個窟窿。
再比如,工作時,某女同事抄襲了陸微的創意並不幸讓潘桃知道,這位四十歲大媽從年輕時候寫的情書,便堂而皇之的配著她的玉照登在了網路上。
陸微不知道潘桃到底有多麽的神通廣大,隻知道她有在中南海辦公的爺爺和掌管著半個中國餐營業的老媽。所謂富可敵國,權傾天下,也不過如此吧。所有潘桃能做到的事情,她便也都不太驚訝。
陸微簡單講了這兩天發生的種種。隻聽電話那頭長時間的寂靜後,潘桃不容置疑的說了句: “你不要離開醫院,我馬上過來看你!”
馬上過來?潘桃不是正在另個城市出差?!怎麽一個馬上過來?!陸微掛掉電話,心裏輕歎一聲:又要煩勞潘桃操心了。
突然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仿佛鷹鷲般盯著自己,她打個哆嗦,扭頭看過去,卻隻見眾病友們坐在床上聊天,各個神態輕鬆。不由笑自己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