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思 [1]

陳玥坐在女兒的床前，看著她熟睡時紅撲撲的臉蛋，心緒卻沒有往日的寧靜。今晚，又要麵對前夫張陽了，兩年過去了，他現在是一個什麽樣子？他會看到自己的變化麽？自己比當初在一起時是老了還是漂亮了？自己真的能夠原諒他的背叛麽？該重新接受他，重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麽？ 從吵鬧到離婚，自己的心緒再亂，隻要坐到女兒的身邊，看著她的睡臉，陳玥就可以平靜下來。但是今天，她已經這麽坐了一晚上，頭開始疼痛。陳玥看看床頭的鬧鍾，已經是淩晨3點了，還有三個小時，張陽的飛機就要到了。 她起身走向洗手間，打算泡個澡，去接他之前總要打扮一下吧。今晚，一定是要噴上他最喜歡的罌粟香味的香水。那是陳玥的第一瓶香水，10年前她們還在大學的時候，張陽花了幾乎所有積蓄買給她的。陳玥自己不喜歡打扮，能用上的機會屈指可數：9年前她離開中國的那天，7年前接張陽來新加坡的那天，5年前他們結婚的那天。。。 到2年前，這瓶香水還跟滿瓶差不多。張陽曾勸過她：該學會打扮，不要老是那麽邋遢。陳玥當時不以為意，那是最愛自己的張陽阿，怎麽會因為外表而不愛她？自己一個研究所裏工作的女人，一個孩子的媽媽，打扮了給誰看呢？浪費了時間，耽誤了工作，何必呢？可是，當一個不滿二十五歲青春靚麗的女孩挽著張陽的胳膊從她眼前走過的時候，陳玥開始知道了香水的魔力。 從那天起，似乎為了尊嚴，似乎為了家庭，陳玥開始每天精心裝扮，把褲子都換成了裙裝，盒子裏麵僅有的首飾每天都裝備上，這瓶香水也開始有了用途。她開始早歸，不再亂發脾氣說些傷人的話，主動照顧女兒。可是用到了瓶子裏麵的香水隻剩下最後1/4的時候，張陽還是把離婚協議交到了陳玥手上。張陽說：離婚不是因為她不打扮，而是陳玥太強，也太要強，做她的老公太累了。。。 陳玥用力擰開熱水的龍頭，眼淚也流了下來。這是張陽走後，陳玥第一次哭出眼淚來。離婚那時女兒才不到1歲，什麽都要人照顧。自己剛好在研究所做到關鍵的時候，作為PI, 手裏的項目受重視，上麵的經理又即將上調，工作再努把勁很有可能升到部門經理。有著冠心病的母親知道情況二話不說就跑到新加坡來照顧女兒。那段時候很艱難，陳玥心裏苦，上班經常就無故眼睛發澀，但是還要頂住項目組的壓力，為了不讓母親傷心，陳玥哪裏敢在她麵前掉一滴眼淚。 等後來，女兒大些了，自己升了經理工作輕鬆了，母親回去了，自己有時間，有精力去哭的時候，似乎也麻木了，不再去回憶這件事情。每天白天忙碌，晚上陪女兒散布，練琴，日子過得很快。女兒很懂事，不知道是不是外婆教過她，從來不問有關爸爸的問題。陳玥累了的時候還常常過來幫媽媽倒杯水，陳玥覺得婚姻中留下這樣一個女兒，還是值得了。 現在女兒都快三歲了，也開始知道臭美了。她眼睛小，像爸爸，常常用手把眼睛撐得大大的照鏡子，一照就是半天。想到女兒擠眉弄眼的滑稽樣子，陳玥無意識的笑了，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跨下浴缸。 這個土耳其浴缸是張陽的最愛，他在房子裝修上麵費了不少心。拋去張陽後麵的外遇不說，他一直是個好老公。 陳玥先來新加坡，張陽來的時候，陳玥已經博士快要畢業。她是公認的好強，別人讀四年，她就硬要三年拿下來。進了研究所後，一口氣就申請了三個項目做。每天都是沒日沒夜，結婚日子都為工作改了三次時間。她從學生到工程師都是研究所裏麵年度評出來的先進，凡是參加的論文評選都是前幾名，是組裏麵最年輕的博士，也是部門經理最熱門的人選。 一大堆的榮譽後麵，陳玥也是拚勁十足。早上就是一片切片麵包，剛從冰箱拿出的牛奶，熱都不用熱一下，邊走邊吃。晚上經常實驗做到轉點，為了第二天能不遲到，倒頭就睡，早上起來再五分鍾把澡臉牙一起洗了。直到張陽來了，才開始喝上熱牛奶。 張陽個性則完全不一樣，得過且過，萬事混個中等就已經滿足。平日裏麵喜歡把生活操持的頗有質量，沒事就喜歡打打遊戲，到外麵晃蕩晃蕩。陳玥朋友眾多，分布不同行業，全是不同渠道認識，個個都是各領域的精英。張陽似乎也不善交際，就和自己一起來的幾個同學關係密切一些。很少相聚，聚在一起了也是看看球，吃個飯。加上陳玥先到新加坡，張陽的所有活動似乎都是跟著陳玥來了。 外人看來，雖然男女位置有些顛倒，似乎也算是挺好的搭配。在生活中的朋友麵前，有時候張陽似乎顯得更加平和真誠，陳玥的衝勁和才華反倒讓人覺得咄咄逼人。但是那些和陳玥一樣同樣出類拔萃的朋友，似乎總是暗暗的表示張陽似乎配不上陳玥一樣。 當時的陳玥，也是心高氣傲，滿眼就盯著張陽的不上進，卻總是忘了他對自己生活上麵的照顧。看著他打遊戲就要發脾氣。更何況張陽來了之後，似乎拉著她逛超市，扯著她玩的時間多了，陳玥更是覺得耽誤了學習工作，遇到些不順心便要發作一下。張陽當初對陳玥真的是捧在掌心的，久而久之，也開始心生反感，不再像以前那樣哄著捧著，也沒有那麽耐心的照顧陳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