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
(2006-01-31 14:4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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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
飛鴻雪泥
時近臘月下旬,故鄉中已是忙於辦年貨的時節。隨著馬齒見長,一顆鮮活的心也在漸漸麻痹。我感覺不到過年的興奮,隻覺得是“年年難過年年過”。看到人們麻木死板的麵孔,風霜縱橫的表情使我知道,他們與我一樣的感到冷漠。過年是孩子和年輕人的事。也多虧有了孩子和年輕人,才使我們的世界有一點清新和鮮豔。
外麵鉛雲如抹,時有細雨飄零,使我想起兒時過年的甜美幸福時刻。穿著棉衣棉鞋的孩子在外麵瘋啊,笑啊,天上灰暗的雲一絲不動,不時地有一群群的白脖子烏鴉哇哇地在天上飛來旋去,落去殘葉的樹枝,紛紛指向天空,偶爾有一些風,它們隻是微微地顫抖著,大人們在家中烹炸煎地辦置過年的吃食、供品,蒸了一籠又一籠的大饃小饃、包子,堆積在缸中、簍子中、草圈中,並且在沒有向祖宗祈禱敬獻之前,是不準孩子吃的,不管你有著多麽眼巴巴的讒相。等到一切都忙完了,叔伯本宗近親就互相贈送自己做的吃食,相互品嚐,嘮家常,談年景,給孩子們壓歲錢等,大家親情融融,即使平時有一些隔閡,現在也都在這親情的溫暖下融化了。
年三十的夜是團圓夜,當借用別人的東西都還了別人後(如果不還的話,就有欠別人兩年的忌諱),門口就放下一隻棍子擋在門口,稱為攔門棍,意思擋著錢財不外流。從五更天起來開始都要肅穆,不能高聲大氣的說話,並且洗臉水都不能豁掉,因為水意味著財。五更天起來後要擺供品,敬天地諸神,象玉皇大帝,灶王爺,以及祖宗,然後吃飯,守夜到天亮,天亮後要到逝去的先人的墳地上墳燒紙,回來後要到長輩家中磕頭拜年,照例說些吉祥話,滿屋的歡聲笑語。
年初一就有些人要走親戚,如到師傅家拜年,到幹爹媽那兒拜年,初二往往是外甥到舅舅家拜年,初三往往是閨女回娘家拜年。那時路上的情景是走親戚的人川流不息。如果時當雪霽,陽光照在厚厚的雪野上,光線刺得人睜不開眼,一望無際的原野,盡是白雪皚皚,溝壑坎上被風踅的積雪形似崇山峻嶺,跟隨大人走親戚的孩子更是興奮,因為會到一個未知的環境中去,會掙到壓歲錢,會有好吃的,會被親戚疼愛,會有新的夥伴玩。
二十歲以後的過年就幾乎不在興奮,唯一的一次興奮,是我年三十在醫院病房值班後,年初一下夜班,一大早約了幾個年輕人,騎著自行車回老家看望爹娘,沿著105國道北上,我們幾個人興奮地說笑,有時似閑庭信步,有時又發瘋般的猛衝,三個多小時後,我到了家中,看到父母滿足的微笑,我心中也充滿了幸福感。
結婚後,生活的重負使我喪失了娛樂的權利,“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幾何,而舊江山不複相識矣”,每當讀到蘇東坡的這些文字時,心中總有無限的感慨。“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二十年重過南樓,柳下係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黃鶴斷磯頭,故人曾到否?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這首詞就成了我消愁的苦酒,慢慢地在心中體味這人生的酸甜苦辣。
人們長說四十不惑,而我卻惑而有惑,那陰冷漠然的國人,那刺鼻嗆肺的空氣,那嘈雜喧囂的鬧市,魯迅《狂人日記》中所寫的“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別人吃了,各各都用疑心極深的眼光麵麵相覷”的心態。。。。。。
我多麽想再跳起來喊一聲:“嗷,過年了!”
2006.1.18於swans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