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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91)

(2025-11-13 03:31:41) 下一個
《風林渡夜戰啟鋒鏑》

江霧如揉碎的輕紗,漫過鐵甲戰船的船頭,濕漉漉地裹著寒意。李庭芝的指揮船破浪疾行,船首那支犀牛角撞角劈開墨色江浪,濺起的水花在夜色中凝成細碎的冰粒。三丈高的青雀旗傲然挺立,被船速帶得“獵獵”作響,硬生生撕碎彌漫的濃霧,驚得一群白鷺撲棱棱掠過桅杆,朝著江岸飛去。

帥台上,李庭芝按劍而立,腰間鐵護腕偶爾撞上身後的女牆,發出“錚然”脆響。江風如刀,削過他刀刻般棱角分明的麵龐,三縷長須在風中翻飛如旗。忽然,對岸蘆葦叢中一陣騷動,數十隻烏鴉驚惶起飛,黑點般劃過夜空——他眸中寒光驟然凝聚,薄唇輕啟,聲音沉如洪鍾:“韃子忒會挑地方!風林渡水急灘險,倒是個藏頭縮尾的耗子洞!”

左側,孫虎臣雙手緊握鐵槍,猛地頓向甲板,鎖子甲隨著動作“嘩啦”震響,火星濺起:“俺這丈八蛇矛早渴了,今日定要飲飽韃虜血!”右側的高世傑默契地將箭袋轉至腰前,抬手摘下背上樺木弓,弓弦被拉得“吱呀”滿弦,箭頭直指江麵:“三百步內,管叫韃子見閻王!”

船尾,李龍一掌拍轉舵盤,羅盤指針飛速飛旋。他抓起身旁令旗,奮力指向上遊,浪花潑濕了他的戰靴,聲音卻鏗鏘有力:“變陣——鴛鴦轉鋒矢,直插中流心窩!”

李庭芝轉身時,腰間玉帶鉤撞上劍鞘,發出一聲悶雷般的響動。他目光掃過甲板上整裝待發的將士,朗聲道:“眾弟兄聽真!今日這江麵,便是閻羅殿的生死簿!”話音未落,他突然指向方才驚飛水鳥的方向,厲喝一聲:“哪個韃子敢露頭,老子送他給龍王當上門女婿!”

三百水兵齊聲怒吼,聲浪震得纜繩上的水珠簌簌墜落。刀斧手們舉起月牙鏟,寒光潑灑如銀;火銃隊將士扳動機簧,“哢哢”聲響如骨裂般刺耳。樓船猛地一沉,船舷兩側的虎蹲炮轟然推開炮口,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下遊濃霧深處。

就在此時,下遊霧氣中突然響起嗚咽的牛角號,數十條蜈蚣快艇如離弦之箭般貼水襲來。船頭的鐵胎弓張如滿月,浪花之間,數名水鬼銜著彎刀,寒光乍現,直撲宋軍戰船。

《艦上私語動軍心》

“嘿謔!嘿謔!”
粗獷的號子聲一聲緊過一聲,硬生生壓過了江上翻滾的浪濤。數十名宋軍槳手赤裸著上身,筋肉虯結如老樹根,青筋如蚯蚓般暴起在臂膀與脖頸之上,齊力揮動著丈許長的木槳。木槳“嘎吱”一聲深深咬進暗流湧動的江水中,激起渾濁的浪花,又帶著千斤力道拔出,濺得艙板一片濕滑。豆大的汗珠順著他們古銅色的脊背不斷滾落,“啪嗒”“啪嗒”接連砸在早已滲水的艙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忽地一陣橫浪惡狠狠拍來,“轟”地一聲巨響撞碎在船舷側窗,冰冷的水花四濺。桅杆上搖曳的燈火映照下,是二十張黑紅的麵龐,任憑船身劇烈顛簸,人人牙關咬得比鉚緊船板的鐵釘還要緊三分。整艘戰船隨著浪頭起伏,龍骨與船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響,仿佛下一刻便要散架。

範文虎身披錦袍,外罩一層軟甲,一隻手緊緊攥著船舷邊冰冷的鎏金護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眼珠滴溜溜地四下張望,見近處無人留意,這才稍稍側身,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內弟呂師夔道:“賢弟……”喉頭緊張地滾動了一下,他目光瞟向遠處江麵,“今夜這天象,瞧著實在不吉利得緊。你瞧那邊,韃子的戰船黑壓壓、密麻麻,怕不是排出去三裏多遠?你……”聲音不由自主地發顫,“你心裏頭,可曾害怕?”

呂師夔聞言,按在劍柄上的右手“錚”地一聲握緊,發出清晰的金屬摩擦聲。他嘴角揚起一抹傲然笑意,朗聲道:“姐夫說這等話,便是見外了!”突然提高聲調,蓋過風浪,“俺們若是貪生怕死,當初又何必披上這身鎧甲,拿起這殺敵的兵刃?既然端了朝廷這碗飯,穿了這身戰衣,便該早有馬革裹屍的覺悟!”

範文虎被這擲地有聲的話語驚得一愣,手中原本端著的青瓷茶盞“當啷”一聲滑落,在甲板上摔得粉碎,瓷片四濺。他連連搖頭歎息,衣袍隨之發出窸窣聲響,湊近呂師夔,聲音壓得更低:“賢弟啊……”話音未落,遠處隱約傳來敵軍戰鼓“咚咚”的悶響,令人心悸,“你爹,俺那老泰山在世時,也常把這般言語掛在嘴邊。可如今……”他掏出手帕擦拭著額角滲出的冷汗,語氣帶著幾分悵然,“唉,俗話說得好,大樹一倒,猢猻也該自尋活路,另攀高枝了不是?”

江風驟起,吹得船頭旌旗“獵獵”作響,仿佛鬼哭。呂師夔對範文虎的勸說極為不滿,嗤之以鼻,卻隻是默不作聲地別過臉。

範文虎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呂師夔覆著甲胄的手臂,甲片碰撞發出“鏗啷”輕響:“好兄弟,你且聽哥一句勸!這戰場上,刀劍無眼,流矢橫飛,保住自家性命才是頂頂要緊的!隻有活著……”喉結再次滾動,語氣艱難,“隻有活著,他日才能光耀門楣,告慰先祖啊!”

呂師夔聞言,隻是搖頭苦笑,身上甲葉隨著動作“沙沙”作響。他目光如炬,穿透夜色望向遠處敵船閃爍的燈火,沉聲道:“姐夫說得在理……”突然轉身,腰間劍穗“啪”地一聲在空中甩出脆響,“可俺們既食君之祿,便須忠君之事,擔君之憂!倘若人人都隻顧著保全自家性命,畏敵如虎……”此時,遠方號角聲穿透夜色傳來,帶著肅殺之氣,“這大宋的萬裏江山,錦繡社稷,又該由何人來守護?!”

江風陡然變得急促猛烈,戰旗被風扯得“獵獵”狂響。範文虎猛地抬手打斷呂師夔的話,指節因為用力而“哢”地一聲捏緊鎏金護腕,他幾乎是貼著呂師夔的耳朵,嗓音急促而低沉:“噤聲!我的好賢弟!你方才這番話,怎地與那李庭芝如出一轍?”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那個隻曉得猛打猛衝的莽夫,倒是擺出一副忠心為主的架勢。可你可知曉,賈相爺此番為何特意遣俺來這前線督師?”再次湊近,氣息噴在對方耳畔,“明裏是助戰,暗地裏,就是要俺死死盯住他的一兵一卒,防他擁兵自重!”

一個浪頭打來,“嘩啦”一聲重重拍在船舷之上,水花激濺。呂師夔聽得此言,瞳孔驟然收縮,倒抽一口冷氣,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竟有這等事……照此說來,李將軍身處前線,豈不是比俺更遭猜忌,如履薄冰?”

遠處,蒙古軍陣中傳來的號角聲“嗚——嗚——”地回蕩在江麵上,更添幾分肅殺。範文虎甩了甩絲綢袖袍,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冷哼道:“現如今的朝堂上下,早就成了藏汙納垢的蛇鼠之窩!”用指甲“嗒嗒”地敲擊著箭垛,語氣中滿是怨懟,“那賈似道,連你爹辛苦積攢了一輩子的寶貝,那扇珊瑚屏風、那對翡翠酒杯,都尋個由頭強奪了去——”突然又將聲音壓得極低,充滿誘惑,“俺們兄弟在此拚死血戰,難道就是為了給這等蛀蟲碩鼠守護江山?”嗤笑一聲,“賢弟你且說說,這……值得嗎!”

一滴熱淚不受控製地湧出,“啪嗒”一聲,正砸在呂師夔緊握於掌心、父親遺留的那枚青銅虎符之上。呂師夔喉頭劇烈滾動,眼前仿佛又浮現出父親靈堂被官府差役粗暴抄沒那日,滿地狼藉的碎瓷片,映照著那些差役臉上猙獰的冷笑,還有母親當時泣血的哭喊……

範文虎見其神色悲憤,眼中含淚,以為說動了他,突然拽著他一同蹲下身來,兩人甲胄相碰,“鏗啷”亂響。他賊眉鼠眼地再次四顧張望,掐著嗓子,幾乎是用氣聲道:“哭出來好!哭出來就好!總算把這裏頭的關節想明白了!”急忙掏出一方錦帕塞進呂師夔手裏,“賢弟,你仔細聽好!待會兒前方烽火台一起,廝殺聲大作之時,你立刻下令鳴金收兵,調轉船頭扯滿帆——”他身體模仿泥鰍扭動,示意逃跑,“須學那水中的泥鰍,溜得越快,滑得越遠,日後的富貴榮華才越是穩妥!”

呂師夔怔怔地看著手中那方被塞來的錦帕,仿佛握著一條冰冷的毒蛇。他手指無力地鬆開,那方皺巴巴的帕子飄然落下,隨即被一股驟起的江風“呼”地卷起,瞬間便消失在漆黑的江麵之上。

與此同時,濃霧深處,蒙古軍中的牛角號聲“嗚嗚”地撕裂夜空,淒厲而悠長。

呂師夔獨立船頭,任憑江風拂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眸子映著遠處敵營的燈火,明暗不定,不知在思索著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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