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56)
(2025-10-25 04:5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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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虎尾洲》》
黎明前的漢江東岸,濃霧如冤魂凝成的紗帳,籠罩著慘烈的戰場。江麵上,七八艘宋軍破船歪斜在蘆葦叢中,桅杆上耷拉的“夏”字旗早已被血汙浸透發黑。浪頭推著半浮的屍首撞上船板,驚起蘆葦蕩中啄食腐肉的老鴰,淒厲的啼叫聲與江水衝刷灘塗的聲響交織,仿佛天地為這場血戰奏響哀歌。
元軍將領趙璧將雁翎刀在靴底蹭了蹭,血漬在牛皮靴上洇開暗紅。他揪住副將的護心鏡,刀尖指向虎尾洲方向,冷笑道:“這般殘兵敗將,倒學人掛帥旗充好漢!叫水狼崽子們鑽暗樁候著,待宋船撞上水閘,便叫他們見識什麽叫甕中捉鱉!”副將嗆著血沫領命,元軍牛角號撕裂霧障,驚得蘆葦叢中水鳥四散飛逃。
天邊殘月如鉤,朝霧被朝陽染成血盆大口。宋軍主船“忠順號”半截浸在水裏,焦黑的船板吱嘎裂開縫,混著血水的江浪不斷湧入艙底。遠處落水士卒的哀嚎漸漸微弱,終被江濤吞沒——這是一場早已注定的絕境。
宋軍統帥夏貴鐵甲領口凝著暗紅血痂,殘破的帥旗在他頭頂獵獵作響。部將呂文信攥著斷弓,手指不停發抖:“夏統製!韃子牛角號是從虎尾洲傳來的,那水道暗礁如狼牙,必藏了殺招!”夏貴眼皮耷拉著敲擊刀鐔,鐔上蟠螭紋早被磨平,隻淡淡應道:“曉得了。”
然而,元軍的殺招遠比想象中更狠辣。趙璧用刀尖挑起半截帶箭傷的指頭,血珠砸在甲板上,反手掐住副將咽喉吼道:“傳令三軍!待宋船陷進虎尾洲,便叫這漢水變作烊銅獄!”副將喉骨咯咯作響,從牙縫裏擠出一聲“遵命”。
水鬼突襲:閻羅殿般的業火
元軍犀角號撕裂濃霧,聲浪震得江麵翻起白肚魚群。水下轟隆悶響如巨獸翻身,千斤閘鐵鏈錚錚絞動,似惡鬼磨骨牙。濃霧中突然亮起點點綠光——元軍水鬼口銜分水刺從浪裏鑽出,眼泛青磷光,如同夜梟盯緊將死的獵物。
宋船龍骨哢嚓斷成兩截,船底鐵蒺藜唰地彈射而出,落水士卒瞬間被絞作血沫,染紅大片江水。呂文信望著漫天火箭嘶聲喊道:“天爺!這哪是水戰,分明是閻羅殿裏放出來的業火!”夏貴抹了把臉上的血沫,鐵甲內側的平安符早已被汗水浸透模糊,他咬牙下令:“扯帆!往淺灘衝!能活一個是一個!”
曆史回響:忠魂與江濤共泣。
江風裹著腥氣撲麵而來,虎尾洲的江水已被染成醬色,殘破的宋軍戰船如翻了白肚的魚群,在漩渦中打轉。斷槳攪動著浮屍,血沫“噗噗”冒泡,水下隱約傳來骨頭被碾碎的“哢嚓”聲,似有惡鬼在深淵咀嚼亡魂。
夏貴十指深掐進舵輪,崩裂的指甲在木紋上劃出數道血痕。他望著潰散的船陣,虯髯如鋼針般倒豎,嘶聲吼道:“列祖列宗睜眼瞧!今日若教胡虜過了虎尾洲,老夫便把性命填進這江心!”聲若裂帛,卻淹沒在震天的殺聲中。
忽然,蘆葦蕩中響起一聲淒厲的“嗚哇——”,驚起漫天紅眼烏鴉,羽毛沾血,如冥紙紛飛。隻見“襄陽號”破開腐臭的蘆葦,船頭青銅鬼麵獠牙間“嗤”地噴出綠煙毒火,元兵捂眼慘叫,陣腳大亂。三百架床子弩齊發,“嗡嗡”聲震耳欲聾,箭矢釘穿盾牌時發出“篤篤”悶響,紮進血肉時又帶起“噗噗”血泡……
樓船高處,劉整冷笑著揮動令旗。元軍水師如狼群踏浪撲來,狼牙箭“嗖嗖”破空,將宋兵釘在桅杆上抽搐,活似吊線傀儡。趙璧率火船攔腰撞向宋艦,“轟轟隆隆”巨響中,船體裂作碎片,著火兵卒“撲通”落水,焦臭白煙裹著淒厲慘嚎,與馬蹄“哢嚓”踩碎落水者胸骨的聲音交織成地獄曲。
夏貴目眥欲裂,眼珠暴突如銅鈴:“老夫江湖人稱‘夏夜眼’,今日……今日竟栽在這水鬼灘!”他頹然擺手,嗓音沙啞,“扯帆……快扯帆退兵!”話音未落,“夏”字帥旗“轟”地燃起幽藍鬼火,火焰中幻出獰笑骷髏,主桅杆“哢嚓”斷裂砸下,碎骨聲“咯嘣”亂響。
血浪翻湧間,半截“夏”字旗浮沉不定,忽被無形鬼手“嗤啦”撕碎。遠處元軍“嗚嚕——嗚嚕——”吹響勝戰號角,混著宋軍垂死的嗚咽,將虎尾洲徹底化為赤紅煉獄。焦黑船骸間,脹大的屍首隨波漂浮,成群烏鴉如黑雲盤旋,啄食著未冷的血肉。
夕陽如血,映著江麵浮屍的慘白麵孔。夏貴癱坐在艙底,耳畔仍回響著主桅斷裂的轟鳴。親兵遞來水囊,他揮袖推開,踉蹌至船邊,望著漸沉的“夏”字殘旗,喉頭哽咽:“當年隨孟珙將軍北伐,何等意氣……如今竟連一杆帥旗都護不住!”
蘆葦叢中忽有窸窣響動,一名渾身濕透的哨探爬上岸,啞聲稟報:“元帥,劉整已占水寨,正在清點俘虜……趙璧放話,要懸您的首級於襄陽城頭三日。”夏貴慘笑,抓起一把染血的箭簇:“告訴將士們,化整為零,退守鄂州。隻要長江水未幹,大宋……總還有人能站著死!”
暮色四合,鴉群銜著碎肉飛向遠山。焦臭的煙霧中,一麵破敗的宋旗纏在殘舵上,隨浪起伏,似在無聲祭奠虎尾洲的亡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