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49）

《漢水驚濤》

“襄陽號”如巨獸般泊在漢水中央，夜色濃得化不開，星月俱隱。江水黑沉，唯有旗艦隨波輕蕩的輪廓隱約可見。時值鹹淳四年秋，蒙古大軍壓境已逾三載，襄陽城如孤島懸於前線。
除卻守夜水軍，戰船上多數人正沉浸在難得的睡夢中。忽然，淒厲的號角聲撕裂夜空。
“嗚——嗚——”
“宋人舟師殺來也！眾人速速迎敵！”
趙壁的吼聲如雷霆炸響，震徹整艘戰船。這位元軍水師統帥身形魁梧，站在傾斜的甲板上如履平地。

刹那間，“襄陽號”亂作一團。艙門“砰砰”亂響，赤腳軍漢紛紛從吊床上滾落。火光次第亮起，映照出數十人影在甲板上奔忙。有人邊跑邊係甲胄，有人口銜短刀，騰出手來綰發。鐵甲相碰“鏘琅”作響，軍靴踏在木板上發出“咚咚”悶響。

“三息之內站不妥帖的，明日加練泅水十裏！”趙壁一腳踢翻動作遲緩的水軍，聲色俱厲。
巴特爾赤膊奔上甲板，背上猶帶吊床壓出的紅印。這位蒙古將領之後，雖年輕卻已顯露出過人膽識。他方欲取令旗指揮，卻被趙壁劈手奪過。

“夜戰豈靠眼目！”趙壁話音未落，隻聽“唰”的一聲，眾火把齊滅。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哢”的一聲骨裂脆響，有人不慎撞了桅杆。巴特爾忽覺惡風撲麵，急仰身避讓，令旗“嗖”地擦喉而過，旗角在他頸間劃出一道血痕。
“不差！”趙壁的冷笑聲自黑暗中傳來，方位難辨，“現下聽真，右舷浪高兩丈，左舷暗流漩湧，要性命便辨清方位！”

船身驟然傾斜達45度！巴特爾急以足勾纜繩，整個人懸吊舷外。下望江水如墨，白浪似獠牙般啃噬船身。木材斷裂“哢嚓”作響，纜繩繃緊“吱呀”呻吟。
“轉舵！速轉！”趙壁在黑暗中爆出吼聲。
“轉不得！”巴特爾猛然疾呼，“水底暗樁埋伏！”他雙耳急顫，竟自浪聲中辨出細微“咚咚”異響——正是木樁撞擊船底的索命聲。

戰船驚險擦過暗樁，全船人逃過一劫。
趙壁忽燃火把，火光映照巴特爾滿麵血汗：“小子耳力不俗，明日領賞錢！”
破曉時分，漢水上浮著一層紅霧。“襄陽號”旗艦起錨時帶起血泡——昨夜操練的箭矢尚漂在水麵。三十艘戰船排出“餓鯊陣”，船首鐵角在晨光裏泛著寒光。
漢江岸邊，泥灘裏“哧”地一聲，一雙草鞋陷了進去。泥漿“咕嘟”冒泡，驚得螞蚱“啪嗒”亂蹦。
宋軍探子甲猛扯同伴衣袖，麻布“刺啦”綻裂。他喉頭“咯”地發緊，帶著襄陽土腔，聲帶顫音：“天爺嘞！才幾個時辰——韃子竟連恁大船都趕造出來了！”

江風“嗚嗚”地掠過蘆葦，浪頭“嘩啦”拍岸。
遠處元軍戰鼓“咚！咚！”震如悶雷，船身下水“轟隆”作響，鐵鏈“鏘啷”碰撞。
探子乙喉結“咕嘟”滾動，箭囊“哢哢”撞腰。他反手狠掐自家大腿，皮肉“啪”地悶響，指甲“嗤”地掐進衣料，聲音帶著哭腔：“完逑！陸上韃子騎快馬，四條腿奔得飛疾……”
遠處戰馬“噅噅”嘶鳴，馬蹄“嘚嘚”逼近。乙感到絕望：“現今漢江上又有會泅的……這襄樊……”他驟然哽住，倒抽一口氣“嘶——”，“怕是要守不住嘞！”
箭矢“嗖嗖”掠過，釘入樹幹“哆哆”作響；船槳“嘩啦”破水，元軍號子“嘿喲”低沉。

二人於蘆葦叢中“唰唰”後縮，驚起白鷺“撲棱棱”飛起，翅羽“啪嗒”撲打。甲猛拽乙的皮甲，牛皮繩“嘣”地崩斷，壓嗓低吼，切齒道：“慌個球！俺們速去稟報呂將軍！”
遠處號角“嗚——”長鳴，戰鼓“咚咚”催命。枯枝“哢嚓”折斷，泥漿“啪唧”飛濺。
江霧“簌簌”漫過蘆花尖，露珠“嗒”滴落水麵。宋軍巨艦“嘎吱”調轉船頭，纜繩“嘣”地繃緊。瞭望兵驟捶欄杆暴喝，銅鑼“咣”震天響：“前頭草窠裏有探子！放箭！”

聲驚魚鷹“嘎——”掠空，令旗“嘩啦”劈風。
三十張硬弓“嗡”齊鳴，箭羽“簌簌”抖顫，鐵鏃“嗖嗖”破霧，蘆葦杆“嚓嚓”摧折。
兩宋軍斥候甲拖乙“噗通”滾入泥溝，泥鰍“啪嗒”蹦跳。箭矢“哆哆哆”密釘身後柳樹，樹皮“劈啪”迸裂。
乙的護腿“哢”撞頑石，火星“滋”迸濺。甲反手扯開箭囊，銅扣“叮”彈飛！三支響箭“咻咻”追竄蘆蕩，蘆花“轟”炸散。
遠處宋軍二輪箭已“咯吱”張滿弓，弦鳴“嘣”悶響。

戰船甲板“咚咚”奔過重步兵，鐵甲“嘩楞”交響，有人厲喝：“再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刀鞘“鏘”砸舷板。
草鞋“啪唧啪唧”踏濺水窪，泥點“簌簌”汙褲。乙突被藤蔓絆倒“砰！”撲地，箭囊“嘩啦”散落。甲返身拉拽時，兩支響箭“嗖——”擦鬢掠過，箭杆“哆哆”釘樹，尾羽“嗡嗡”顫鳴。
乙痛哼聲顫：“嘶——腿……腿折逑！”遠處馬蹄“嘚嘚”迫近，刀“鏘”出鞘。
甲切齒低吼：“伏低！”箭“嗖嗖”掠空，蘆葦“嚓嚓”斷折。
二人隱入蘆葦深處，生死未卜。而漢江之上，元軍水師已成圍城之勢，襄陽命運懸於一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