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39)
(2025-11-28 13: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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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貴和石根艱難的返程》
龍尾洲的江麵,血色與火光交織成一片絕望的猩紅。張貴拄著長槍半跪在旗艦甲板上,玄色披風被劃開數道裂口,臂膀上的舊傷迸裂,鮮血順著甲胄縫隙汩汩滲出,在腳下積成一灘暗紅。他望著四周被元軍戰船死死圍困的郢州船隊,瞳孔中映著漫天火光,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五千精兵早已不複出發時的整齊陣型,戰船被元軍分割成數段,每一艘船上都在進行著慘烈的肉搏。石根背靠著船舷,手中短刀已卷了刃,刀刃上的血珠順著缺口滴落,他的左腿被一支透骨箭釘在船板上,劇痛讓他渾身顫抖,卻依舊揮舞著短刀,將靠近的元軍士兵一一斬殺。“張將軍!守住船尾!韃子想跳幫!”石根的吼聲嘶啞,帶著血腥味,卻依舊中氣十足。
張貴猛地站起身,長槍在手中劃出一道寒光,將一名躍上船的元軍士兵挑落江中。他環顧四周,隻見元軍戰船如鐵桶般密不透風,箭矢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己方士兵一個個倒下,船板上鋪滿了屍體,斷裂的刀槍、破碎的船板與浮屍一同在江麵上漂浮,渾濁的江水被染成了暗褐色,散發著刺鼻的腥氣。
“弟兄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張貴的吼聲穿透廝殺聲,他知道這場埋伏早已是死局——範文虎雖應允出兵,卻暗中向元軍泄露了行軍路線,所謂的“偷襲”不過是引他們入甕的陷阱。但他不能退,襄陽城的百姓還在等,呂文煥與範天順還在等,就算拚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讓元軍付出代價。
長槍如遊龍出海,張貴接連刺穿三名元軍士兵的胸膛,槍尖上的鮮血順著槍杆流淌,溫熱的液體濺在他的臉上,更添幾分悍勇。一名元軍百夫長揮舞著狼牙棒向他砸來,狼牙棒帶著呼嘯的風聲,勢如雷霆。張貴側身避讓,長槍順勢向上一挑,槍尖精準地刺穿了對方的咽喉,百夫長瞪大雙眼,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緩緩倒下。
“張貴!束手就擒吧!你已插翅難飛!”元軍旗艦上,一名身著銀甲的將領高聲喝道,語氣中帶著勝利者的傲慢。正是元軍水師統領阿術麾下的大將張弘範,他俯視著江麵上的廝殺,眼中滿是輕蔑。
張貴抬頭望去,目光如刀:“狗韃子!我張貴生為大宋人,死為大宋鬼,豈會向爾等屈膝!”他猛地將長槍擲出,槍尖帶著破空之聲,直撲張弘範而去。張弘範側身躲過,長槍釘在船舷上,槍尾兀自震顫。
就在此時,石根發出一聲悶哼,他的後背被一名元軍士兵砍中,深可見骨的傷口讓他眼前一黑,手中的短刀“哐當”落地。那名元軍士兵見狀,舉刀便要劈下。“石根!”張貴嘶吼一聲,縱身躍過兩道船舷,手中僅剩的短刀狠狠刺入元軍士兵的後心。
他扶起石根,隻見石根臉色慘白,氣息奄奄:“張將軍……我……我撐不住了……”石根的嘴角溢出鮮血,他緊緊抓住張貴的手臂,“告訴呂帥……石根……盡力了……”話音未落,石根的頭便歪了下去,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
“石根!”張貴抱著他的屍體,悲痛欲絕。他猛地站起身,眼中布滿血絲,如一頭失控的野獸。他撿起地上的長槍,朝著元軍最密集的地方衝去,槍尖所到之處,元軍士兵紛紛倒下。但寡不敵眾,他的身上又添了數道傷口,力氣漸漸耗盡,腳步也開始踉蹌。
一支毒箭呼嘯而來,正中他的左肩,箭頭穿透甲胄,深入骨血。張貴悶哼一聲,單膝跪地,長槍拄地支撐著身體。他看著越來越近的元軍士兵,臉上露出一絲決絕的笑容。他緩緩抽出腰間的短刀,對著自己的脖頸,就要自刎。
“將軍不可!”一名幸存的郢州士兵撲過來,死死抱住他的手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突圍出去,再找機會救援襄陽!”
張貴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突圍?談何容易……”他看著四周密密麻麻的元軍,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但他猛地想起呂文煥的囑托,想起襄陽城百姓的期盼,心中的鬥誌再次燃起。“好!我們衝出去!就算隻剩一人,也要把消息帶回襄陽!”
他推開那名士兵,用盡全力揮舞著長槍,開辟出一條血路。幸存的幾十名宋軍士兵緊緊跟在他身後,向著包圍圈最薄弱的方向衝去。元軍士兵紛紛阻攔,卻被他們悍不畏死的氣勢震懾,一時間竟被撕開一道缺口。
張貴一馬當先,衝出重圍,身後的士兵卻越來越少。他回頭望去,隻見那些跟隨他的弟兄們一個個倒下,心中如刀割般疼痛。但他不能回頭,隻能拚命向前,順著江水漂流的方向,向著襄陽城的方向遊去。
江麵上,元軍的歡呼聲、廝殺聲漸漸遠去,隻剩下他一人在水中掙紮。傷口的劇痛、體力的透支讓他幾乎暈厥,但他憑借著一股信念,死死咬住牙關,雙手不停地劃動著水流。他知道,他是襄陽最後的希望,他必須活著回去。
與此同時,襄陽城內,呂文煥與範天順正站在城牆上,翹首以盼。江麵上的火光與廝殺聲他們早已望見,心中充滿了焦慮與擔憂。“張貴他們……不會出事了吧?”範天順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
呂文煥緊緊握住城垛,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望著江麵,聲音沙啞:“不會的……張貴是條好漢,他一定能順利回來……”話雖如此,他的心中卻充滿了忐忑。他知道,元軍勢大,此次偷襲凶多吉少,但他寧願相信,奇跡會發生。
夜色漸深,江麵上的火光漸漸熄滅,隻剩下無盡的黑暗。呂文煥與範天順依舊站在城牆上,不肯離去。他們望著漢江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禱,期盼著那道熟悉的身影能夠出現。
而此刻的張貴,正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在江水中艱難地前行。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不斷閃過石根與弟兄們倒下的身影,耳邊仿佛響起了襄陽城百姓的呼喚。他猛地咬緊牙關,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向著襄陽城的方向遊去……
漢江的水流裹挾著寒意,像無數根冰針刺在張貴的傷口上。他早已脫力,全憑一股殘存的意念在水中沉浮,臂膀上的箭傷被江水浸泡得發白,血沫從嘴角不斷湧出,與渾濁的江水融為一體。石根倒下的畫麵在腦海中反複閃現,弟兄們浴血廝殺的呐喊聲
猶在耳畔,還有範文虎那虛偽的笑臉—原來從一開始,這場救援就是一場騙局。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江麵的月影碎成一片晃動的銀鱗,仿佛無數雙眼睛在凝視著他。“不能?.死在這裏....”張貴猛地嗆了一口水,劇烈的咳嗽讓他胸腔劇痛,卻也驅散了幾分昏沉。他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疼痛讓他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他辨認著水流的方向,襄陽城就在上遊,那座被圍五年的孤城,是他此刻唯一的目標。
不知漂流了多久,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江麵的霧氣漸漸散去。張貴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輪廓—襄陽城的城牆如一條黑色的巨龍,盤踞在漢水之畔,城頭上的旗幟在晨風中微微飄動,那是大宋的軍旗,哪怕殘破,依舊在頑強地昭示著存在。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向著岸邊遊去,指尖觸到鬆軟的泥沙時,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在岸邊,昏迷過去。“有人!江邊有人!”晨霧中,兩名巡邏的襄陽士兵發現了他,快步跑了過來。當他們看清張貴身上的傷痕與殘破的衣衫,認出是突圍求援的張將軍時,頓時驚呼出聲:“是張將軍!張將軍回來了!”
消息如長了翅膀般傳遍襄陽城。呂文煥與範天順幾乎是一路狂奔趕到江邊,看到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的張貴,兩人臉色驟變。張貴渾身是傷,甲胃早已不知所蹤,身上的傷口深淺不一,有的還在滲血,嘴唇幹裂得如同枯木,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快!抬回府衙,請軍醫診治!”呂文煥聲音顫抖,親自為張貴蓋上披風,眼中滿是心疼與焦慮。範天順緊隨其後,緊緊握著拳頭,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張貴孤身歸來,石根與五千精兵不見蹤影,結局已然明了。
府衙內,軍醫忙碌著為張貴清創包紮,用烈酒清洗傷口時,昏迷中的張貴發出一聲悶哼,眉頭緊緊蹙起,卻依舊沒有醒來。呂文煥與範天順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廳內寂靜無聲,隻有軍醫換藥的沙沙聲與張貴微弱的呼吸聲。
直到黃昏時分,張貴才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視線依舊模糊,隱約看到呂文煥與範天順關切的臉龐,喉嚨動了動,發出沙啞的聲音:“呂帥..範將軍……
張貴點了點頭,聲音哽咽:“是他…他表麵應允出兵,暗地裏卻向元軍泄露了行軍路線…我們剛到龍尾洲,就遭到了元軍的埋伏.?那是個陷阱??
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他想起弟兄們一個個倒下的場景,想起石根臨終前的囑托,心中如刀割般疼痛,“我對不起那些弟兄,對不起石根…更對不
起襄陽的百姓......”
“張將軍,這不怪你!”呂文煥按住他的肩膀,語氣沉重,“是我們錯信了範文虎這個奸賊!你能活著回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襄陽城還在,我們還有機會!”
範天順也沉聲道:“呂帥說得對。範文虎狼子野心,隻顧一己之私,全然不顧家國大義。如今援軍無望,我們隻能靠自己!隻要襄陽城還在,我們就絕不退縮!”
張貴看著兩人堅定的眼神,心中的絕望漸漸被一絲鬥誌取代。他緩緩抬起手,緊緊握住呂文煥的手腕:“呂帥,範將軍…?我張貴雖然無能,沒能搬來援兵,但我這條命還在!從今往後,我願與襄陽共存亡,就算拚盡最後一滴血,也要守住這座城!”呂文煥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欣慰與決絕:“好!有張將軍這句話,襄陽就還有希望!我們堅守襄陽一日,大宋的火種就不會熄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