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大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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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7章《烽火樊城》
臘月的漢水裹著碎冰，嗚咽著撞向樊城城牆。迎旭門的戍樓在暮色中如一頭負傷的巨獸，城垛上凝結的霜花被北風撕扯，簌簌落進哨兵馬得龍的頸窩。他縮了縮生滿凍瘡的脖子，目光如鉤子般釘在江心魚梁洲——那片本應屬於宋軍的水域，如今已被蒙古戰船的黑影啃噬得支離破碎。
“三十七艘……”馬得龍用槍杆捅了捅身旁蜷縮的薑二丙，嗓音壓得比風聲還低，“昨日才二十八艘，韃子的斧頭莫非是閻王催命的符？”
薑二丙的膝蓋在鐵甲下“嘚嘚”相撞，嗬出的白氣模糊了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他順著馬得龍示意的方向望去，霧氣裏隱約可見蒙古士卒如蟻群般攀上新船骨架，鐵錘敲擊木料的“叮當”聲混著江水嗚咽，竟似一曲為樊城奏響的挽歌。
“馬哥，蔡路鈐前日還說朝廷已派呂文煥將軍馳援……”薑二丙話音未落，馬得龍突然一把將他拽到城垛暗影裏。戍樓石階傳來鐵靴踏雪的“咯吱”聲，伴著鞭梢破空的銳響，一道瘦削身影如斷線風箏般滾落階下——正是昨日多嘴議論軍情的新兵，此刻他額角滲出的熱血在雪地裏洇開刺目的紅。
蔡路鈐撫著刀柄立於階上，貂帽下的眼珠如淬冰的琉璃：“再有妄議戰局者，這便是榜樣！”他靴尖碾過新兵顫抖的手指，冷笑聲裹著寒氣灌進每個哨兵的耳膜，“蒙古人造船？嗬！爾等可知襄陽城頭昨夜已見火藥狼煙？”
馬得龍的脊背瞬間繃緊。他瞥見薑二丙瞳孔驟縮如受驚的幼鹿，忙用槍尾重重戳向其腳踝，齒縫裏擠出毒蛇般的低語：“若讓蔡閻王知曉我剛從襄陽探親歸來……”話未竟，意已昭然。薑二丙亂搖著凍裂的雙手，喉結滾動如吞炭：“風太大……小弟什麽都未聽見！”
二人正暗自交鋒，城下忽傳來號角長鳴。但見江心蒙古船隊中升起猩紅狼旗，隱約有呐喊順風飄來：“焚——襄陽火藥庫——”馬得龍猛撲回垛口，指甲深深摳進石縫。他三日前才從襄陽姊丈家帶回密信，言及城中火藥皆貯於峴山岩洞，若此機密已泄……
“互幫襯？”他想起方才對薑二丙的威逼利誘，忽然咧出黃牙慘笑。霜刃般的夕陽掠過城頭“精忠報國”的旗幡，將二人抖動的影子釘死在斑駁的城牆——恰似這飄搖南宋的縮影，忠奸善惡，皆在寒風中碎成齏粉。
《漢水孤城》
南宋鹹淳四年春，漢水兩岸晨霧如凝乳，將天地浸染成混沌的灰白。蒙古軍水寨匍匐於魚粱洲畔，狼紋旌旗在寒風中獵獵翻卷，似餓狼齜牙低吼。江岸新斫的木材堆積如山，青皮上露珠懸而未落，宛如士卒眼角未幹的淚痕。數十赤膊匠人齊聲呼喝，斧斫之聲驚起江鷗，羽翼劃破霧靄，濺起的水花瞬間被吞沒於茫茫江流——這漢水，終究要成為蒙元鐵騎南下的通途。
中軍帳內，炭火映得羊皮輿圖明滅不定。劉整指尖沿漢水彎道遊走，甲縫墨痕未幹，嗓音卻沉穩如鍾：“宋人以戰船為城垣，吾等便鑄戰船作鐵騎！”話落，阿術一拳砸向案幾，震得銅印俱跳：“劉將軍此言甚善！若以鐵騎硬撼南朝水師，無異以卵擊石！”帳外衛兵聞聲按劍，寒光掠過劉整從容拾筆的手——這位南宋降將，竟比蒙古人更懂如何撕裂故國的防線。
史天澤枯瘦的手指緊攥朱砂筆，絹帛上“速造戰船五千”六字如刀劈斧鑿。筆杆迸裂的脆響中，老將軍銀須微顫：“昔年曹孟德赤壁折戟，今朝聖天子豈容重蹈覆轍？”話音未落，張禧鎧甲鏗鏘入帳，單膝跪地稟報：“‘襄陽號’首艦已成，吉時試水！”霎時帳中殺伐之氣翻湧，阿術推開交椅大笑：“憋悶半載，終待今日！”牛皮靴踏得氈塵飛揚，三人並轡馳向江岸，驚起蘆叢白鷺，如殘雪紛飛於烽煙之巔。
江風裹挾濕冷撲麵相迎，船廠祭鼓聲隆隆如雷。新艦“襄陽號”巨軀橫陳水麵，船首狼頭雕刻獠牙森然，似欲噬盡南岸孤城。劉整撫過船身樟木，對張禧低語：“水手可俱按某所言，募得江淮人士？”張禧頷首：“皆熟諳水性的老舶工，隻是……”他欲言又止，目光掃過艦上宋人麵孔——那些曾與自己同飲漢水的手足，如今竟要駕著蒙元戰船，炮轟故國城垣。
阿術縱馬躍上高坡，彎刀直指對岸襄陽：“且看此艦如何剖開呂文煥的龜殼！”史天澤卻凝望桅杆上緩緩升起的狼旗，忽歎：“戰船易造，水戰之心難馴。劉將軍，你可敢擔保這些江淮水手臨陣不反？”劉整撣去袖口木屑，笑意如霧中寒星：“末將願以項上人頭作保——宋人重利輕義，隻需許以重賞，何愁不為我所用？”
試航號角嗚咽響起，巨帆吃風脹滿，艦身破浪時驚濤拍岸。岸上蒙古士卒歡呼如潮，劉整卻見一老舶工倚舷眺望南岸，喉結滾動如咽苦酒。他悄然握緊劍柄，想起昨夜密探所報：襄陽城中，呂文煥已連夜加固水門，城頭投石機如巨獸蟄伏……
暮色浸染江麵時，劉整獨坐帳中翻閱《水戰輯要》，燭火搖曳如鬼魅起舞。忽聞帳外馬蹄聲急，親兵疾步入內耳語：“將軍，抓獲一名宋軍細作！”劉整疾步至囚帳，但見那被縛男子雖衣衫襤褸，眉宇間竟有士人風骨。細作昂首冷笑：“劉整！你叛宋投元，可對得起漢水冤魂？”
劉整屏退左右，解下披風覆於對方肩頭：“張某可知，襄陽糧草已斷三月？呂文煥易子而食之時，趙家天子可在臨安西湖畫舫上聽曲！”他掏出一枚魚符塞入對方掌心，“歸告呂將軍：若開城納降，史天澤允諾不傷百姓分毫。”細作怔忡間，帳外忽傳來阿術粗獷的笑語：“劉兄！且來共飲慶功酒！”劉整猛將細作推入暗影，轉身時已換作諂媚笑意：“大元帥稍候，末將正整理水師布防圖……”
是夜寒星寥落，劉整獨立江畔，望南岸襄陽燈火如豆。暗潮拍岸聲裏，他喃喃自語：“功過千秋，誰人堪評？”忽有羽箭破空而來，釘入身旁桅杆——箭簇纏著半截血書，正是日間細作筆跡：“漢水不竭，忠魂不滅！”
此時在襄陽城頭，呂文煥焚香祭天，守軍易子而食的慘嚎隨風飄入蒙元水寨；史天澤暗中調遣西域火炮，阿術卻已對劉整起疑……漢水滔滔，終將淹沒忠奸之界。（未完待續）
臘月的漢水裹著碎冰，嗚咽著撞向樊城城牆。迎旭門的戍樓在暮色中如一頭負傷的巨獸，城垛上凝結的霜花被北風撕扯，簌簌落進哨兵馬得龍的頸窩。他縮了縮生滿凍瘡的脖子，目光如鉤子般釘在江心魚梁洲——那片本應屬於宋軍的水域，如今已被蒙古戰船的黑影啃噬得支離破碎。
“三十七艘……”馬得龍用槍杆捅了捅身旁蜷縮的薑二丙，嗓音壓得比風聲還低，“昨日才二十八艘，韃子的斧頭莫非是閻王催命的符？”
薑二丙的膝蓋在鐵甲下“嘚嘚”相撞，嗬出的白氣模糊了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他順著馬得龍示意的方向望去，霧氣裏隱約可見蒙古士卒如蟻群般攀上新船骨架，鐵錘敲擊木料的“叮當”聲混著江水嗚咽，竟似一曲為樊城奏響的挽歌。
“馬哥，蔡路鈐前日還說朝廷已派呂文煥將軍馳援……”薑二丙話音未落，馬得龍突然一把將他拽到城垛暗影裏。戍樓石階傳來鐵靴踏雪的“咯吱”聲，伴著鞭梢破空的銳響，一道瘦削身影如斷線風箏般滾落階下——正是昨日多嘴議論軍情的新兵，此刻他額角滲出的熱血在雪地裏洇開刺目的紅。
蔡路鈐撫著刀柄立於階上，貂帽下的眼珠如淬冰的琉璃：“再有妄議戰局者，這便是榜樣！”他靴尖碾過新兵顫抖的手指，冷笑聲裹著寒氣灌進每個哨兵的耳膜，“蒙古人造船？嗬！爾等可知襄陽城頭昨夜已見火藥狼煙？”
馬得龍的脊背瞬間繃緊。他瞥見薑二丙瞳孔驟縮如受驚的幼鹿，忙用槍尾重重戳向其腳踝，齒縫裏擠出毒蛇般的低語：“若讓蔡閻王知曉我剛從襄陽探親歸來……”話未竟，意已昭然。薑二丙亂搖著凍裂的雙手，喉結滾動如吞炭：“風太大……小弟什麽都未聽見！”
二人正暗自交鋒，城下忽傳來號角長鳴。但見江心蒙古船隊中升起猩紅狼旗，隱約有呐喊順風飄來：“焚——襄陽火藥庫——”馬得龍猛撲回垛口，指甲深深摳進石縫。他三日前才從襄陽姊丈家帶回密信，言及城中火藥皆貯於峴山岩洞，若此機密已泄……
“互幫襯？”他想起方才對薑二丙的威逼利誘，忽然咧出黃牙慘笑。霜刃般的夕陽掠過城頭“精忠報國”的旗幡，將二人抖動的影子釘死在斑駁的城牆——恰似這飄搖南宋的縮影，忠奸善惡，皆在寒風中碎成齏粉。
《漢水孤城》
南宋鹹淳四年春，漢水兩岸晨霧如凝乳，將天地浸染成混沌的灰白。蒙古軍水寨匍匐於魚粱洲畔，狼紋旌旗在寒風中獵獵翻卷，似餓狼齜牙低吼。江岸新斫的木材堆積如山，青皮上露珠懸而未落，宛如士卒眼角未幹的淚痕。數十赤膊匠人齊聲呼喝，斧斫之聲驚起江鷗，羽翼劃破霧靄，濺起的水花瞬間被吞沒於茫茫江流——這漢水，終究要成為蒙元鐵騎南下的通途。
中軍帳內，炭火映得羊皮輿圖明滅不定。劉整指尖沿漢水彎道遊走，甲縫墨痕未幹，嗓音卻沉穩如鍾：“宋人以戰船為城垣，吾等便鑄戰船作鐵騎！”話落，阿術一拳砸向案幾，震得銅印俱跳：“劉將軍此言甚善！若以鐵騎硬撼南朝水師，無異以卵擊石！”帳外衛兵聞聲按劍，寒光掠過劉整從容拾筆的手——這位南宋降將，竟比蒙古人更懂如何撕裂故國的防線。
史天澤枯瘦的手指緊攥朱砂筆，絹帛上“速造戰船五千”六字如刀劈斧鑿。筆杆迸裂的脆響中，老將軍銀須微顫：“昔年曹孟德赤壁折戟，今朝聖天子豈容重蹈覆轍？”話音未落，張禧鎧甲鏗鏘入帳，單膝跪地稟報：“‘襄陽號’首艦已成，吉時試水！”霎時帳中殺伐之氣翻湧，阿術推開交椅大笑：“憋悶半載，終待今日！”牛皮靴踏得氈塵飛揚，三人並轡馳向江岸，驚起蘆叢白鷺，如殘雪紛飛於烽煙之巔。
江風裹挾濕冷撲麵相迎，船廠祭鼓聲隆隆如雷。新艦“襄陽號”巨軀橫陳水麵，船首狼頭雕刻獠牙森然，似欲噬盡南岸孤城。劉整撫過船身樟木，對張禧低語：“水手可俱按某所言，募得江淮人士？”張禧頷首：“皆熟諳水性的老舶工，隻是……”他欲言又止，目光掃過艦上宋人麵孔——那些曾與自己同飲漢水的手足，如今竟要駕著蒙元戰船，炮轟故國城垣。
阿術縱馬躍上高坡，彎刀直指對岸襄陽：“且看此艦如何剖開呂文煥的龜殼！”史天澤卻凝望桅杆上緩緩升起的狼旗，忽歎：“戰船易造，水戰之心難馴。劉將軍，你可敢擔保這些江淮水手臨陣不反？”劉整撣去袖口木屑，笑意如霧中寒星：“末將願以項上人頭作保——宋人重利輕義，隻需許以重賞，何愁不為我所用？”
試航號角嗚咽響起，巨帆吃風脹滿，艦身破浪時驚濤拍岸。岸上蒙古士卒歡呼如潮，劉整卻見一老舶工倚舷眺望南岸，喉結滾動如咽苦酒。他悄然握緊劍柄，想起昨夜密探所報：襄陽城中，呂文煥已連夜加固水門，城頭投石機如巨獸蟄伏……
暮色浸染江麵時，劉整獨坐帳中翻閱《水戰輯要》，燭火搖曳如鬼魅起舞。忽聞帳外馬蹄聲急，親兵疾步入內耳語：“將軍，抓獲一名宋軍細作！”劉整疾步至囚帳，但見那被縛男子雖衣衫襤褸，眉宇間竟有士人風骨。細作昂首冷笑：“劉整！你叛宋投元，可對得起漢水冤魂？”
劉整屏退左右，解下披風覆於對方肩頭：“張某可知，襄陽糧草已斷三月？呂文煥易子而食之時，趙家天子可在臨安西湖畫舫上聽曲！”他掏出一枚魚符塞入對方掌心，“歸告呂將軍：若開城納降，史天澤允諾不傷百姓分毫。”細作怔忡間，帳外忽傳來阿術粗獷的笑語：“劉兄！且來共飲慶功酒！”劉整猛將細作推入暗影，轉身時已換作諂媚笑意：“大元帥稍候，末將正整理水師布防圖……”
是夜寒星寥落，劉整獨立江畔，望南岸襄陽燈火如豆。暗潮拍岸聲裏，他喃喃自語：“功過千秋，誰人堪評？”忽有羽箭破空而來，釘入身旁桅杆——箭簇纏著半截血書，正是日間細作筆跡：“漢水不竭，忠魂不滅！”
此時在襄陽城頭，呂文煥焚香祭天，守軍易子而食的慘嚎隨風飄入蒙元水寨；史天澤暗中調遣西域火炮，阿術卻已對劉整起疑……漢水滔滔，終將淹沒忠奸之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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