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12)
(2025-09-29 21:4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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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鎖寒江》
漢水風林渡口蜷縮在濃霧裏,江水黑如潑墨,唯聞水汽凝露滴落的“嗒嗒”聲響,恍若天地為殉國者敲響的更漏。
邢德裏勒馬隱於蘆葦叢中,鐵護腕扣住躁動的馬頭,金屬與骨相抵的悶響驚起夜梟。他獨目充血,眼皮痙攣如振翅之蛾——那眸中灼燒著襄陽城的衝天火光,城樓坍塌的悶響仍在他顱腔內回響。齒間甘草被碾作碎渣,混著血絲濺入泥土,“噗嗤”一聲,像是咬碎了某個宋人的喉骨。
“聽真了——”但見蒙古軍千戶刑德裏喉間滾出狼嚎般的低吼,三百蒙古鐵騎在身後噴吐白霧,甲葉輕撞如毒蛇擺尾,“待宋船吃水線一露頭……”話音未落,張誌的彎刀已錚然出鞘,寒光削斷半縷霧氣,映出江岸泥地裏反插的箭簇——那是三日前宋軍斥候的遺物,箭杆仍在夜風中嗡嗡震顫,似亡魂未歇的呐喊。
這時,蘆葦叢突然如鬼魅搖曳!沙沙聲裏裹挾著鎧甲的窸窣摩擦,腐臭與鐵鏽味糾纏升騰。月光照見泥濘中蠕動的新屍,蛆蟲啃噬的黏膩聲被馬蹄踏碎——蒙軍鐵騎已如餓狼弓背,馬鐙相撞的叮當聲裏,突然炸裂一聲龍吟!
“殺!”邢德裏彎刀挑落夜露,水珠在刃尖炸開八瓣血光。三百鐵騎分作兩股洪流突進,馬槊破空的嗖嗖聲裏,宋軍陣中瞬間迸開十餘人骨血肉。
宋軍將領宋武勇揮刀迎戰,刀脊映出襄陽殘火,爆喝聲撕裂夜幕:“弟兄們!寧可斷頭在漢水,絕不屈膝向胡塵!”箭矢破甲的悶響卻截斷誓言——蒙軍重箭砰然擊碎其護心鏡,銅鏡龜裂的脆聲未歇,霧中已現蒙騎玄甲青鱗般的寒光。馬蹄掀起的泥浪竟在空中凝成猙獰狼首,轟然撲向殘陣!
《腸鑄豐碑》
血刃鏖戰處,一宋軍校尉腸穿肚爛,竟用淌出的肚腸絞住敵騎脖頸,獨臂掄刀劈開蒙卒頭顱。破碎喉管裏擠出嘶吼:“漢家兒郎……腸穿……也要咬死豺狼!”髒器滑落的黏膩聲中,又有蒙卒被長矛貫穿卻狂笑不止,血泡咕嚕湧出喉間。
邢德裏刀尖挑著半截“宋”字殘旗,厲吼如雷:“降者賞全屍!”應他的卻是一截緊握卷刃刀的斷手——指節仍在沙沙扣動刀柄,仿佛要攥碎胡虜的喉嚨。
《齒刻千秋》
宋武勇墜馬砸起丈高水花,邢德裏彎刀抵其咽喉。刀刃倒映出江心燃燒的艦船,板木爆裂的劈啪聲裏,忽見這血人暴起!鎖子甲錚然繃裂,帶血犬齒一口咬入敵喉——
“大宋男兒骨,硌碎胡兒牙!”
火藥船轟然炸裂,硫磺嘶吼著吞沒江岸。烈焰翻湧中,蒙古百夫長駭然看見:那宋將齒間竟嵌著半片軍牌,“勇”字金漆在火中灼灼不褪!三柄長矛貫穿的軀體陡然繃直,甲片如流星四射。他最後望向南天的瞳孔裏,映著斷指緊攥的帥旗穗頭、烈焰中未倒的槍林、以及一麵血書“還我河山”的殘絹——絹帛掠過箭簇的簌簌聲,成了漢水畔最後的挽歌。
火光漸熄,唯餘赤浪衝刷岸石。一片殘旗飄落,帛裂聲如天地裂帛,那“宋”字最後一捺如劍,刺入滾滾曆史塵煙。漢水嗚咽聲裏,似有塤聲自遠古飄來,為齒刻山河者奏一曲蒼涼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