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53)
(2025-08-29 02:3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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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不殺使者》
戰鼓三通,聲震瓦礫。
虎尾洲水寨的轅門轟然洞開,鉸鏈吱嘎作響,如同巨獸蘇醒時磨牙吮血。四名鐵甲銳士押著蒙古使者鄭鼎踏塵而入,鐵靴踏地之聲沉悶如雷,每一步都似踩在觀者的心口上。
鄭鼎方入庭院——
六道身影如獵豹般倏然躍出!束發少年們怒目橫刀,寒光劈空,“誅此獠!”的吼聲撕裂寂靜。鄭鼎臉色霎時慘白,環視四周,盡是虎狼之相,汗珠自額角滾落,砸在黃塵之上,洇開深色斑點。
下一瞬,六柄刀竟在他身周交錯揮斬——金鐵交鳴,衣袂翻飛,少年們如演武般“劈哩啪啦”對戰起來!刀鋒數次貼著他的耳際掠過,寒氣刺膚。鄭鼎癱軟在地,尿水順著褲管滲下,在青磚上滴答作響。他嘶聲哭嚎:“呂將軍!救命啊!”
“嘟嘟……”一聲骨哨突兀響起,如鷹唳破空。
六卒收刀肅立,如鐵塔環伺。一人以刀鞘輕挑鄭鼎襆頭,“啪”的一聲脆響:“爺幾個練把式,礙著你這廝鳥事?”另一卒掩鼻嗤笑:“嗬!騷韃子尿襠了!”譏諷聲中,丙卒抱臂冷笑:“都說蒙騎驍勇,今日倒見著個軟腳蝦!”
忽有鐵掌揪住鄭鼎後領,皮革撕裂聲刺耳——丁卒將他拽起,擲向院心:“醃臢貨色,速去辦你的差!莫汙了我大宋軍威!”
鄭鼎踉蹌站穩,塵土簌簌抖落。他強挺腰背欲啐唾沫,卻聽“砰”的一聲悶響——蒲扇大手重重拍在他背脊上,驚得冠纓歪斜,玉珠墜地滾入塵灰。
統製張闖王虯髯怒張,獨目寒光如淬冰刃:“隨某見呂帥!”聲若悶雷,忽又壓低嗓門,拇指抹頸發出“嚓”的輕響,“若敢提’屠城’二字……”
鄭鼎喉結劇烈滾動,吞咽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哢嚓”鐵門轟然關閉,黑暗吞噬最後一絲天光。
虎尾洲節堂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冰冷的甲胄與凝重的麵孔。玄鐵重鎧披身的呂文煥立於堂前,手按青霜劍柄,眉峰如刀,眸中寒光凜冽。親兵押著元使鄭鼎入內,戰書被擲於案上,“咚”的一聲悶響,震得燭火微微顫動,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牛富、範天順、蔡路鈐、呂師聖分列左右,甲胄森然,目光如電,直刺來人。鄭鼎雖強作鎮定,但袍袖下的手指卻微微發抖。呂文煥冷笑一聲,聲如金鐵交擊:“阿術小兒,乳臭未幹,也敢叫某屈膝?!”
火盆中的炭火劈啪作響,火星四濺。呂文煥五指如鉤,抓起羊皮戰書,緩步走向火盆,步履沉如山嶽。鄭鼎喉頭發緊,急呼道:“呂將軍且慢!大元皇帝有諭——若降,封侯拜將,黃金千鎰,富貴終身;若戰……”牛富鏘然拔刀半寸,寒光乍現,鄭鼎的聲音戛然而止,卻又硬著頭皮續道:“……城破之日,雞犬不留!”
呂文煥暴喝一聲,聲震屋瓦,梁塵簌簌而下:“三思?!某帳下兒郎,骨硬如鐵,血熱如沸,隻認得‘死戰’二字!”話音未落,他已將戰書投入火中。烈焰驟騰,火舌狂舞,羊皮卷在熾焰中蜷曲焦黑,朱砂印化作縷縷青煙,消散於空。
範天順“錚”地抽劍出鞘,劍光如雪映麵,厲聲道:“來人!斬此賊祭旗!”四名親兵齊聲雷吼,聲如霹靂,四柄鋼刀同時出鞘,寒光交織,直逼鄭鼎脖頸。鄭鼎撲通跪地,袍袖抖顫如篩糠,高聲道:“呂將軍!自古‘兵交,使在其間’!春秋之禮,不殺使者;南朝之製,尤重信義!豈可自毀聲名?!”
範天順目眥欲裂,須發戟張,刀鋒壓頸,冷氣侵肌:“狗彘輩也配談禮?!爾主屠城滅國時,可曾念‘信義’二字?!今日倒拿禮製脅我?!”眾將揮拳怒吼,聲浪如潮:“殺!殺!殺!”吼聲震得燭火搖曳,屋瓦微顫。
呂文煥猛一抬手,堂內霎時死寂。他轉向鄭鼎,語氣沉冷如冰:“忽必烈無道,某卻不可無禮。兩軍相爭,不斬來使——鄭兄遠來辛苦,不如暫留襄陽,共賞漢水秋色?”鄭鼎麵色驟白,唇齒微顫:“你……你要囚某?!”呂文煥拂袖,甲葉錚然:“總好過身首異處。”隨即對親兵下令:“送鄭大人入驛館!”親兵按刀逼近,步伐如雷,甲葉鏗鏘如催命符般將鄭鼎押下。
待鄭鼎踉蹌遠去,呂文煥低聲對張闖道,聲如鬼魅:“速遣那船工渡江,報與韃子——‘使者已斬,頭顱懸旗’!”張闖獰笑抱拳,眼中凶光閃爍:“得令!”
夜色漸深,漢水波瀾暗湧,襄陽城的命運,在這一刻已注定要以血與火書寫。而呂文煥的目光,始終如寒星般堅定,映照著這座孤城最後的倔強。
此刻,元軍中軍大帳矗立於魚梁洲腹地,如一頭匍匐的巨獸。帳外旌旗獵獵,映著昏黃日光,旗麵上猙獰的狼圖騰似要撕破蒼穹。忽而一陣馬蹄聲破空而來,如悶雷滾地,驚起營中鴉群聒噪盤旋。
木花裏縱馬闖營,鐵甲染血,戰袍破碎。他身後四騎親兵皆負重傷,馬匹喘息如風箱嘶扯。轅門守卒未及阻攔,五騎已卷著塵沙直撲中帳。陰風驟起,帳簾翻飛,燭火搖曳一瞬,帳內腥煙彌漫——獸爐中焚著某種異獸的骨骸,據傳能懾敵膽魄。
帳內諸將環立,身影在昏暗中如嶙峋山岩。沙盤上襄陽城微若囚籠,漢水如銀絲纏縛。忽刺手中短刀正劃開水道,刀鋒冷光與阿術眼中寒芒相映。
“砰!”
木花裏單膝砸地,鐵護膝迸出火星。他嗓音嘶啞如刀刮鐵皮:“呂文煥……將使者鄭鼎首級懸於城門!”
帳外烏鴉尖嘯驟起,似哭似嘲。
阿術指節爆響,掌中青瓷酒盞碎為齏粉。琥珀酒漿混著血絲淌過虎皮帥座,他忽仰天大笑:“好!好個呂六!”笑聲戛然而止,如刀斬絲弦。
“嘩啦啦”軍令破帳而出,戰鼓三響如冥府叩門。阿術佩刀貫入沙盤,刀尖透木三寸:“築長圍!鎖漢水!我要襄陽變作餓鬼啃屍之地!”
帳外刀槍林立,寒光刺破暮色。劉整陰聲接令,拖音漸消時竟混入鐵鏈拖地之聲,似有無形枷鎖已縛向漢水南岸。
是夜黑雲裂天,元軍陣中號角長嘶,聲如萬鬼嚼骨。五萬鐵騎黑甲映血,自地府潮湧而出。馬蹄卷起的塵煙凝作百丈巨蟒,鱗爪猙獰直撲襄陽城堞。忽有紅色龍卷風自元軍陣中暴起,風中冤魂哭嚎徹野——傳聞此乃阿術以宋軍戰俘魂魄煉製的“血颶”,所過處城磚崩裂如朽骨。
一名守城宋兵被風刃卷上半空,血肉橫飛如雨。唯剩半截斷矛墜入敵陣,濺起三尺黑血。襄陽城垛轟然塌陷,裂痕如蜈蚣爬滿城牆。
“第三次宋蒙襄陽之戰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