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30)
(2025-08-20 14: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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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整父子晉京]
北風卷地,在冀中平原的官道上,黃沙漫天。時值建隆四年深秋,朔風如刀,刮得道旁枯草簌簌作響。一駕青幔馬車在四騎鐵甲軍漢的護衛下疾馳而過,車輪碾過凍土發出沉悶的軋軋聲,驚起寒鴉數點,在鉛灰色的天幕下劃出淩亂的墨痕。
馬車紅帷外,兩個虯髯侍衛按刀而坐。左側那個喚作張五的漢子,臉上橫亙著一道猙獰刀疤,從眉骨直劃到嘴角。他眯著獨眼望向遠方,鐵甲在秋陽下泛著冷光。
老張,你說這次大汗召見我家大人,會有啥子事情?右側侍衛剛開口,就被一陣狂風灌了滿嘴沙土。
噤聲!張五低喝,刀疤隨著麵部肌肉抽搐,“招討使的事,豈是你我能議論的?”
車廂內,犀牛皮包裹的廂壁隔絕了外界喧囂。劉整倚著楠木幾案,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案麵。這位昔日的南宋瀘州守將,如今已是元朝昭勇大將軍。他身著窄袖胡服,腰間玉帶上懸著一枚鎏金虎符——那是三年前忽必烈親賜的信物。
伯固。劉整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如磨砂,“取地圖來。”
年方二十的劉垓聞言起身,錦袍上的雲紋在車廂昏暗的光線中若隱若現。這個身高七尺五寸的年輕人,有著與其父截然不同的挺拔身姿。他從檀木匣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圖,在案上徐徐展開。
文斌,你來看。劉整枯瘦的手指劃過地圖上蜿蜒的漢水,“襄樊二城,就是大宋的咽喉。”
軍師唐書文湊近細看。這個精於術數的謀士總愛撚動他那三縷長須,此刻袖中的鐵算盤正隨著馬車顛簸發出細碎聲響。“將軍明鑒。當年孟珙築城時,怕是想不到有朝一日……”
哈哈哈!劉整突然拍案狂笑,震得車頂積塵簌簌落下。他笑聲倏止,眼中寒光乍現:“賈似道那個蟋蟀相公,可還記得七年前在臨安如何折辱於我?”
車外忽起一陣狂風,卷得車簾獵獵作響。劉垓見狀,連忙捧起鎏金銀壺斟了馬奶酒:“父親,蒙哥汗戰死釣魚城後,如今忽必烈大汗重用漢臣!”
真命天子!劉整奪過銀杯一飲而盡,突然將杯子擲向車廂。伴著清脆的碎裂聲,他壓低嗓音:“呂文煥、夏貴…這些當年的同袍,來日定要他們在城下跪著見我!”
暮色漸濃時,車隊碾過一塊殘破石碑。劉垓掀簾望去,隱約可見忠孝二字。唐書文撫掌而歎:將軍此去,當效法光武雲台故事!話音未落,一陣北風卷著枯葉掠過,將他的吟嘯聲撕得粉碎。
[紫宸對策]
燕京大都皇城的崇天門在秋陽下熠熠生輝。劉整父子踏著丹墀雲紋階拾級而上,鎏金銅釘在日光中泛著刺目的光。
爹,慢些。劉垓伸手欲扶,卻被父親甩開。這個身高懸殊的父子組合引來值殿將軍的側目。左側侍衛的鐵戟咣地頓地:“來者通名!”
劉整整了整紫羅窄袖袍,昂首道:昭勇大將軍、都元帥劉整,奉詔覲見!他五短身材站在丈二高的兒子身旁,活像個磨盤墩子,但氣勢卻絲毫不減。
穿過九重朱漆殿門,眼前豁然開朗。大明殿內,襄陽城的沙盤模型占據了中央位置。忽必烈端坐龍椅,左右丞相伯顏、史天澤分列兩側。阿術、郭侃等大將的目光齊刷刷射來,像無數把出鞘的利劍。
臣劉整,參見大汗!劉整行跪拜禮時,餘光掃過沙盤。那裏每一處城垛、每一條巷道都與他夢中所見分毫不差。
忽必烈抬手示意內侍賜座。這位蒙古大汗今日穿著絳紗龍袍,用帶著草原口音的漢語說道:“劉愛卿的《平宋三策》,朕已閱過。今日特召眾卿共議。”
劉整深吸一口氣,起身指向沙盤:襄樊二城夾漢水而立,乃南朝命脈。若用回回砲轟其城牆,再以水師斷其浮橋…他手指劃過漢水,“不出三年,江南可定!”
殿中頓時嘩然。老將史天澤撚著白須質疑:“當年蒙哥汗親征尚不能下,劉將軍何來把握?”
此一時彼一時也!劉整突然提高聲調,賈似道專權,宋廷腐敗。末將願立軍令狀!他轉身時,腰間虎符與玉佩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年輕的劉垓見狀,立即出列跪拜:“末將願為先鋒,赴湯蹈火!”
忽必烈目光在父子二人之間遊移,突然撫掌大笑:好!朕命劉整為鎮國上將軍、都元帥,統率漢軍…話音未落,殿外忽傳急報。
一名風塵仆仆的驛卒跪在殿前:“報!南朝呂文煥增兵襄陽,夏貴調集戰船三百艘!”
劉整聞言,臉上刀疤微微抽動。他望向殿外南方的天空,仿佛已經看見烽火連天的襄樊城頭。秋風穿堂而過,帶著遠方的戰鼓聲,在大明殿的金磚地上投下長長的陰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