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政治海嘯排山倒海而來
一、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學習時間已到，組員逐步來齊，但組長還未出現。有人說組長們都在政治部匯報學習情況、研究問題，聽布置、接受任務。大家就閑聊了起來。
晁達說：“在省委工作的一位老戰友告訴我，五·一六通知指出，這場大鬥爭的目的是對吳晗及其他一大批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資產階代表人物的批判。而且中央和中央各機關，各省、市、自治區，都有這樣一批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按照過去政治運動的貫例，中央出了問題，絕不是孤立的，層層都得抓。而且這次中央直接指出各省都有，而且是‘一大批’哩！什麽人是？怎麽抓？省委領導正徹夜研究。公安廳專門設立了一個‘保衛文化大革命辦公室’，準備逮捕一批、收監一批、勞改一批……”
大家聽了麵麵相觀，無語凝視。
宿大勇突然問道:“過去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組’,我們不知道。現在新設立的‘文化革命小組’,我們也不知道。這個小組是隸屬於政治局常委之下的,可不是一般的小組咧!這是個權力相當大的小組啊!有不有中央文件介紹這個小組的情況?”
沒有人回答。
晁達最後說:“據我從省委有關同誌那裏得到的信息:組長是陳伯達,顧問是康生,副組長是江青、張春橋,成員有王力、關鋒、戚本禹、姚文元等……”
卞燾組長拿著報紙進來了，坐下後清了清嗓子說：“今天學習六月一日《人民日報》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說罷就念了起來。
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人民日報》社論
一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正在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社會主義中國興起。
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在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戰鬥號召下，億萬工農兵群眾、廣大革命幹部和革命的知識分子，以毛澤東思想為武器，橫掃盤踞在思想文化陣地上的大量牛鬼蛇神。其勢如暴風驟雨，迅猛異常，打碎了多少年來剝削階級強加在他們身上的精神枷鎖，把所謂資產階級的“專家”、“學者”、“權威”、“祖師爺”打得落花流水，使他們威風掃地。
毛主席教導我們，在我國，在所有製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後，階級鬥爭並沒有結束。“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階級鬥爭，各派政治力量之間的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在意識形態方麵的階級鬥爭，還是長時期的，曲折的，有時甚至是很激烈的。無產階級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觀改造世界，資產階級也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觀改造世界。在這一方麵，社會主義和資本義之間誰勝誰負的問題還沒有真正解決。”我國解放十六年以來，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在意識形態領域內的階級鬥爭，一直是十分激烈的。目前的社會主義文化大革命，正是這個鬥爭的繼續發展。這場鬥爭是不可避免的。無產階級和一切剝削階級的意識形態是根本對立的，是不能和平共處的。無產階級革命，是要消滅一切剝削階級、消滅一切剝削製度的革命，是要逐步消滅工農之間、城鄉之間、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之間的差別的最徹底的革命，這不能不遇到剝削階級最頑強的反抗。
革命的根本問題是政權問題。上層建築的各個領域，意識形態、宗教、藝術、法律、政權，最中心的是政權。有了政權，就有了一切。沒有政權，就喪失一切。因此，無產階級在奪取政權之後，無論有著怎樣千頭萬緒的事，都永遠不要忘記政權，不要忘記方向，不要失掉中心。忘記了政權，就是忘記了政治，忘記了馬克思主義的根本觀點，變成了經濟主義、無政府主義、空想主義，那就是糊塗人。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在意識形態領域內的階級鬥爭，歸根到底，就是爭奪領導權的鬥爭。剝削階級的槍杆子被繳械了，印把子被人民奪過來了，但是，他們腦袋裏的反動思想還存在著。我們推翻了他們的統治，沒收了他們的財產，並不等於沒收了他們腦袋裏的反動思想。剝削階級統治了勞動人民幾千年，他們壟斷了由勞動人民創造的文化，反過來用以欺騙、愚弄、麻醉勞動人民，鞏固他們的反動政權。幾千年來，他們的思想是統治的思想，在社會上不能不有廣泛的影響。他們的反動統治被推翻以後，他們是不死心的，總是企圖利用他們過去這類的影響，為資本主義在政治上、經濟上的複辟進行輿論準備。解放十六年來思想文化戰線上的連續不斷的鬥爭，直到這次大大小小“三家村”反黨反社會主義黑線的被揭露，就是一場複辟和反複辟的鬥爭。
在資產階級革命時期，資產階級為了奪取政權，也是首先從意識形態上進行準備，搞資產階級的文化革命。資產階級革命是由一個剝削階級代替另一個剝削階級，尚且要經過多次反複，經過多少次的革命、複辟和反複辟的鬥爭。資產階級革命從思想準備到奪取政權，在歐洲的許多國家，都進行了幾百年之久。無產階級革命是徹底結束一切剝削製度的革命，更不能幻想剝削階級會乖乖地聽任無產階級剝奪他們的一切特權，而不想恢複他們的統治。他們的人還在，心不死，必然要象列寧所說的那樣，以十倍的瘋狂，來企圖恢複他們失去的天堂。赫魯曉夫修正主義集團在蘇聯篡黨，篡軍，篡政，這個事實，對全世界無產階級來說，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教訓。目前中國那些資產階級代表人物，那些資產階級“學術權威”，他們所做的，就是資本主義複辟的夢。他們的政治統治被推翻了，但是他們還是要拚命維持所謂學術“權威”，製造複辟輿論，同我們爭奪群眾，爭奪青年一代和將來一代。
資產階級進行反封建的文化革命，到奪得政權的時候就結束了。無產階級的文化革命，是反對一切剝削階級意識形態的文化革命。這種文化革命的性質，同資產階級的文化革命是截然不同的。這種文化革命，隻有在無產階級奪取政權以後，取得了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先決條件，才能為這種文化革命開辟最廣闊的道路。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要徹底破除幾千年來一切剝削階級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創造和形成嶄新的無產階級的新思想、新文化、新風俗、新習慣。這是人類曆史上空前未有的移風易俗的偉大事業。對於封建階級和資產階級的一切遺產、風俗、習慣，都必須用無產階級的世界觀加以透徹的批判。在人民生活中清除舊社會的惡習，是需要時間的。但是，解放以來的經驗證明，如果充分發動了群眾，走群眾路線，使移風易俗成為真正廣大的群眾運動，那末，見效就可能快起來。
資產階級的文化革命，是為少數新剝削階級服務的，它隻能由少數人參加。無產階級的文化大革命，是為廣大勞動人民服務的，和最大多數勞動人民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它能吸引和團結廣大勞動人民參加。資產階級啟蒙人物，總是卑視群眾，把群眾當作愚民，把自己看成是人民的當然支配者。無產階級思想革命家同他們根本相反，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目的是在喚起人民群眾的自覺，為最廣大的人民群眾的利益而奮鬥。
資產階級的卑鄙的自私自利，抑製不住自己對於人民群眾的仇恨心。馬克思說：“政治經濟學所研究的材料的特殊性質，會把人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惡劣的感情，代表私人利益的仇神，召喚到戰場上來反對它。”被推翻了的資產階級也還是這樣。
目前，我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規模和聲勢，在人類曆史上還不曾有過，它的威力之大、來勢之猛，在運動中所迸發出的勞動人民無限的智慧，遠遠超出了資產階級老爺們的想象。事實雄辯地證明，毛澤東思想一旦掌握了群眾，就成為威力無窮的精神原子彈。這一場文化大革命，正在大大推動中國人民社會主義事業的前進，也必將對世界的現在和未來，發生不可估量的深遠影響。
我國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引起了帝國主義、現代修正主義和各國反動派的驚慌和混亂。他們一會兒想入非非，說什麽我們的文化大革命，表明了中國下一代“和平演變”已經有了希望呀；他們一會兒又悲觀失望，說什麽一切消息表明，共產黨的統治還是十分鞏固的呀；他們一會兒又表現出無限迷茫，說什麽要對中國所發生的事情隨時作出準確判斷的真正的“中國通”是永遠不可能的呀。親愛的先生們，你們的胡思亂想總是同曆史的發展背道而馳的。人類曆史上空前的這一場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開展和勝利，敲響了中國土地上殘存的資本主義勢力的喪鍾，也敲響了帝國主義、現代修正主義和一切反動派的喪鍾。你們的日子不會長久了。
讓我們在偉大的毛澤東思想的光輝照耀下，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這一場文化革命的勝利，必將進一步鞏固我國無產階級專政，保證我們在各個戰線上把社會主義革命進行到底，保證我們將由社會主義勝利地過渡到偉大的共產主義！
念完以後停了片刻，卞燾說：“全國億萬工農兵群眾都動起來了，橫掃了盤踞在思想文化陣地上的大量牛鬼蛇神，我們還動得不夠……”
柴光祺說：“我們也參與了批判大軍，批判了《海瑞罷官》和《三家村劄記》。”
卞燾：“那才涉及幾個人，要橫掃大量的牛鬼蛇神哩！”
(一)什麽是“牛鬼蛇神”?
打字員展玉君說：“我們單位哪有‘專家’、‘學者’、‘權威’、‘祖師爺’啊！”
卞燾：“‘專家’、‘祖師爺’隻是代表人物，社論上說有大大小小的‘三家村’，還有剝削階級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那就多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一場複辟和反複辟的鬥爭。”
晟翬：“你說的‘那就多了’是指牛鬼蛇神嗎？”
卞燾：“當然，這是社論上說的，橫掃了大量的牛鬼蛇神，
不僅僅是那幾個人。”
晟翬：“大大小小‘三家村’的人是牛鬼蛇神，可以理解。有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的人也是牛鬼蛇神嗎？”
卞燾：“我認為，這要看什麽程度。極力維護和鼓吹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以此對抗無產階級的新思想、新文化、新風俗、新習慣，這就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在意識形態方麵的階級鬥爭。這種鬥爭有時是很激烈的，會遇到剝削階級最頑強的反抗。反潮流而動，就是反動。這種人就是牛鬼蛇神。”
良健祥皺著眉頭帶點疑惑的語調說：“對‘牛鬼蛇神’應該怎樣理解？牛是好的，如，俯首甘為孺子牛；鬼是壞的，如，心懷鬼胎；蛇是壞的，如，心如蛇蠍；神當然是好的，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沒一個是壞的。”
黨令澤說：“恐怕不能把字分開來解釋，牛也有壞的，如，牛魔王。”
宿大勇說：“查字典，查字典。”
門友昰拿出字典一查：“有了，字典上是這樣解釋的：奇形怪狀的鬼神。比喻社會上的醜惡事物和形形色色的壞人。”
收發室的寇藝蓮說：“啊，現在我理解了，什麽是牛鬼蛇神。”
宿大勇睜大疑問的眼睛問道：“你理解了？”
寇藝蓮：“嗯。”蠻有把握的神態。
宿大勇扯起調門說：“吔嘿！你還挺聰明的，那你說說，機關裏誰是牛鬼蛇神？”
寇藝蓮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大家笑得格格的。
宿大勇：“大量的咧，你怎麽就看不出來呢！”
寇藝蓮：“那要根據事實，發動群眾揭發了，才看得出來。”
宿大勇：“溜須拍馬的是不是牛鬼蛇神？”寇藝蓮又愣在那裏答不出來。“我看是的，人不心懷鬼胎，人不幹壞事，何須拍馬，至少是奇形怪狀鬼神當中的一種。你看這模樣……”遂做出一副點頭哈腰用手半遮看嘴在領導麵前嘀嘀咕咕、打小報告的醜態。大家又一陣笑。
(二)隻能橫掃,不能直掃
菅崇智胸有成竹地說：“‘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把方向就明確地指出來了。對象是指剝削階級，內容是意識形態方麵的，方法是橫掃中間這一層的文人，不能直掃。”
門友昰：“橫掃的‘橫’不是指與直相對的橫，而是掃蕩、掃除的意思。”
大家都異口同聲地同意門友昰的理解。
菅崇智還不服：“咳！你不相信，你就從上到下直掃著試試。掃到上麵的領導，弄不好就是反革命；掃到下麵的工農兵，弄不好就是誣陷，是破壞運動。”說著就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卞燾：“你們這是摳字眼，關鍵是看問題的實質。”
夥食管理員寸華興說：“彭真難道不是上麵的領導嗎？”
菅崇智理直氣壯地來回走動著說道：“第一（他伸出食指），中央一級的領導由毛主席、黨中央定；第二（他伸出中指），省一級的領導由省委書記和省委定。這是紀律，是鐵門檻，你跨過這個鐵門檻，吃不了兜著走。”說時用手背往外一甩。
這回家大沒有吭氣了。
東方泥想，這次運動要整的對象究竟是什麽人？
(三)我們大家都可能是牛鬼蛇神
門友昰坦率地說：“牛鬼蛇神是一個非常廣泛的概念，最近學的社論列出了很多表象。說白了，我們大家有可能都是，除非你是……”
卞三角不以為然地急切反駁說：“你這是什麽話？什麽‘大家’都可能是？難道毛主席、林副主席也是？”有那種抓住了把柄，要把老門打成牛鬼蛇神的勢態。
門友昰十分平靜地說：“你問這個話的本身，表明你就是牛鬼蛇神。”
卞三角那能依：“噫，你混淆了敵我矛盾的概念，還說我是牛鬼蛇神。”
門友昰來精神了：“因為毛主席、林副主席是絕對正確的，是絕對不能用是否敵我矛盾來衡量的。你這樣衡量，是對毛主席、林副主席最大的懷疑，最大的不相信，最大的不恭，最大的汙辱，你不是牛鬼蛇神是什麽？”
幾句話把卞三角給噎得說不出話來。大家沉默著，笑意卻在臉上。
直人快語的宿大勇說：“老門說得對，我同意他的看法。”
東方泥問：“你的話還沒有說完哩！除非你是什麽？”
門友昰斬金截鐵地說：“除非你是掌權的。”
還是宿大勇下結論說：“是這個理，哪有掌權的定自己是牛鬼蛇神。”
卞燾不再辯了,越辯他越是牛鬼蛇神。
